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拾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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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明的处刑日快到了。”
嬴政案边的朱红丹药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但不管是谁，看到了以后都不再进谏。他已经不会听任何劝告了，生命的不断流逝让这位帝王感到恐慌，想要将溜去的时间抓得更紧，却像是在努力攥着一捧沙。
始皇帝看向一旁跪坐着的脸色苍白的秦昭，用像是吃饭喝水一般轻松的语气问她，到了那天，你要来看吗？
“……不。”她接受不了杀人，不管是后世的安乐死还是现在的酷刑。
“对了，政哥，我想现在去看看他。”
嬴政把一直放在竹简上的目光均了一些到秦昭身上。他原本是不打算把工作地点换到对方养伤的这个房间里来的，但家里有几个孩子的蒙恬说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受了惊，很可能会在夜里做什么噩梦或者担惊受怕。夏无且也附和道陛下乃真龙，妖邪与病痛就会因畏惧这龙威而不敢靠近虚弱的大/秦的意志。
他是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把这个小姑娘当亲闺女看了，要不然也不会亲自过来陪着她，还命宫中的工匠打造一把护身的匕首。
秦昭的回答让始皇感觉到惊讶，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意图。在此之前，她的一切都来自嬴政和王耀，不管这两人说什么她都毫无怨言地接受，做出的选择也是在他们限定了范围的基础上。或许是这样的日子过了太久，以至于让旁人以为她秦昭不是一个有欲求的普通人，而是王耀和嬴政的傀儡。
“我想去见昭明，陛下。”她重复了一遍，“我有一种感觉，如果不去的话可能会后悔。”
秦的地牢，不是她这样细胳膊细腿，能被随便哪个大汉一下子拎起来的人久待的地方，何况那里还关着不少还未施刑的重刑犯。而且那里是什么样的环境，嬴政心里也有数。他抬眼看着秦昭不打算改变注意的神色，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反正到底也是个年轻人，不碰上壁是不会轻易回头的。
确认完毕的一卷竹简被放到同样处理好的那一堆之间，“让王耀陪你一同去。”
“不用了，他不是也忙得很吗？”或者说如今咸阳宫上下都忙得很，但具体在忙什么东西，秦昭一点也不想知道，“我自己去就好，政哥，反正我都已经变成这样了，还有谁能真的杀了我吗？”
国家的意志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去，而秦是不死的。
她站起身，伸手摸了摸颈侧已经结痂的狰狞伤口，然后瞥见案边那颗朱红色的丹，便随口提醒了一句，“陛下，积少成多。”
现在用来炼丹的玩意儿，当代人不懂，她一个现代读完了九年义务教育的高中狗还不懂吗？
被奉为仙丹的东西，在秦昭眼里就是重金属，清一色的重金属，像什么□□、硫磺、铅、黄金。看嬴政手边这颗赤红丹药，朱砂含量大概挺高，少量的朱砂能入药，甚至被刻成各式的“转运珠”佩戴在人的身上，但直接磕，还磕了这么久，对方没有出现明显的汞中毒症状真是谢天谢地……
找人问清楚了路以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嬴政好像前段日子和夏无且说最近晚上总是做梦来着。
应该……没这么快？
……
到了地牢，向看守着大门的士兵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后，对方像是避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的动作和神色让秦昭无法理解。她以为自己战五渣的脆皮本质已经在出巡桂林郡的那段日子暴露的人尽皆知，要不是还有个不死的被动技能，随便什么人都能轻轻松松把她撂倒。
实在不必这样畏惧。
跟着侍卫走进地牢，她回头看了眼因为她的离去而舒了口长气的另一个士兵。
昭明靠着墙角的干草堆，眯着眼，神态冷静得像是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处以死刑。秦的律法严苛，刑罚残酷得让人不忍直视，不管是谁，听说了那些酷刑都会脊背发寒。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秦上卿。”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歪歪扭扭地行了一礼。他的身体情况并不好，四肢上布满了血痕，或许还被折断了骨头。
“只是有一个声音，要我一定前来见你最后一次。”
“你在可怜我吗，秦上卿，以此来显示与这暴秦不同的仁慈。”
“……你差点杀了我，我连恨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可怜你。”
不管这句话会不会被报告给嬴政和王耀，秦昭都不在乎。她本来就不是宽恕一切罪行的圣人，她自私又怯懦，循规蹈矩且不愿轻易改变。律法就是律法，再严苛也是律法，维护着社会秩序的工具，只是它此时此刻恰巧为嬴政服务而已。
“说起来……”她抬起头，看着昭明无波澜的死寂的眼睛，“或许也可以说是巧合，在出巡桂/林/郡之前，咸阳宫里新收留的侍女，有一个叫采薇。”
青年的眼里这才有了些波动。
“我去看过她，是个勤快利索能守住嘴的，大概会被分到我这里。”
这样就好。
昭明跌倒在干草堆上，没有理会地上的爬虫。分到这位上卿手下比分到谁那里都好，整个咸阳宫，大概只有这位所谓的大/秦之灵的双手不曾沾染过别人的鲜血，和这“虎狼之国”格格不入。
她大概真的是九重天上坠落凡间的神女，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干净。
他低下头，盯着砖块间填满了不知名污垢的缝隙，问秦昭，“神女大人，天界……是什么样的？”
“没有王侯将相，没有严刑峻法，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安康。”她回答，“还有你先前问过我的纸。比绢帛还要洁白，比锦缎还要光滑，比羽毛还要轻盈，上面印满了字，所有人都可以学习。”
对于昭明来说，这个天界美好得像是一场梦，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话虽如此，但若要让他再选择一次，他也一定会握上刺杀的匕首，拼尽全力送这个黑发的少女死在那片林中。
在秦昭被始皇帝宣布为大/秦意志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单纯的“神女”，注定背负上本就不属于她的功德和罪过。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拾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