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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没想到,张思远几日后竟真的来了县衙,与他同来的,还有妻子慧娘。

      “撤案?”赵贵不明所以,“印章找到了?”

      张思远点点头,“是我糊涂了,那日没看见印章,又听说县里来了飞贼,这才以为是飞贼偷走了我的印章。昨日在家中发现了印章,这就马上来撤案了。”

      赵贵心里嘀咕,谢明府还真是料事如神。

      “那好,我一会儿就会像明府禀报此事。”赵贵叮嘱道,“以后可一定要谨慎些。”

      张思远连连应道:“是是是。”

      “还有什么事吗?”赵贵见二人没有走的意思,问道。

      张思远看着慧娘,又看看赵贵,欲言又止。

      倒是慧娘先开口,“劳烦差大哥,我们的确还有一事需向明府禀告。”

      慧娘所说的事,便是将一纸写有二人签名以及盖有张思远印章的放妻书交于谢识。

      “不后悔?”谢识问道。

      张思远没有说话,紧闭着唇,细看去,眼眶竟在泛红。他试图去拉慧娘的手,却被她轻轻避开。

      慧娘摇摇头,对谢识道:“回明府,不悔。”

      谢识点头,自此,她陈慧便不再记在他张家户上,返回本籍。

      处理完此事,慧娘看见站在谢识身边的唐晓棠,淡淡冲她招招手,“娘子现在可有空?我有话想和你说。”

      唐晓棠点点头,被慧娘拉到一旁说话,张思远离开时冲她看了许久,慧娘却半点没回他目光。

      “那日是你将弘儿梳洗干净的吧?”慧娘提起自己的孩子时,眼底有淡淡的忧伤。

      唐晓棠点头。

      慧娘很是郑重地向她行礼,“谢谢,弘儿这孩子自小就最怕脏了,你将他擦得干干净净的,他一定很开心。”

      唐晓棠有些不知所措,“不用,这算不得什么......”

      她绞着手指,问道:“你是因为弘儿的关系才要与夫君和离吗?山贼的事,谁都没法料到的。”

      慧娘没有回答,唐晓棠顿了顿,“对不起,我好像多嘴了。”她没有权利过问别人夫妻间的事,只是看着刚才张思远的表情,似乎很难过。

      分开时既然会难过,不就是代表有感情吗?

      “晓棠,我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慧娘很淡地笑了笑。

      “不过是日积月累堆积起来的失望,随着弘儿的离开,终于决堤了。”

      “你不明白?”她看着唐晓棠的表情,“尚未许人家?”

      唐晓棠诚实地摇头,“没呢。我就想找一个自己中意的,可好像也挺难。”

      慧娘看她神情中的憧憬,恍惚间似乎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很轻地叹了一声。

      只有喜欢,是没用的。

      人心是多么易变的东西,她用了这许多年才明白。

      慧娘对唐晓棠说:“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她寻了处无客的茶肆,坐在最角落处,用带了些许怀念的声音,徐徐讲着自己的旧事。

      “我和张思远打小就认识,两家父母关系好,早早为我二人定下了婚约。村里人总爱拿我俩打趣,有时候逗得狠了,我就要哭,他总会拉着我的手,替我擦眼泪。那时候年纪小,哪里懂成婚是什么意思,依旧只是整日整日地在一处玩。
      再后来长大些,晓事了,知道村里人一直以来都是在调侃些什么,因此羞得躲了他好一段时间。那个傻子,半点不懂女子心思,只以为我厌烦他了,白天黑夜地守在我家门口。真是傻死了。
      后来我家里出了变故,父母接连亡故,他家人见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便将我接到家中抚养。等年纪到了,便顺利成章的完婚。
      成婚那夜,他执了我的手,很认真地向我许诺,拼了命也要让我过上好日子。”

      慧娘饮了一口茶,“那时我回他,我不要什么好日子,只要能永远和你一起就好。现在想来,如今的局面,在当时也许就埋下了伏笔。”

      她从怀中摸出一个荷包,绣着栩栩如生的鸳鸯,边角有少许的修补痕迹,应是用了许久。

      她问唐晓棠:“好看吗?”

      唐晓棠点头,她笑笑,“这是我成婚第二日亲手做的,一对儿。”另一个在哪里,自不必明说。

      “我擅长女红,纺布、刺绣的手艺都很不错。张思远说自己想做布匹生意,我便去镇上的布坊做学徒,负责学手艺,他就负责跑买卖门路。头几年很是艰难,我与他聚少离多,两人都是起早贪黑地忙碌,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我一点都没有抱怨,每日都充满了干劲。我后来还想办法学了识字,就是为了能和他寄上几封书信,缓解心中的思念。
      我还记得他有一日来找我,急得满头大汗,我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结果他将手中攥着的荷包给我看,被磨破了个洞。我说这破洞不好补了,要不给他做个新的,他就是不要,说什么这个荷包不一样,补补还能接着用。
      我嘴上虽然说他执拗,心里其实欢喜极了。看呀,不过是我做的一个荷包,在远郎心里都有如此重的分量,他得有多爱重我。
      也是那时候,我有了第一个孩子,但很快又失去了他。”

      慧娘的呼吸有些不稳,她合下眼睫,默了片刻,再睁眼时,已重新平静下来,“那也是一个意外,当时我那么忙,没有办法完全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远郎抱着我安慰,说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他会给我们的孩子最好的。
      后来他的生意越来越好,买了大宅子,从清河村搬了出来,我也可以安心在后院里做那所谓的夫人。整日里,好像除了盼着他忙完生意回家,便再没别的事做了。我说我想去外边寻些事做,他发了好大的脾气,他问我过好日子难道不好吗?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会让自己的夫人出去抛头露面。我当时觉得他说的哪里奇怪,可又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不再提此事。
      他总是很忙,回家也总是倒头就睡。这一段要是细细说起来,你肯定要觉得我是个怨妇。
      我那时不明白,日子已经挺好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他就笑我不懂。我想着,不懂就不懂吧,他既然想要将生意做更好,那我就将内宅打理妥当,不让他为闲事忧心。
      这些其实都没什么。
      但他突然有一天回来,为我带了许多锦衣华服,金银首饰,随后宣布说,他要纳妾了。
      公婆对我说,男人有本事了,纳妾本就是常事,我若是不同意,便是我心眼小,容不得人。
      晓棠,你知道吗?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我在张家是孤立无援的。他们父母儿子一致对外,我就是那个外人。
      我努力安慰自己,纳妾是常事,他的心始终是在我这里的。
      我不想吵,不想闹,可他总是因为那个女人来找我麻烦,当初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我说的远郎,不知何时就换了个人。
      婆婆说,他就是好面子,让我做妻子的要学会忍让夫君。于是我下厨炖了一锅鸡汤,他以前最爱喝的汤。提着食篮去寻他的路上,遇见了那个女人。
      她手里拿着的,是我给远郎做的荷包。她说,这荷包已经如此旧,不合远郎如今的身份,我便买了个新的让远郎换上了,你不会介意吧。
      张思远就站在后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烦,他说不过一个荷包而已,这般斤斤计较地干什么?
      我那时连气也不气了,只觉得好笑。
      一个荷包而已,我是多厚脸皮,才自顾自为它赋予那么重的意义。
      别人都不在乎了,我还傻乎乎地当个宝贝。
      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有了分开的想法。
      但不知是不幸还是幸运,我在那时怀上了弘儿。”

      她没有再多提及自己的孩子,只饮了一杯冷茶,接着道:“如今弘儿已去,我对他再无留念了。”

      许是见唐晓棠的表情太凝重,慧娘反而笑了,“谢谢你愿意听我絮叨这些事,如果说我之前还有一分的不舍,现在说完后,我真正看清了。我当初满心满眼爱着的,是记忆中那个珍我惜我的远郎,而不是如今的张思远。那终究已经是过去的事,既然已回不来,我不如趁早放下。”

      分别时,慧娘面上的表情已看不出半点的伤感,反而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憧憬。

      她拉了唐晓棠的手,很热切地说:“什么时候来清河村玩,我一定拿出看家厨艺招待你!”

      唐晓棠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她真心祝福慧娘能有崭新的生活,可心头却总觉得沉沉的。

      心事重重地回到县衙,刚跨门槛,一没留神就和一人撞了个满怀,鼻尖嗅到一丝熟悉的冷竹香。

      谢识往后退了一步,奇怪问她:“晓棠,你怎么了?”眉毛皱得都要能夹死苍蝇了。

      唐晓棠懵然抬头,“明府。”

      “你这出去一趟,遇见什么事了?”谢识想摸摸她的头安慰她,努力忍住了。

      唐晓棠迷茫地眨眨眼,开口问他:“明府,人心为什么那么容易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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