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求金枝》长庆

2、第 2 章

　　“姑姑，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李淮虞轻轻一笑，皎白的月亮挂在黑夜中，他并不在意昭沁震惊的神色，“姑姑，你怎么了？”他故作天真地问道。

　　“淮虞。”昭沁上前激动地呼唤他，“别冒险。”她万万没想到，他入宫不到半月，就已经猜透了他的身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淮虞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安抚惊恐的昭沁，只是猛然想起这不是梦。

　　李淮虞轻轻靠近她，她常年在花房里忙碌，似乎全身都有一股花香味，让他沉迷其中，在她耳畔轻轻说道：“姑姑，待我恢复身份，以后你就不用在皇宫吃苦，不会被其他人欺负。”

　　昭沁觉得此时的李淮虞天真，即便是皇子，也会被这皇宫吃得骨头不剩。

　　“淮虞，我劝你收手，即便是皇子，也不能保护我。”

　　此处阴森，连一盏宫灯也没有，只能借着月光才能看清对方的一举一动。

　　李淮虞不可置信地看着昭沁，夜晚的风阴冷，昭沁决然含泪地说出此话。他只当是姑姑太过害怕他会出事，他并未怪罪姑姑绝情，反而按住昭沁的臂膀，一次又一次地保证自己绝不会出错，一定会让所有欺负姑姑的人付出代价。

　　“姑姑……”李淮虞疾步追上昭沁，他嗓子微微哑，对昭沁的冷漠感到紧张。

　　他猛然想到倘若自己失败，也会让姑姑受罪，便柔声道：“我也不会连累姑姑。”

　　昭沁回头望了他一眼，心疼道：“你本是受尽宠爱的皇子，遭遇这样的不公，确实该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你去吧，只要不害了其他人，都可以。”

　　李淮虞见昭沁要离去，跪下。

　　昭沁惊诧地看着少年跪在地上，可怜地盯着自己，眼角粉红。

　　“姑姑，倘若我失败，绝不会牵连你们。”李淮虞抱住昭沁，眼巴巴地凝望她。

　　昭沁抚摸着少年的柔发，微微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宫墙外有一颗柳树在夜风中飘动，冷风让她全身紧绷，少年抱住她的腿，微红的眼睛和晶莹的泪珠让她心疼。

　　“我会对外说自己是遗孤，可姑姑不要真弃了我。”李淮虞绝不会允许姑姑离自己而去，这些时日邪念疯狂增长，他害怕和恶心充斥内心，不断地厌弃自己，可他真的舍不得姑姑，想要与她再亲近一些。

　　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少年仰着头，“我做这些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姑姑。”

　　昭沁脑海里满是长兄在大殿上跪下为她求情，惨死东宫，尸横遍野。

　　“我可以为姑姑做任何事。”

　　“什么事都可以吗？”

　　深夜，将两人都坠入深渊。

　　少年贪婪地看着她震惊的眸子，眼含泪光，坚定又欣喜地点头。

　　“当然。万丈深渊、刀山火海、十八层地狱，我都愿意为姑姑去。”少年轻柔地说道，紧紧地抓住昭冰冷的手，将自己的暖意传到她身上。

　　昭沁无力地说道：“好。”

　　……

　　每年五月，昭沁去往丽妃的寝宫次数便变多，丽妃喜欢海棠，连所住的寝宫也称为海棠宫。

　　她更换了丽妃寝宫的海棠花，今日没见到李淮虞，反而见到了沈鹤卿。

　　他身穿白袍，刺绣上面的白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微微一笑，犹如春风拂面一般温柔，宫女大多更爱这位温柔的深大人。

　　丽妃是沈家人，沈鹤卿要唤丽妃一声姑母。

　　沈鹤卿为丽妃倒茶，说起今日在京城的趣闻，即便丽妃并不理会他，他也自带笑容，身着白袍，清晨的清雅风吹起他的袍子，他目光落在院子里忙着种海棠树苗的昭沁。

　　“这些都是你种的吗？”沈鹤卿问她。

　　昭沁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自己，低头道：“沈大人，这里有三棵海棠树是奴婢所种。”

　　沈鹤卿凝望着昭沁的容颜，轻轻一笑：“霍祁潋说你长得与鸾珠公主有几分相像。”

　　“与公主长得相像，是奴婢的荣幸。”昭沁紧张得手心冒冷汗，连说话都开始磕磕绊绊。

　　沈鹤卿旁有一颗更大的海棠树，他站在树下，海棠花娇美动人，露珠落在他衣上，“你不用怕我，我可不像霍郎君那样脾气暴躁。”

　　“是。”昭沁低垂着头，紧张道。

　　沈鹤卿望向发呆的丽妃，眼含忧伤。并未再注意昭沁这小小宫女，缓慢地走向大殿，为丽妃送茶。

　　昭沁手上沾满泥土，正打算离开海棠宫，鸾珠公主也赶来拜见母妃。

　　公主身着棠梨长裙，昨夜下小雨，路上还有些湿滑，昭沁跪在一旁。

　　一双华贵长靴出现在昭沁面前，霍祁潋悄声道：“真巧。”

　　李淮虞转头望见霍祁潋正与姑姑说话，心下紧张，但身为公主的马奴，他不敢擅自离开公主。

　　“霍大人。”

　　昭沁变得紧张，两日前昭沁来海棠宫送花，恰好遇见了霍祁潋，哪知道他突然来了兴致，竟然与她说起话，这一幕落在了脾气暴躁的锦盛公主眼里。

　　她气冲冲地过来给了昭沁一巴掌，警告她不要痴心妄想。

　　昭沁脸蛋红肿了两日才消退，不曾想到霍祁潋还继续来找她说话。

　　“之前不是叫我霍郎君吗？锦盛公主打了你之后，就立马改口了？”霍祁潋啧啧两声，玩味地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昭沁。

　　昭沁埋头忍不住翻白眼，往日宫女们见到他，也都称呼他为霍郎君，因为有锦盛公主的威名在，谁也不敢靠近他。她前几日才被锦盛公主欺凌，他今日又硬生生地凑上来，分明是想让锦盛公主弄死她。

　　李淮虞忍不住回头望去，见霍祁潋嘴角勾起，正与姑姑说些什么，姑姑一直埋头跪在地上，他怔怔地看着霍祁潋，眼含杀意，转头温柔提醒公主：“殿下，霍大人似乎没跟上来。”

　　浩荡的队伍因为霍祁潋停下来，李安瑶疑惑地看着李淮虞，又看向远处与宫人交谈正欢的霍祁潋。

　　“霍大人，公主正等你呢。”昭沁提醒道。

　　霍祁潋看向疑惑的鸾珠公主，笑呵呵地跟上队伍。

　　……

　　凌乘宫是五皇子所居住，宫内相对于简单朴素，昭沁从花房转到此处，特地分配来照顾五皇子。

　　这并不是一件好差事。

　　五皇子天生痴傻之人，不会有前途。大多数宫女更愿意跟着有前途的主子，以后好给她们谋一个好出路。

　　凌乘宫的宫女投来目光，审视着昭沁全身，她今日穿着女官的服饰，气质如兰，站在那儿不像伺候人的宫人，反倒像使唤人的主子。许久没见到容貌这这样好看的女官，他们忍不住多看几眼。

　　“殿下呢？”昭沁问老嬷嬷。

　　老嬷嬷道：“殿下此时还在上林书院吧。”

　　昭沁还记得那小孩虽然痴傻，但很乖巧听话，有什么好东西都第一时间给她，那时候她还是公主就极为喜欢他，宫里有人歧视他痴傻，昭沁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他，斥责嚣张跋扈的贵子王孙。

　　他亲娘死前，拉着昭沁的手，哭着恳求昭沁照顾好她的孩子，那时候是高贵公主的昭沁答应了，只是没想到自己最后会被逐出皇宫。

　　昭沁守在门廊前，遥望着远处，直到看见五皇子狼狈地出现在她面前。

　　他身为皇子，穿着自然不凡，黑腰带上花纹繁杂，挂着一块白玉，身材比普通人更好，但看起来很瘦，若是单单看他，看不出来是个傻人。

　　他眉毛是剑眉，唇红齿白的少年，现在正难受委屈。

　　他一直低着头，低声哭泣。

　　昭沁皱眉，看他身边只有一个宫女跟着，冷声问道：“为何殿下只有一个宫女跟着？”

　　那宫女满不在乎道：“宫里本就没多少人。”

　　昭沁慌张地走到少年面前，他一直低着头，最后直接坐在青石板上，自闭不说话。

　　“殿下怎么了？”昭沁温柔地问他。

　　少年抬头，眼眸微红，看来是在书院哭过，茫然地看着昭沁，落霞暖光落在他哭红的脸蛋上，眼睛含着泪光，他比众人都高出许多，但又看起来柔柔弱弱。

　　“奴婢是新来的宫女，以后会照顾殿下。”

　　“皇兄欺负我……”

　　“以后就不会了。”昭沁轻声道。她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长这么大了，也比她高出许多，扎了一个马尾，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依稀还能看出来小时候的模样。

　　五皇子名为李昶荆，生母只是一个低贱的宫女，因为天生痴傻，也不受圣上重视，连伺候他的宫女也对他看不上眼，巴不得另寻其他主子。

　　昭沁冷眼望向今日跟随李昶荆的宫女，她解释道：“五殿下饿了，忍不住吃了二殿下的糕点，才被二殿下责罚。”

　　“你们没有为殿下准备点心吗？”昭沁冷声问道。

　　那宫女瞪大眼睛，摇头，这本就是她们失责，瞥了一眼昭沁，她容貌绝丽，五官柔和清丽动人，看起来好相处，但那双眼睛凌厉，让人不敢忤逆。

　　李昶荆好奇地看着昭沁，“你叫什么？”

　　“殿下，奴婢阿沁，是新来的女官，以后会负责殿下的饮食起居。”

　　宫女开始点燃宫灯，室内微弱的烛光一闪一闪，李昶荆看着昭沁。

　　“你像我的六妹妹。”李昶荆一直盯着昭沁，昭沁害怕他认出自己，没想到他只是觉得自己长得与鸾珠公主有几分相似。

　　李昶荆神色变得柔和乖巧，昭沁夹什么菜，他就努力地吃什么。

　　饭碗干净后，他一脸得意地看着昭沁，希望得到她的夸奖。

　　“殿下真厉害。”昭沁顺口说了一句，惹得他笑容更加灿烂，满怀希冀地凝望着昭沁。

　　他心里很喜欢这位新来的女官，往年他吃完饭，都不会有人夸奖他，他宁愿去书院被人欺负，也不愿留在凌乘宫无人搭理。

　　“阿沁明日陪我去书院吧。”他开心地提议道。

　　昭沁面色犹豫，她害怕见到曾经的熟人。

　　他继续天真地说道：“六妹妹身边的马奴也去了，许多人都羡慕，我也要带一个厉害的宫人去。”

　　“四姐姐要抢走六妹妹的马奴……”李昶荆喃喃地说道，想起白日里两位公主竟然为了马奴争执。

　　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