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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宁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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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璟原想整理一下仪容,但想了想又作罢,反倒是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去了偏殿。
“娄大人如何了?”陆璟问守着偏殿外的侍女。
“回殿下,太医已经来了,正在包扎呢。”侍女低头恭敬地回答,另一个侍女把门推开。
陆璟闻言点点头,往里走。
她虽恨,却也知现在不能轻举妄动,面上还是得作出一副关心臣下的样子。
娄远躺在塌上,额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但他眉目紧闭,人似乎昏昏沉沉的有些神志不清。
太医院的孙太医已经写好药方,交代人去取药来煎,见到陆璟进来了,众人连忙行礼。
“娄大人怎么样了?”陆璟看着躺着的娄远一脸担忧。
“回殿下,娄大人被砸中了额角,伤口流了许多血。好在现在已经止住,稍加休息,应该无碍。”孙太医答道。
“会不会留下病根儿?”心中却道天道好轮回。
“这还不好说。得等娄大人清醒后才能知道。”
皇太女一向礼重娄大人,这是宫里人都知道的事情。
况且,娄远是皇上亲自指派的太子詹事,掌管东宫一应内务。也不知道倒底是做错了什么事,竟然让皇太女如此生气。
“你尽力医治,务必要保证娄大人无事。”陆璟说完似乎十分神伤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孙太医见陆璟面色不虞,不禁劝道:“天色不早了,殿下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
“下官必定会照料好娄大人。”
陆璟看了一眼孙太医,也深觉自己刚才的行为不妥,同平常的自己相差甚远。
她面色稍霁,缓声道:“那就有劳孙太医了。”
交代完这边的事情,陆璟转身便收起那副忧心忡忡的神情,目光幽深。
娄心远是父皇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那他很有可能现在就知道自己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便宜弟弟是谁,得想办法撬开娄心远的嘴。
只是——
陆璟叹了口气。
一切变故都是发生在她领兵出征的那三个月里,可这三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知之甚少。
前世出征前,朝中各方并非没有露出端倪,她也并非全然不知,只是别无选择罢了。
但如今出征在即,且前方战事吃紧,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能代替她的合适人选。
这时她脑海突然浮现一个身影——或许并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明明……
明明曾经有一个人,比她更合适……
“殿下。”
丰玉的声音拉回了陆璟的思绪。
“怎么了?”
丰玉面露难色,不言语。
陆璟了然地让其他人停在原地,她们两个人走上桥。
丰玉这才轻声说:“刚刚下面突然来人通报说是宁王突然从南疆回来了……”
“什么?”陆璟完全忽略了丰玉后面说了什么,她只清楚的听到那句“宁王从南疆回来了”。
“宁王怎么突然回来了?”陆璟的眼睛瞪大。
“暂时还不知道,只是宁王殿下已经连夜进宫了。”
丰玉看着陆璟的神色斟酌道:“此刻人已经在紫极宫了……”
宁王裴舟意,手握兵权,镇守南疆,此前一直未曾回京,怎么会突然回来?
她明明记得前世一直到她出征,都未曾听到过裴舟意回来的消息啊?
况且皇帝尚在病中,一应事务都是由她处理,裴舟意有什么事要急急忙忙越过她大晚上的去找皇帝?
难不成是她重生后让这一世有了改变?
“丰玉,去紫极宫!”陆璟着急忙慌便要往皇帝宫中去。
但是或许是因为心急,她刚一抬脚便踩空了。脚一撇,直直地坐到地上,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殿下!”这一下可把丰玉吓得不清,急忙过去扶她。
陆璟想尝试着站起来却是不能够,看着崴伤的右脚,心想还没出征,脚就伤了,真是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
“备轿撵!”她高声道,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她必须去紫极宫。
“殿下,您的腿……”
“无碍!你快去准备。”
丰玉劝道:“殿下,您也不用如此着急。”
陆璟面色凝重,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父皇本就不放心宁王,才一直将他安置在南疆那个蛮夷之地。”
“如今他突然回来……”
陆璟的话没有完全说明,但是丰玉已经反应过来。
她虽然只是照顾殿下起居的贴身女官,但是对这些事情也是耳濡目染,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
丰玉说着急忙去招呼人抬来轿撵。
陆璟在宫人的搀扶下忍着痛站起来,一路上催促着抬轿的人快些。
陆璟也不能十分确定宁王突然回京的真正目的,只怕是和她北征有关。
陆璟紧紧抓住轿撵的扶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重生一次会突然多出这些变数来。
大安朝传承至今已有六百余年。
太祖皇帝布衣出生,生逢乱世却胸怀天下,在一众能臣的辅佐之下,领着一干起义军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从赤手空拳到雄兵百万,平定乱局一扫天下,方才建立大安王朝。
开国之后论功行赏,陪着太祖征战多年的股肱之臣被封做宁王。
宁王乃是当朝唯一的异性王,身份尊贵。却并不因太祖的恩宠而失了初心,一生安守本分,贤良方正,勤勉为国,忠心帝室。
太祖赞誉有加,留有遗训,除非裴家谋反,否则王位世袭罔替,永不断绝。
这一代的宁王,名唤裴舟意,因老王爷去的早,所以十五岁便加冠袭了王爵。
裴舟意善兵法,十六岁便带兵打仗,屡立战功,军心所向。
只是建宁帝一直怕他功高震主,便派他驻守南疆。
南疆是个蛮夷之地,民风彪悍,山匪倭寇众多。但是这些年在裴舟意的管理下,竟也是从未出过乱子。
陆璟努力回忆,如果按照前世的发展,宁王似乎刚好是她带着大军出发之后回到京都的。
然而,这一世宁王回来却提前了好些天。
陆璟赶到紫极宫的时候,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曹行志正守在外面。
他看到陆璟坐在轿撵上急匆匆地赶来,立马迎了上去:“哎呦,我的殿下,您怎么突然来了?”
陆璟单刀直入:“宁王可在里面?”
“正是呢!皇上正与宁王殿下在御书房内议事,殿下您……”
还未等曹公公将话说完,里面便传来茶盏摔碎的声音。
接着便听见建宁帝的怒斥:“放肆!朕绝不可能让你北征!”
陆璟听到这句话时,十分惊讶。
原来裴舟意回来是想替她北征。
只是御书房内传来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没让陆璟多想,她立即搀着丰玉,一瘸一拐地冲了进去了。
“父皇!”陆璟一进室内便看到建宁帝被气得趴伏在案上咳喘不止。
陆璟下意识地冲到建宁帝身旁为他顺气。
建宁帝一脸病容,靠在塌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的父皇缠绵病榻数十年,虽然现在还只是初秋,却披着厚厚的披风。
只是这拖着一副病躯的人,却依旧把他们所有人算得死死的。
想到这个,陆璟不自觉松开了扶着建宁帝的手,紧紧地握着。
这是前世她最敬爱的父皇——亦是一杯毒酒要她性命的人。
陆璟强制自己收敛心神,向建宁帝行礼。
“璟儿,你怎的来了?”皇帝有些惊讶。
曹公公后脚跟着进来,连忙给陆璟搬来凳子,但是陆璟没坐。
“儿臣原是向来父皇告罪的。谁知在殿外听到父皇和皇叔吵了起来,怕父皇伤着自己,便进来看看。”
裴家和皇室多多少少沾点亲,按辈分算,陆璟该称裴舟意一声皇叔。只是这血缘关系淡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陆璟用娄远扯了个谎,建宁帝若细问,便说是自己失手打伤了皇帝派给自己的太子詹事,来告罪,碰巧就听到了他们在里面争执。
“不知皇叔说了什么让父皇如此生气?”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看向了跪在殿中央的人。
地上一片狼藉,那人穿着亲王朝服,脸色阴沉,挺着腰笔笔直直地跪着。
可能是因为久经沙场磨砺,裴舟意的气势较三年前变得更加锋利,倒容易让人忽略了那张京都无人能出其右的英俊面庞。
自己确实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裴舟意了,他好像同上一世没有分别,那眉眼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淡漠疏离。
陆璟站久了腿疼,轻皱眉头,却发现那人一直盯着自己的伤脚看,她的腿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裴舟意刚挨了骂,却死活不改,还一直戳建宁帝的痛点,大声道:“臣自请代皇太女殿下出征,还请皇上恩准。”
果不其然建宁帝闻言操起桌上的笔架就扔了出去,裴舟意也不躲不避,任由自己被砸中。
“你……你很好……”建宁帝恨声道:“无召入京……“
建宁帝说一句便喘息着停一下:“朕可以治你谋反!你可知道?”
“父皇息怒。”陆璟急忙打了个茬,并用眼神暗示裴舟意。
谁知裴舟意在南疆待了几年,竟变得像个木头,完全不理会陆璟的暗示。
他不怕死的说:“陛下唯有一女,殿下身为储君理应留守京城。若让臣去,臣定能尽快解决叛乱,届时回来,任由陛下处置。”
陆璟要被气笑了,她难道不知道裴舟意是更合适的人选吗?
可是前世她千辛万苦也要自己去,不就是为了阻止他去吗?
裴家已经是皇帝的眼中钉,作为功高震主的异姓王,裴舟意居然还上赶着要皇帝让他去。
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还是真的有了不臣之心?
思及此,陆璟心中是难言的苦涩。
前世自己为他盘算诸多,也没见裴舟意领情,后来身陷囹圄,死前也没能见他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