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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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后来我每次在课间吃早饭，预备铃打响老师进来看到我的时候会点点头，然后亲切道：“没事，现在还没正式上课，你先吃。”
虽然很违和但吃完早饭身体暖洋洋的实在太舒服了！
不过，从胃疼的那一战来看，我也是可以参加战斗的。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也可以帮免疫细胞们消灭细菌和病毒？
但是……以我的水平……在自己身体里死亡是个什么后果我还不太敢去尝试——或者说，不愿意去尝试，因为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嘛。
但是，想到自己曾经那么多次置细胞于水火之中，“趋利避害”四个字就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一样不上不下，噎得难受。
现在我已经清晰地认识到，在我平日里生活的时候，我身体里的细胞也在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工作，007的日常从未间断，从诞生开始，直至死亡。
而我作为身体的主人，不更应当努力，这样才对得起大家吗？
所以每一次在长跑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想到大家，我就突然有了力量，支撑着我跨出一步又一步。
“每天勤喝水做到了……锻炼身体做到了，咖啡戒掉了，生病及时喝药也做到了，按时吃早饭也做到了……啊，以前从未想过能做到这些呢。”我在纸上写下要坚持的习惯，连母亲大人过来看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开始爱护身体了？”
……所以我平时究竟是有多不爱惜身体啊！
看到我气呼呼的样子，母亲大人毫不留情地补刀：“你那已经不能说‘不爱惜’了，用‘糟蹋’都不为过了。”
命中要害！
我痛心疾首：“太过分了吧，我明明已经痛改前非了不是吗？”
“是是是……”母亲大人抱起我叠好的被子准备搬到顶楼的天台去晒，吐槽道，“感觉就像你亲自进入了自己的身体，看到里面究竟有多糟糕一样神奇。”
……真不愧是母亲大人呢，这可怕的直觉。
也算是道出了真相了。
我叹了口气，继续去与数学进行无谓的搏斗。
我与之数学，就如免疫细胞与之病菌，要么我死，要么它活——但很明显我不能和免疫细胞相提并论，因为每次我与数学的决斗都是以我惨败告终。
终于受不了躺在床上，我开始发呆。
总是会想起红细胞所提到的“癌细胞”，让白细胞、杀伤……啊不，记忆T细胞和NK细胞严阵以待——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敌人呢？
……打住，按这样的套路，我总不能在睡着后就遇到癌细胞本尊吧？就和送货上门一样。
——
现在我只想给过去的自己一巴掌，真的。
让你多脑，啊？？？还送货上门？
猝不及防和他绿色的眸对视，我俩很同步地茫然了那么一瞬。
我的视线在他头顶转了一圈，没找到帽子后又朝他胸膛扫下，看到白衬衫上显眼的两个黑字“细胞”，不由得陷入了迷惑。
……不是，真的会有正常细胞长成一副变异的样子吗？？？
“哦呀~”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右臂下侧突然有肉瘤冲破组织，不过一个眨眼的瞬间便将我紧紧缠住，在痛感来临前直接一个瞳孔地震：
woc？！哪有细胞这么掉san值的？
他则是露出一个尽显癫狂的笑：“看看我抓到了什么？是身体——是创造我的‘恩主’啊！”
救命，我好像知道他是谁了。
“慕落！”我听到了中性粒细胞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困难扭头，便看到面前的细胞瞬间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看向旁边，一拳挥了过去：“怎么，这么忠诚护主的吗？”
“想来也是，毕竟你们这么辛苦地追杀我，也是为了她呢……”他又注视着我，翠色的眸子是一片好奇与笑意，“那，如果身体的主人在你们面前死掉，你们会是什么反应呢？”
我呼吸一窒——毛骨悚然的危机感给予我警告——快，快跑！
但是，根本跑不掉！
“给我去死啊——！”
“聒噪。”
在T细胞的怒吼与癌细胞不耐烦的声音中，我听到了，来自自己身体的“噗呲”一声——就像先前白细胞以身体为我挡刀的那道声音一样……
然后痛觉姗姗来迟，给予我精神上的重击——从胸口蔓延开来的痛觉传达到了四肢，大脑在崩溃地叫嚣着发出痛苦的信号，促使我张开嘴巴——想要哀嚎，但因为胸口的疼痛，最后竟然只能发出绝望的、垂死的呜咽。
“怎么了吗？‘恩主’？”他眯起眸子，欣喜地看向我，“这是你赐予我的，你喜欢吗？”
“多亏了你，我才能诞生在这个世界，我才会面临着各种免疫细胞的追杀——从出生开始就是这样，每天都在逃亡中度过——我做错了什么呢？‘恩主’？”他笑得更开心了，“仅仅是因为出生在这个世界吗？那为什么‘恩主’你要让我诞生呢？”
“我本可以和同胞们一起生活，为什么要让我异变呢？”
我的面前是模糊的一片，有色块，有黑斑，也有白色的雾，耳边似乎有无数蝉在鸣叫，吵得我听不清任何的声音，胸口的疼痛让我觉得自己一会儿在天堂一会儿在人间——救命，救救我……
让我回去吧……
“‘恩主’，你很疼吗？”
“——癌细胞！给我放开她！”
听不清……在说什么……
“可这一切不过是你咎由自取罢了，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诞生，怎么会体会到这样的痛苦呢？”他的声音飘飘渺渺。
但有一句我听得真切：“我恨死你了，从出生那刻开始。”
“在我知道自己一出生就要面临着死亡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夺取这具身体——让你也尝一尝逐步迈向死亡的滋味。”
……
明明现在我痛得要死，却因为他的话而有些想笑——这未免也太讽刺了吧？
我可以控制身体里细胞的分裂吗？细胞也是一个个体，难道我在脑子里想，停止分裂，我的身体就能够不再分裂细胞了？
难道，我只要想，不要产生癌细胞，我的身体就真的连一个癌细胞都不会产生了？
要真能这样的话，现在的人们为什么还会惧怕癌症？
“你真的……什么也……没有、做错吗？”心里的愤怒与疼痛促使我开口，哪怕一张口就是一团血沫，但想到他刚刚当着我的面伤害了我的免疫细胞，愤怒立刻就化作力量让我重新有了生机——说是被气到掀棺材板也不为过。
“你除了夺取其他细胞的养分进行分裂增殖，除了在我身体里到处逃跑、捣乱，你干了半分有利于我的身体的事情吗？你干了半分能让我更好地活下去的事情吗？”哪怕稍微动一下，都会撕扯到伤口，我仍旧开始进行自己毫无意义的挣扎，“你没有，不是吗？不仅这样，你还害得我身体里的细胞无法正常工作，不是吗？”
所以，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可以埋怨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到底是哪来的底气可以坚持认为自己一点错误都没有的啊？！
癌细胞垂眸：“所以，仅仅是无利于你，你就要消灭我，是吗？”
“？！你他妈哪里只是无利于我啊？你继续增殖下去会导致正常细胞癌变让我得癌症的你他妈诞生开始就想杀了我我不杀你杀谁啊？杀那些勤勤恳恳为我工作的细胞吗？我平常就是在过自己的生活，我的免疫细胞什么时候灭了癌细胞我怎么知道啊？身体运行机制就是这样难不成我为了你我还得放任你继续生长然后我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躺在棺材里让那么多细胞给我陪葬？？？啊？？？”
……咳……要命，刚刚太激动了……
“……自私。”
他低下头，道。
“你不想死，可是我也不想死，这有什么错吗？”
“所以，你去死吧？”
他笑意盈盈地问我，手中的力度逐渐加重，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太要命了。
还不如给我一个痛快呢。
这个想法只是在我脑海里短暂地出现了片刻，便被我死死地压了下去。
开什么玩笑？大家……大家拼命工作，甚至于牺牲自己，就为了让我活下去，我面对一个癌细胞、面对这点苦痛就想要放弃吗？
“慕落！”
“慕落！”
“慕落……”
我想起了整日战斗游走的白细胞，想起了嘴硬心软、会守护着我的T细胞，想起了总是匆匆忙忙运动货物的红细胞，想起了胃部中如同老父亲一般的主细胞，想起了会将所有情绪压在心底沉默不已的肾小球，想起了会为了缓和我与T细胞的关系而把我推给T细胞的树突状细胞，还有，很多很多，在艰难的环境下会抱怨、生气，但还是为我工作的细胞们……
所以……所以！凭什么要我放弃这么多爱我的存在啊！凭什么要我放弃自己啊！
不用想我也知道自己的眼眶已经气到通红，瞪着一脸无辜的癌细胞，我听到自己的话语中带着鼻音却依旧咄咄逼人：“我可以工作为社会贡献自己的力量，我的细胞们可以为了身体而努力工作，可是你什么都不做还捣乱，凭什么把这一切归结是我的错？”
——
是啊。
癌细胞在心里自嘲。
但是，这一切是他想要的吗？
光是看到正常细胞，脑子里便只有两个字在催促他：同化。
改变那些细胞，分裂更多的细胞，共同反抗这具身体，改变身体的机制——这样，细菌，病毒，正常细胞以及他这样的病变细胞都能够好好地生活下去。不会再有追杀，不会再有牺牲，他们可以好好地生活下去了。
没有痛苦与眼泪的世界，才是他想要的世界。
所以……！
——
“那就别在我身体里……别祸害我的身体了啊混蛋！”
——
猛然间睁开眼睛，一直想要给癌细胞一拳让他好好清醒清醒的手在这一刻狠狠地挥了出去——当然，打到的只有空气。
但是，有什么东西好像被我砸了出去？
我坐起来，除了心理上带来的胸闷以外并没有任何疼痛感，这让我松了口气，开始寻找被我丢出去的东西：“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可不想带着个大洞——woc？？？”
我惊恐地看着桌上大概十厘米大的晕晕乎乎的小人——或者说，癌细胞，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我这是……把癌细胞带到现实来了？！
他捂着刚刚磕到桌子上的额头，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不规则的肉瘤形成了类似于手臂的样子，支撑着他的动作。
翠绿色的瞳还带着几分茫然，在看到我时全部化为了惊讶。
“没有……养分……”他口中喃喃着，眸色变得阴冷，“要去找红细胞……”
“这里可没有红细胞可以运送你的养分供你破坏我的身体。”闻言，我气急上头，打断了他的话。
这家伙，差点要了我的命啊，我在身体里痛得死去活来，他跟个没事人一样。
“你不是想创造一个细胞、病毒和细菌共同生活的世界吗？现在就可以体验。”我气得嘴唇发抖，想要打他却因为他的身形太小而不好下手。
他沉默了很久，才扯出一个笑：“真是大意了，居然……”
我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他说话，直接离开去客厅倒一杯热水——毕竟我可是要一天八杯水的人！绝对不可能在今天放弃的。
“癌细胞离开人体，在自然的条件下是没有办法存活太久的。”我看着他，“看着你慢慢死去已经是我最后的温柔了。”
“真是残忍啊，‘恩主’，看着别人痛苦又缓慢地死去什么的……”
“我不是你的恩主。”有些话我一直想说，但是在身体里伤口太痛说不出来，“我无法控制细胞的分裂，所以，只是为你提供养分让你长大而已，你所谓的‘恩主’，应当是制造你出来的那个细胞才对。”
“再说了，在身体里的时候，你不是一直说着想要活下去，所以让我快点死吗？”我将水喝完，继续去同数学题作斗争，“你那么想活下去，就那么草率地结束你的生命不更奇怪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最后我也会迎来同你一样的结局吧？如果你那样可以称之为自然死亡的话。”
“身体里的细胞会和我说，这几十年里，他们都有好好地在工作，直到他们的寿命结束，他们很高兴可以和我一起度过这漫长的人生。”我轻轻地抚摸着杯壁，“而我也会和他们说，感谢他们几十年来的辛勤与努力，感谢他们成为督促我好好爱惜自己的友人。”
“然后，我们一起迎来生命终结的那刻。”
“没有任何遗憾、痛苦地离开这世间。”
“既然最后的结局都是死亡，为什么……”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们是「守护」，可你是「复仇」。”
“你不知道你带给细胞，带给身体，带给我的是什么，所以你只关注自己，所以我选择的永远都是他们而不是你。”
“也许你会说我自私……”
“但，求生是生物的本能，不是吗？”
“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你没有资格评判我，同样，我也没有那个资格评判你，因为我们都不是彼此。”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我直接将笔尾怼到他面前：“闭嘴，安静会儿吧，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同你讨论这些生物哲学了，也不想听你动摇我的想法，我想活着，仅此而已。”
癌细胞离开人体到底能活多久？
我不清楚，但我觉得没过多久，癌细胞的身体就半透明化，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了一样。
“啊……真是失败，所以到头来，我一直是在依靠着‘身体’才能存活的啊。”
他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边，周围却没有了他的身影。
“那……下次再见了。”
“别再见了……你还是好好做个正常的细胞吧。”我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当作告别。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