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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刘芸刚退烧,身体还没恢复,跑到楼梯口就大汗淋漓,手脚发软,扶着楼梯把手大口喘粗气。

      “你这孩子跑这么快干什么!后面有狗撵你啊!”刘晓清追上她,将她扶住,往病房的方向带,“快回去躺着,有什么事等身体好了再说。”

      “不行!必须赶紧回家!姑你信我!不然赶不上了!小琴要被送走了!”刘芸拉着刘晓清的袖子,低声哀求。

      她皮肤本就白,如今更是因为生病白得毫无血色,几缕碎发被汗水浸透,凌乱地贴在额头上,澄亮的杏眼微微发红,蓄着眼泪,眼巴巴地盯着刘晓清,格外可怜。

      “小琴?小琴为什么会被送走?”刘晓清吓了一跳,瞬间冷下脸,眼睛一转,像是想起什么,冲刘芸点点头。

      “行,我们去你家看看。”

      刘晓清收拾好东西,扶着刘芸下楼,刚到医院大门口,几辆拉活的人力三轮车立刻围上来,冲着两人吆喝道:“上哪啊?坐车吧!”

      刘芸家离医院不远,只有三个街口的距离,但刘晓清见刘芸身体虚弱,怕她辛苦,还是招呼了一辆。

      刘芸心急如焚,没有阻止姑姑的举动,讲好价后,两人快速上了车。

      从医院出来,差不多就是整个洪宁市最繁华的地段了,医院对面是新华书店,站在医院门口,能看到人民商场远远地矗立在前方。

      刘晓清跟师傅说了一声,三轮车便朝着人民商场的方向驶去。

      刘芸坐在车上,半倚着刘晓清,目不转睛看着热闹的街道,眼泪止不住上涌。

      现在正是下班时间,穿着深蓝色工装的工人们有说有笑地从各巷口涌出来,几辆自行车在人群中穿梭,叮铃铃打着车铃。

      六十年代的街道虽不如后世繁华,却是她最熟悉也最怀念的时代,是她生活的时代,她的家人全都生动鲜明,能说能笑,而不只是一张张褪色的老照片。

      快到商场时,右手边有一条小街,刘晓清让车夫拐进去。

      这条小街也很热闹,沿途有不少的街道小工厂,像印刷厂,纸盒厂,被服厂之类,还有一家国营饭店“团结餐”。

      团结餐的卤鸭子特别出名,门口随时有人在排队买鸭子。

      现在这会就排着长队,工人们下了班正好买点带回家,经济宽裕的斩一只或者半只鸭子,手头拮据的则称两根鸭肠或者买几副鸭肝几只鸭爪打打牙祭。

      刘芸一家人很喜欢吃这家的鸭子,还没少吃,因为他们是这里的常客,当然不是坐在饭厅里点餐的那种,而是在后院拔鸭毛。

      饭店后院有两个大水池,鸭子被宰杀后全扔在里面,招来的临时工站在水池里,把一只只鸭子包括细绒毛全拔干净,拔完一只检查合格后能挣六分钱。

      临时工大多是像刘芸这样的学生和小个子妇女,拔毛要一直弯着腰,个子高了,腰弯得太厉害会受不了。

      刘芸在齐膝深的水里站半天能拔十只,挣得到六毛钱,有时候弟弟妹妹也会加入,挣的钱就更多,这是她们除了母亲陈素云微薄工资外的主要经济收入。

      只是站久了腰酸不说,还会患上严重的风湿病,对身体伤害很大,不过那个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每天能抢到这个工作就很不容易。

      好在刘芸只要去就会被录用,她做活快又仔细,饭店的厨师很喜欢她,收工时偶尔会偷偷塞给她一根鸭肠或者鸭肝之类,拿回家添个菜也算见了荤腥。

      国营饭店对面是青石巷小学和中学,虽然此时已过放学时间,仍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而出。

      两者中间是条小巷,全由青石板铺成,青石巷由此得名。

      只是因为时间久远,石板大都裂了,七拱八翘,遇到下雨,石板下会塘积脏水,踩上去会溅满身的泥。

      沿着这条巷骑行不到五分钟,就能看到两排相对而建的平房,中间也是铺着青石板的小路。

      三轮车在平房前停下,刘晓清付了车钱,扶刘芸下车,和她沿着小巷往里走。

      左边这栋平房比对面的平房短一截,空出来的地方是一口水井,这一带人家的饮用水就是靠的这口井。

      水井上了锁,旁边有个压力泵,用力按压手柄,水井里的水就会抽取上来。

      青石巷每个月每家按人头发水票,打水得拿水票来。

      守水井的大爷很和气,见到刘芸笑呵呵地招呼她:“小芸,回来了啊?病好点没有?”

      “好多了,谢谢何大爷。”

      刘芸眼泪又止不住要往下落,这位大爷也早作古了,现在能见到他,能走在不复存在的青石巷里,她心里感慨万千,这是真的,自己真的回来了。

      和大爷告别后,两人从水井处拐进去,走进一道绿色大铁门。

      铁门内也是两排相对而立的平房,条件比外面差些。

      这里地势低,房子年代久远,住着的都是人民商场的底层职工。

      特别是刘芸家所住的这边平房,屋后有一条小河,非常潮湿,墙体上长满了青苔,还有一道道细小裂缝。

      平房间的小巷也比铁门外更窄,两侧堆了不少杂物、纸板和垃圾,两排平房间牵了不少铁丝,上面晾晒着各家的衣物。

      而刘芸家比这些平房还要更差,是两栋平房间隙中加搭的小单间,不到十平方,住着刘芸一家五口,非常的狭窄逼仄。

      还未走近家门,刘芸就听见了熟悉的骂声与哭声。不少邻居站在门口,朝着声音来源处探头张望,只是碍于刘芸亲妈陈素云泼辣蛮横的威名,没人敢近前查看。

      刘芸和刘晓清对视一眼,顿感不妙。

      刘晓清想到刘芸刚才的话急了,对刘芸道:“小芸,你慢慢走,姑姑先去看下。”说完拔腿朝前飞奔。

      刘芸也赶紧往里走,路过一户人家时,被一位大婶拉住。

      “小芸,快回家看看吧,你家都快闹翻天啦!”

      刘芸转头看她,一丝不苟地短发,国字脸,三角眼,厚嘴唇,正是她妈陈素云的死对头吴秀丽。

      吴秀丽和陈淑云一样,是人民商场的清洁工,她虽然好吃懒做,喜欢占小便宜,但她的丈夫争气,近两年连着升职,吴秀丽跟着神气起来,天天在巷子里炫耀,自己男人马上能当干部,搬离这个鬼地方,去住干净敞亮的大宿舍。

      陈素云与她关系不好,见她这么趾高气扬,更是冒火,两人经常在巷子里对骂。

      陈素云在吴秀丽这吃了亏,回家就拿孩子出气。

      前世每次刘芸家出事,吴秀丽都会跑来落井下石,说几句难听话,再趁乱薅点小东西回家,是个不折不扣的刁民,刘芸特别讨厌她。

      眼下见吴秀丽一脸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刘芸没工夫理她,翻个白眼,挣脱她的手往前走。

      “嗳,你怎么回事,我跟你说话呢,你什么态度!”

      吴秀丽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小丫头居然不理自己,还敢翻白眼,当下怒了,跳着脚骂她,手也没空着,往前用力一挥,想去扯刘芸的头发。

      刘芸知道她的德性,料到她不会放过自己,快速往右一偏头,躲过她的手。

      看着吴秀丽那张狰狞的面孔,想起前世她得意的嘴脸和羞辱自家的话,就止不住恨意翻涌。

      她猛地抓住吴秀丽的手,用力往后一推,恶狠狠地说道:“你昨天从我家偷了两根葱,我弟弟妹妹都看见了!你再啰嗦我就去商场举报你偷窃财物,把你抓起来游街!”

      “你胡说什么……”

      刘芸力气虽不大,但吴秀丽没料到她会还手,被她推了个踉跄,刚站稳准备回骂,就对上一双通红的眼。

      狠绝、愤怒,还带着厌恶。

      吴秀丽心里一慌,张着嘴,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是以前那个好欺负的刘家老大吗?咋像变了个人?还要告我偷葱?不对,这家的几个小崽子防我就像防贼一样,别说拿她家的葱,就是针都别想偷一根,这死丫头冤枉我!”

      吴秀丽顿时委屈了,想抓住刘芸讨个公道,却见刘芸已经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家门。

      “什么东西!就该让你妈把你们这些兔崽子都卖了!”

      吴秀丽恨恨地啐了一口,想转身回家,可胸中的八卦火苗越燃越旺,压都压不住,实在不愿错过见证别家倒霉的大好机会,便偷偷溜到刘芸家门口听墙角。

      此时,刘芸家里,陈素云拉着刘琴的手,死命往外带。

      刘琴手拉着哥哥刘强,嘴里拼命叫喊:“不走!妈我不走!我要留在家里,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小弟刘齐则抱住陈素云的腰,想拖住她,也在跟着嚷:“妈,不要送姐姐走!不要送姐姐走!”

      “陈素云,你干什么!”刘晓清见到这个场面,连忙上去抱住刘琴,转头对陈素云怒喊,“我哥让我看着小芸,就是怕你把小芸卖了,怎么现在小芸长大了,不方便你卖,你要卖小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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