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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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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五条修治将禅院直哉打到骨折」这一消息传遍整个学校,我却怡然自得地每天照常上课的时候。我想大家应该都懂了与他相处的正确方法。
而好笑的是,甚至有好心的少爷小姐围到我的周围,热心肠地问:“五条君,你没事吧?”
“抱歉让大家担心了。”我说,“没什么问题,家里人不太管我。”
说完这句话后我感觉他们的感情满得快要溢出来了,即使是上课铃声也没驱散开围绕在我身边的担忧。
「他只是骨折一个月不能说话而已,你可是被他骂了啊。」
他们是这样想的。
坐在第一排的禅院直哉气疯了。
事后我和五条悟在闲聊时提及这件事的时候,一向不怎么搭理人的悟突然用他苍蓝色的漂亮眼睛盯着我。
“他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
“你是他的朋友吗。”
“会是的。”
“你还真是个烂人啊,修治。”
他说出这么不负责的点评之后就结束了对「禅院直哉」这个人的所有好奇,可能往后也不会留下多大的印象。
接着五条悟伸出他的手,摊开放在桌面。
他只有六岁,手很小,掌心是未曾劳作过的细腻,参茶的细瓷也不如他的手心光洁。
我心领神会地也伸出手。
当几乎全是骨架支撑起的瘦削手指触碰到他掌心的那一刻,肌肤触碰下咒力自然碰撞,交融,最后消失殆尽。
我合起手指,与他十指相搭,术式「人间失格」无时无刻都在运作。
因为常年贫血,我的体温比普通人都还要低,温度从五条悟的手心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作为回赠,我还以血液里一些相通又互异的东西。
五条悟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地普通幼童。
至此,云端神子被我拽至人间。
「人间失格」,我的被动术式。效果是在接触期间,将我接触到的所有「带咒力的人或物」彻底化为「零咒力」的状态。
也就是说,我一辈子无法使用咒具。
同时代表着,在接触便会消抹咒力强化的情况下,我揍人很疼。
不信你去问禅院直哉。
托「人间失格」的福,我被五条捡了回来当作五条悟的安全阀。至少在悟掌握二十四小时开启无下限术式之前是这样的。
但那群老家伙没有料到的是五条悟和我的关系比他们想的要更加复杂。
我是他的镇定剂。
悟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接受大量的信息,我经常说他与六眼的关系比起「拥有者与天赐的礼物」,更像是「寄生」。
在他能消化掉六眼带来的压力前,他永远都会是弱势的一方。
五条家未来的家主在我眼里就是这样一个可怜又孤独的孩子。没人能共享他的孤独,他也不会和人分享他的孤独。
我也不行。
当然,这只是我夹带着私心的狭隘看法罢了。
由于悟每个月都会来京都找我,大概率是自己在京都乱晃,等到我下课之后再和我一同回到老宅。撞上禅院直哉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这次的事件依旧发生在那个池塘。
自从我上次在池底看见似薄纱的红尾和流光溢彩下通向死亡的小径后,我就对那片景色着了迷。我下沉得很安静,连最重的灵魂也要和这片池水融为一体。
而禅院直哉只是路过,或者说——
但禅院直哉不巧路过。
这次他警惕地站在池边,没有再跳下来,观察了半分钟后打定主意。
他打算亲眼见证我的死亡。
“等你死了我会带老师来把你打捞起来,不要误会,不是替你敛尸,只是不想让水池沾染上窝囊废的腐臭。”
他的声音有些兴奋,而我居然能在水底听得一清二楚。
啊,原来是因为我闭气了。
“五条会把你肿胀的.块带回东京吗?还是回到你横滨的垃圾场,修治君,寄人篱下的野狗有资格回到东京吗?”
禅院直哉喷洒着毒液,将他这个年纪能拥有的恶毒全部溢满整个空间。
他辱骂的话语对我而言是没有攻击性的,但是水压逐渐使我窒息,这样就产生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我会逐渐认为是禅院直哉侮辱性的话带给我窒息感。
五条悟就是在这个时候走到庭院的。
接着,熟悉的剧情再次发生了,有谁坠入池子赶走了我的安宁。那抹红色再次被驱逐,像是血液滴入波涛中的消解,那条路被水浪拍打得支离破碎。
水下,我看见了禅院直哉惊恐到变型的那张脸。
“你还要呆多久?”五条悟在池边问。
我心下叹气,打算起身,同时大发善心地一把拽住禅院直哉的头发。吃痛下,他张嘴短促,水顺着他的嗓子往里钻。
从池子里出来的时候,我慢条斯理地迈腿跨出池塘,当然,手上还拖着禅院。
他还在激烈的喘息双手轻握住我拽着他头发的那只手,却使不上力。
“走吧。”五条悟看也没看他一眼。
“我先把直哉送去医务室。”我说,“他只是太直率了,悟。”
“随你。”
医务室的老师还没下班,看见湿漉漉的两个学生之后惊讶的捂住嘴。
“五条君,你们这是……”
我把还在咳嗽的禅院直哉扶上休息用的小床,他在咳嗽之余还不忘拍开我的手,厌恶地向里缩。床上白色的床单被他的挪动浸出水痕,皱巴巴的和禅院直哉这个人一样狼狈。
我忽视了他怨毒的目光,抬手把他粘在一起的头发拨开。
“我落水了,是禅院君救了我。”我对医务室老师解释道,“我们关系并不融洽……老师可以答应我不要把这件事写进医疗记录里吗?”
老师应该也清楚所有的记录都会统计后送去各个孩子家里——禅院直哉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这些事被骂了。
我敏锐的察觉到直哉的视线变得惊疑,他应该是在猜我还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禅院君,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老师问出这句话之后,禅院直哉惊疑的眼神又变得兴奋,像是白捡了一个多大的便宜一样。
“是五条打的。”禅院直哉看向我,这下他不后缩了,因为找回了一些底气反倒有些盛气凌人,“因为上次的事情五条一直怀恨在心,在我救了他之后反而对我拳脚相向。”
医务室老师也跟着他的目光一齐移向我,有些迟疑地问:“是这样的吗,五条君?”
我只想叹息。
禅院直哉似乎认为我不可能把五条悟搬出来,他真的好蠢啊。
先不提他现在快要写在脸上的大仇将报的痛快表情……难道他看不出来医疗老师根本不想插手这件事吗?
禅院和五条打架是连班主任都觉得棘手的恶性事件,他为什么会认为一个小小的医疗老师会想淌这摊浑水?
我当下叹了口气,却没想被他当作无路可走的标志,他几乎快从床上跳下来,对医疗老师命令道:“必须对这种恶性伤害做出判决,老师。”
“可以请您联系一下我们班主任吗?”我只能这么说,“以及禅院同学的父亲,和我的父亲,这毕竟是一件大事。”
“什么?为什么要联系我的父亲?”
我抬手将他耳边的头发揉散开,语气有些沮丧:“虽然我没有资格替悟向你道歉……但既然禅院同学真的要追究的话,那我还是支持你的选择。”
禅院直哉不说话了,看向我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医务室老师就没那么平静了。
“是五条悟……吗?”他问我们。
“是的。”
“不是。”
我们得出了相反的回答,我坦然的承认了,而他一点都不想将自己和五条悟的名字以斗殴的形式连在一起。
确切的说还不算是斗殴,是他被揍。
“那就不是。”
我在这一点上完全可以退让,本质上我也没想让大家长们知道悟因为我的原因殴打了禅院的小嫡子。
五条悟可以任性,但在他们眼里不可以是因为我而任性。
禅院直哉被我留在了医务室。
在向老师鞠躬离开的时候,我用余光看见他似乎还在打量我。一向有些讨人厌的那张脸加上思考的表情之后变得没那么刻薄。
也变得平庸了起来。
这大概就是五条悟平时时刻感受到的那种,怀有期待的事情在观测下变得循规蹈矩的那一类失落吧。
我很快就会对他失去兴趣,在那个时候我是这么想的。
直到我第二周照常上学,在中午午休的时候,禅院直哉走到我面前。
周围的同学或多或少都开始考虑要不要提前叫来老师,毕竟我们之前结下的梁子大家有目共睹。
“有什么事情吗,禅院君?”
“下次我会把你救起来。”他说。
我装作有些疑惑,问:“什么?”
“你不是想死吗?”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我的脸色逐渐沉下来,但禅院直哉就是故意的。他似乎看起来要聪明一点,至少算不上愚钝,还懂得在刀尖上跳舞。
他挑衅地说:“那我一定会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