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镜山河令》妖梦铃

179、番外一

　　一切尘埃落定，所有的生活都在回归正轨，有些事变得跟以前一样，有些又变得不太一样了。
　　有那么几瞬间，白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好像有些茫然，但是有时候又觉得这样的安稳也很不错。
　　他在意的人回来了，但是好像也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
　　白齐没让他们在阎君殿待着，是说殿里的人手已经足够，不够他也可以招人，用不着他们。
　　于是白瞑无尘等人就又回到了人间，白瞑还是堰城大学的学生，只不过等他在这里上完课之后，大概会直接到市局工作。
　　一个学历史的人，跨行到警局工作，这也算是件奇事。
　　孙灿期盼着他大学毕业接着考研去，他的学生绝对能够名扬学术界，只是白瞑可能要让他失望了。
　　继续上学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他不需要这些东西的堆砌，十万年的知识储备足够他用的了，原本学生这个身份也只是为了让他在人间好行事，现在也不需要了。
　　况且闵组长要求的，白无常大人这尊大佛，还是摆在市局里供着比较好，还是别到其他学术界去祸害他人，容易让别人自卑（其实是某人害怕自己的会多出什么莫须有的情敌，放在面前看着比较安全）。
　　无尘继续管理着那家古董店，这一回老板也不管事了，古董店只有无尘自己一个人打理着，时不时也给灵祭组的人帮些忙。
　　现在店里就只剩下无尘一个，白瞑直接搬到闵轲樊那里去住--他们都已经知道彼此的身份，好像没有再隐瞒对方什么的必要。
　　谈恋爱么，还是要离近一些比较好。
　　有的时候，白瞑会回来店里拿些酒，阎君殿那边得到些什么特别的酒饮都会给他们分一些过来。
　　闵轲樊和白瞑现在也就只能尝尝这些酒的味道，世间万千滋味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也没事，对他们来说，身边人远比这个世界上的万千滋味要更有滋味。
　　值得一提的是，冥府那边安定下来之后，灵祭组这边的工作也轻松了不少，没再像先前那样整天忙得停不下来，每天每天都想着案子要怎么处理。
　　有的时候，闵组长也会陪白瞑到书屋去看看书，聊聊天，这是属于他们俩独处才时间。
　　白瞑没事做的时候就喜欢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看书，这习惯十万年没变过，只是现在看书的地点从冥府的小院换成了人间的书屋。
　　闵轲樊干脆就给他办一个书屋的卡，有空就陪他到这里来转一圈。
　　一个惬意的午后，两人安安静静地待在书屋里翻着书本正确的来说--是白瞑在看书，而闵轲樊在看他。
　　闵组长从来都对文字无感，他不向往书里的世界，倒是很向往看书的人。
　　不过这一次是例外，他们没办法再安安静静地待着自己的小世界里了。
　　书屋里进来了两个人，一下子就将他们的目光抓了过去。
　　两个都是容貌出色的帅哥，引去书屋里不少女孩的目光。
　　白瞑眨了眨眼睛，他还是第一次见秦岳穿现代装，莫名有些神奇的感觉--好像真的什么都变了。
　　秦岳的头发并没有变短，及腰的长发束在脑后，休闲服将他修长的身躯包裹着，脸上挂着一点笑意，走在大街上也是回头率极高的帅哥，只是这帅哥旁边还站着一个冷着脸的男人，目光阴冷得可怕，像一头嗜血的恶狼，让人不敢靠近。
　　白齐拉着秦岳在两人身边坐下，几乎是瞬间，白齐就闵轲樊对上了目光，针锋相对的味道马上就起来了。
　　他们还是对对方很不爽，有得选的话，最好没有见面的机会。
　　白瞑有些无奈，这两个人只要一对上就准没好事。
　　秦岳看了看两人，最后把目光放到白瞑身上，轻声问：“这里的书是怎么分类的？”
　　白瞑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你想到这儿来看书？”冥府要什么书没有，为什么要到这儿来看呢？
　　秦岳顿了一下，微微一笑。
　　“我带你找一下吧。”白瞑也不再多问，站了起来“你想看什么？”
　　“想看……一些民间故事，这里有吗？”
　　“书屋什么书没有呢？”
　　秦岳跟着白瞑离开，闵轲樊下意识就想跟上去，却看见白瞑手背在身后朝他摆了摆。
　　闵轲樊当即明白他的意思，顺便一把抓住就要追上去的白齐。
　　白齐微微眯眼，盯着他的爪子，示意他松手，否则就把他手给废了--反正白瞑要的是这个人，手在不在无所谓。
　　闵轲樊朝他露出笑容，满不在乎地跟他对视。
　　白齐见他不松手，不由得蹙眉：“你想要做什么？”
　　闵轲樊单手撑脸：“他在帮你，难道你不希望改变现状吗？”
　　白齐：“……”
　　……
　　白瞑并没有真的带着秦岳去找书，而是穿过长长的书廊后，在一个亭子边停下。
　　秦岳看着四周的环境，疑惑道：“怎么来了这里？”
　　白瞑在石凳上坐下，朝他指了指一边的凳子：“你也坐。”
　　秦岳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坐下。
　　白瞑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么。”
　　秦岳怔了一下，低下头许久才开口：“对不起。”
　　白瞑一只手搭在石桌上轻轻地敲着，也没对他的道歉有什么反应，只是问：“现在生活还适应么？”
　　“嗯？”秦岳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好一会儿才回神“还好。”
　　“现世跟十万年前大相径庭对不对？”白瞑又问。
　　秦岳点了点头：“一点也看不出以前的影子来了，一切都变得很特别。”他感觉自己有些不太适应现在的环境。
　　先前他虽然有来过现世人间，但是来去匆忙，他都没有认真看过这世上的风景，也没注意现世跟自己生活的那个年代，原来有这么大的差别。
　　这一次是白齐说要带他出来散散心，他这才认真注意到这个世界的不一样，这里有阎君殿看不到的五彩斑斓，有十万年前没有的风土人情，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而他好像还活在过去，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记，他好像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就好像……他本就不该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秦岳为这个认知十分难过，他没办法适应现在的身份，也看不到前方，害怕自己会面对更黑暗的未来，他在害怕。
　　白瞑轻声说：“我刚从冰川下离开的时候也跟你一样，看不到任何风光，心里从头到尾只有一个执着的念头，固步自封。”
　　秦岳怔怔地看着他，听他继续往下说：“那时候在我眼里，什么都不重要，人世风景我也不想看，只是糊里糊涂被人推着走下去，然而这一切并不是我想要的，我甚至想回到冰川底下继续沉睡……然后他带我去爬山，让我看到了万家灯火的辉煌，我才第一次发现，原来人间有这么多有意思的风景。”
　　秦岳有些羡慕的望着他：“他对你真好。”
　　“你以为他带你上来，就是为了让你跟我道歉的么？”白瞑伸手戳了戳他的心口“他其实也不想将你永远困在阎君殿的黑暗里，但是白齐这人，看起来可能没什么感觉，可是他在面对自己在意的人时，最喜欢当缩头乌龟，这一点我最清楚不过了。”
　　秦岳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白瞑将一本厚厚的书塞进他的手里：“然而我们之间的恩怨早已经结束了，什么秦家白家也早就成为了过去式，大辰也亡了十万年，秦岳，我想说的是过去的那些事就不要再执着下去，把自己钉死在原地没有任何结果。”
　　秦岳看着手里的书，一时间已然呆住。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在搞出那么多事之后还能活下去，事实却是他不仅活了下来，白齐还来待在他身边，这样的生活让他觉得虚幻。
　　感觉不该的这样，越是温馨他就越害怕，怕到最后一切会跟当初一样，所有的美梦都化作泡影，他害怕得到之后又一次失去，那样的感觉比要了他的命还痛苦。
　　所以每时每刻，他的心里都悬着一把刀，仅靠一根细细的线拉扯着，一不小心就会断裂将他扎得透彻，再无翻身的机会。
　　白齐自然也是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让秦岳相信自己不会再伤害他，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不这样担惊受怕，安心地待在自己身边。
　　思来想去，他只好带着秦岳来找白瞑，这两人认识得比自己早，他们以前还是很要好的朋友，让他们聊聊应该会好一些，也希望秦岳能慢慢改变。
　　白瞑自然一眼就看出自家弟弟的意思。
　　“你……恨我吗？”
　　“恨过。”白瞑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刚从神都离开的时候，我其实恨不得要你们整个秦家为我们白家陪葬。”
　　秦岳忽然一震，什么都说不出来。
　　“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白瞑轻声道“我的爹娘早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世，为人父母又为人子女，白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在轮回中走了一回又一回，你的父亲和姐姐以灵魂消散的代价偿还自己的罪孽，我们的恩怨都已经是过去式，只有我和白齐都还在，我们现在也都没事，该放下了。”
　　他们都是属于过去的人，时间的长河在不断前进，他们这些人又何必一直揪着十万年前的事不放，折磨自己折磨别人呢？
　　秦岳低下头，眼睛里满是愧疚：“可是我做错了很多事，也害得他丢了很多年的魂力，如果不是……”
　　白瞑打断了他的话：“那是他活该，怪不得你。”
　　秦岳：“……”白瞑这个回答倒是他没想到的。
　　白瞑没好气地开口：“要不是他一直把你困在那里，又怎么可能会有后面那些事情发生，这不都是他自找的么。”
　　“……也不能这么说。”秦岳并不想责怪白齐。
　　白瞑又道：“要是你实在放心不下，干脆在我身边留下如何，寻雾阁有时候会忙不过来，你跟无尘一块看店，在我这里他肯定不能拿你怎么样，而且我也会给你发工资。”
　　正在偷看的白齐立刻就毛了，他是让白瞑帮他劝劝这人别总这样提心吊胆，不是让他跟自己抢人来的，秦岳跟白瞑的感情本来就不错，要是他被自己哥哥给抢走了，自己该上哪要人去？
　　白齐就要跑出来跟白瞑算账，闵轲樊一只手拽住他的袖子：“你清醒一点，别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
　　白齐：“……”他当然没忘记自己的目的。
　　秦岳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也不想从白齐身边离开，好不容易美梦成真，他怎么也不可能会放手。
　　白瞑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在场的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就连闵轲樊也没弄清楚自己对象到底在笑什么。
　　“你还真是跟过去那样可爱啊！”
　　白齐&闵轲樊&秦岳：“……”
　　白瞑靠到秦岳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谈话的内容。
　　秦岳眼睛亮了一下，心情显而易见地好了起来。
　　白瞑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朝这边两位望夫石走过来。
　　两位脸上都有些不满，白瞑也没在意，拉着闵轲樊就要离开：“我想回学校一趟，去拿点东西，走吧。”
　　白齐在后面喊住他，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我都已经放下了的事情，你们又何必揪着不放折磨彼此？”白瞑没回头，声音平缓直叙“他为了你什么都能做，别再辜负他了。”
　　说完，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白齐听完他的话顿了一会儿，回身去找秦岳，看见他在出神，便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怎么了？”
　　秦岳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白齐看着他：“这就回去了？”
　　秦岳笑着点了点头，这样也好，现在这样对他来说其实已经是梦寐以求的结局，以后会怎么样以后再说吧，他也算是无憾了。
　　书屋外，闵轲樊有些好奇：“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白瞑摇摇头表示没说什么，他只是让秦岳明白，白齐从头到尾对他都是真心的而已。
　　这两个人互相拉扯了十万年之久，连面都没见过几回，白瞑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白瞑叹了口气：“我那时候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俩到最后的结局竟然是这样。”他还天真的以为这两人就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闵轲樊勾起嘴角：“你大概也想不到我们最后的结局会是现在这样。”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白瞑轻轻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现在就已经是我能想到最美好的结局了，就真的跟做梦一样。”
　　闵轲樊牵着他的手：“这不是梦，我们还要这样一直走下去，还有很多很多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白瞑笑了，握住他的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