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大人后悔了》倾酒十年

24、第 24 章（捉虫）

　　众人回到县衙，唐晓棠进到自己屋内，张厨娘提来烧好的热水，让她赶紧洗个澡换身干衣服。

　　脱下湿掉的外衣，一直被她放在衣兜中的相思子手串露了出来。

　　“我都差点死了，这小东西居然还没有弄丢。”她惊喜地拿起来端详一阵，被水洗过后，这手串看上去甚至更光洁了些。

　　“这是相思子，送给心上人可以让你们的爱情长长久久哦！”那日小女孩的声音又在她耳畔响起。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晋修大哥的武功不低，虽打不过我，但会好多奇奇怪怪的武功招式，定是不会像其他男人那样嫌我太过厉害。他这人性子虽然沉默，但是为人可靠踏实，帮了我一次又一次，从来也没求什么回报。

　　这样的晋修，总觉得让她感到很安心。

　　她将手串好好地收到枕头下，“晋修大哥平日里话那么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心仪的对象。要不去问问阿嬅清不清楚？”

　　刚这样想着，她又飞快地摇头，“不行不行，阿嬅肯定要取笑我。”

　　她泡在浴桶中，“秃噜秃噜”地吐着小泡泡。目光落在谢识先前为她披的衣服上，那浅绿色的官袍被她身上的水打湿，东一块西一块深色的水渍。

　　“好像谢明府也与晋修大哥是旧相识，也许他会知道？”她若有所思地点头，“谢明府读书多、见识广，人又好，上次他跟我说的话那么有道理，说不定这次他也会给我给我出些好主意。”

　　“叩叩叩”几声敲门声，随后张厨娘的声音响起，“晓棠，我给你熬着姜汤，你一会儿洗完记得来灶房喝一碗。”

　　“诶，知道啦，谢谢张婶！”唐晓棠感激地回道。

　　其实她身体一向强壮，不容易得病，像这样受一会儿凉什么的根本不会得风寒，但张厨娘对她的这份关切却实打实让她感动。

　　梳洗完去灶房时，晋修竟然也在，安静坐着喝姜汤。

　　唐晓棠在门外捋了捋头发，整理好衣裙，雀跃地进门，“晋修大哥，你也在呀。”

　　晋修看她，点头。张厨娘方才一定要他喝一碗热汤，他无奈之下便来了。

　　他问道：“你好些了吗？”

　　唐晓棠很是用劲地拍拍自己的胳膊腿，“我身体好着呢，不用担心。”热腾腾的姜汤在锅上小火熬着，她从橱柜里拿出瓷碗，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端着坐到晋修的对面。

　　唐晓棠吹了吹姜汤，缓缓喝下一口，老姜浓郁的辛辣味在嘴里漫开，她瞬间皱紧了脸，“哇我看你喝着没什么反应，还以为好喝呢。”她的脸被刺激红红的，眉毛和眼睛故意搞怪一般夸张地垮下来，生机勃勃的模样。

　　晋修心中有些惊讶，若换是别的人，不说是女人，就算是男人，若像今日这样半只脚险些踏进阎王殿，这会儿恐怕还在后怕腿软，唐晓棠竟然神色轻松，似乎就已经调整好了心情。

　　“稍放凉些，一口气喝下去。”他示范着喝了一次，“这样反而没那么刺激。”

　　“噢，我懂了，就跟嫂嫂喝中药一样的方法。”她起身取了根竹筷，在汤碗中画着圈搅拌，白茫茫的热气缓缓散出来。

　　“说起来，多亏了晋修大哥你，不然我今天可能就真的没了。”她微垂着头，额前的刘海软软地垂下，她借着发丝的遮挡偷偷看了面前的晋修一眼，又害羞地别开目光，“晋修大哥你水性那么好，小时候也是住在在江边吗？”

　　晋修手攥着碗，看着碗中倒映着的自己，微微愣神。

　　小时候吗？

　　童年时代对于他而言遥远又模糊，非要去想，他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来当初有过什么记忆，一闭眼只有乱军的铁蹄与大刀，和被践踏成废墟一般的茅屋。

　　“躲起来，看见什么都不要出声。”爹娘将他塞进柴堆的缝隙里，用布条塞住他的嘴。

　　他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所以即使看着爹娘别乱刀砍杀，他也捂住了嘴，一滴眼泪都没让自己落下。

　　晋修回神，“嗯，村子门口有一条河。”

　　唐晓棠露出一个惊喜的笑，“我们村子门口也有一条小溪，我夏天就喜欢去溪里摸鱼吃。可真巧！”

　　姜汤在她的不停搅拌下变得温热，她捏住鼻子，端起饮了一大口，虽然滋味仍有些冲，但比方才好了许多，“你的方法可真管用。”

　　“晋修大哥，你给阿嬅做护卫多久了？”她问道。

　　“十五年。”他脱口而出。

　　“这么久？”唐晓棠惊讶地瞪圆了眼，“那时候你应该还是个孩子吧？”

　　晋修点头。

　　他当时随着逃难的难民们一路逃到太原城，城中的百姓排斥他这样的流民，没有食物的他跌在路边奄奄一息。也是那时候，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精美的绣花小鞋。衣着矜贵的女孩蹲下身，皱着眉嫌弃地探他鼻息，“还没死呢，带回府去吧。”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恍惚间以为自己遇到了仙女。

　　被方嬅带回方家后，他由于生命顽强，意志坚定，被方卓，也就是方嬅的父亲选中为暗卫人选，“如今正逢乱世，我府上从不养闲人，若你想留下，便要做好时刻去死的准备。”那时的他还没满十二岁，却半点恐惧与犹豫都没有。

　　唐晓棠心中暗暗佩服，“我十二三岁时还不知道在干嘛呢。阿嬅家里肯定待你很好吧？”

　　晋修道：“若不是有主人搭救，我早就死了。”

　　生与死的话题，谈起来总是沉重，纵是唐晓棠这样多话的人，一时间也有些无言。

　　以前的事她大多不记得，溪山村又是一个隐藏的大山里与世无争的小村庄，里面的人生活自给自足，她对于死亡的认知，只停留在村里的老人百年归寿后，村里彻夜敲打的锣鼓，那家人头上包裹的白麻布，与感谢宾客时必会有的那道糯米圆子。

　　晋修过去的生活经历，与她截然不同。

　　唐晓棠隐隐约约地认识到，虽然此刻他们二人一同坐在县衙的灶房里，喝着同样的姜汤，但他们俩不是一类人。他真实的生活，她一无所知。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她在心中给自己鼓劲，只要他愿意，以后总有机会慢慢地去了解。

　　***

　　看热闹的百姓将县衙围得水泄不通，有人想为那男人求情，也有人揣着手看好戏。

　　“投入大牢关押十日，三年内不准参加端午集会，可有异议？”谢识的目的是小惩大诫，看男人衣着并不是富庶人家，罚金一事便未提。

　　男人垂着头，“谢明府英明。”

　　谢识拍下惊堂木，对着看戏的众人道：“此后若有人再犯，处罚加倍，并处罚金。”

　　其中有不少人先前同样没听衙役管理，此时脸上的表情皆心有戚戚，心中暗道庆幸，也反复提醒自己以后不可再这样妄为。

　　待人被带去大牢后，围观的百姓也散了，赵六爷来请谢识：“明府可愿去老朽家中吃个便饭？”

　　谢识很郑重地向他作揖，“赵六爷，今日晚辈实有不便，他日定当携礼向您赔罪。”

　　赵六爷不受他的礼，笑呵呵道：“你这孩子，何必如此郑重。让老夫猜猜，是担心晓棠那姑娘吧？”他是活了这么多年的老人了，方才唐晓棠遇险那会儿，他在一旁将谢识的表情看了个一清二楚，哪里不懂这些年轻人的小心思。

　　“晓棠她是个好孩子，就是心眼有些死。”他拍拍谢识的肩，“你可要努力啰。”

　　“谢前辈谅解。”

　　“好了，快去吧。我就不耽搁你了。”赵六爷挥手道，“下次你俩一起来我家吃饭，轩娃子最近也念叨着想和晓棠玩呢。”

　　谢识送赵六爷出了县衙，匆忙地往内院走。

　　唐晓棠正在洗衣池里清洗着方才湿透的衣裳，袖口挽起，露出半截小臂。

　　“怎么不歇着？”谢识快步走过来。

　　“明府！”唐晓棠见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颊上飘起淡淡的红晕，“我没事啦，您的衣服也被我弄脏了，早点洗了好还给您呀。”

　　“我自有备用的官服，不急。”他的目光落在唐晓棠的小臂上，溅了些皂荚的白色泡沫，外侧一块青紫的淤青格外扎眼。

　　“你受伤了？”

　　唐晓棠在他的目光下才看到那块伤疤，“可能磕碰到水里的石头了吧？没什么。”这样的伤，要不是谢识提她都没发现，根本不当会儿事。毕竟从前成日在山上乱窜的，哪能没点磕碰。

　　谢识眼里有着不赞同，语气不容置疑，“去我书房，我给你拿药。”

　　“真的没什么——”她看着谢识好像真的不高兴了，只好道，“好吧，我把这些衣服晾好就去。”

　　谢识挽起了衣袖，抓起一件衣服拧干，“我来，你歇着吧。”

　　“那就麻烦明府了。”

　　唐晓棠用水瓢舀一瓢水冲去手臂上的泡沫，心里想着，去上药还正好，可以借着机会还能问问他有关晋修的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6 22:09:07~2021-04-17 23:3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zur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