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悠悠猫儿

1、第一回，故人·相逢（上）

　　百年之后，青鸾峰巅。
　　看天地悠悠，苍茫大地，红尘纷争惹人扰，只有桃花依旧。
　　薄雾青纱，缕缕银丝长发在风中飘动。
　　身后青草微动，不用回头亦知道来者是谁。

　　柳梦璃：“紫英，这些年来过得可好？”
　　慕容紫英：（声音沉稳，却不显苍老）“无所谓好与不好，人生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

　　然后，御剑离开，不曾有一丝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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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塚。
　　昏黄的烛光下，慕容紫英无心拭剑，他们现在应该坐在一起叙旧了吧？他想。身为朋友他本应该与他们一起把酒言欢至天明。然而，此刻他却不愿前去赴宴，纵使有违他的君子论。朋友相聚是件高兴事，他不想破坏这份喜悦。因为，他无法让自己“高兴”起来。不仅是因为他多年来冷傲的性格，更因少了一个她。
　　当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四人，转眼逝去一人，一个真性情却又隐忍，一个俏皮活泼却又背负宿命折磨的朋友。
　　真的仅仅只是朋友吗？为何心中如此空荡无依？还记得那日青鸾峰上的谈笑风生，依然是不完全的四人，同样只少了一人，为什么当时自己却可以卸下冷淡的性情开怀大笑，而现在非但没有卸下冷淡的外衣反倒更添几分冷漠？
　　他轻轻摇摇头，嘴角扯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答案早已在心中，不言而喻。
　　不知何时手上已多了一串散发着柔柔黄光的剑穗。在昏黄的烛光下，剑穗不曾失色，反倒更添了一股灵气——

　　九龙缚丝剑穗。

　　剑穗纠缠着他的手指，柔柔的，好似曾经那一抹动人的笑颜，在心中，暖暖的。

　　慕容紫英：（声音很轻，很柔）“菱纱。”

　　身后紫色的魔剑泛起点点幽蓝的荧光。

　　魔剑：（柔弱的女声）“慕容大哥……”
　　慕容紫英：（不紧不慢地将剑穗收入怀中，没有回头）“小葵，你醒了？”
　　龙葵：“嗯。”（犹豫着）“慕容大哥……”
　　慕容紫英：（转身，没有过多的表情）“怎么了？”
　　龙葵：“我……”（迟疑）“不，没什么。”
　　慕容紫英：“是吗？那你早点歇息，明天一早还要上蜀山。”

　　说罢，慕容紫英转身走进另一间房。魔剑上的荧光幽幽聚在一起，若隐若现一名少女姿态。
　　那如梦幻般的少女盯着慕容紫英离开的房门，脸上流露出担忧与悲伤。

　　龙葵：“慕容大哥，没事吧？”（看着窗外盈盈月光）“还是……放不下啊。”

　　随后，她有些自嘲地摇摇头，轻笑。如果真能那么容易就放得下，那么她也不必如此执着地用千年的时间去寻找他，寻找那个重要的人。只因记忆与情谊是人最难割舍的执念。虽然，她不再是人，而他，慕容紫英也不再是“人”。但他们都是从“人”走来，都未曾遗忘过自己的心。
　　淡淡的荧光消失在昏暗的屋子里，掩饰不住弥漫在空气中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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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房。
　　慕容紫英盘坐在石床上，紧闭的眼微微颤动，睁开眼看着窗外一轮皎洁的明月。
　　要成为剑仙哦！她说。
　　承君此诺，必守一生。他说。
　　那夜的月一如今夜一般透彻明亮。
　　现在，他如约成为了“仙”，已在世上看花开花落，日月交替，平静地度过了百年。尽管他现在已是满头银丝，但他的脸一如百年之前那个年轻的他。
　　是的，他遵守了约定成为了“剑仙”，然而，她呢？她再那边过得可好？是否早已赎完了“罪”步入了轮回之道？如果是那样，对她也算是大好事一件了吧。只是可惜，她的命一向不怎么走运。虽然，他不能贸然闯入鬼界去见她，却依然可以从衔烛之龙那儿打听到她的事。不得不佩服她，就连在鬼界“服役”也依然可以闯出番名堂出来。正因为她的“不同寻常”，他才有机会知道她的情况，知道她任然留在鬼界“服役”。他曾想，如果他出现在鬼界，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是否会吃惊，接着生气，然后指责他没有好好实现他们之间的约定。
　　他轻笑，笑之间的荒唐想法，带着苦涩和自嘲地笑。
　　这一夜，他彻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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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慕容紫英带着魔剑御剑离开了剑塚。

　　慕容紫英：“蜀山乃修仙行侠之人聚集之地，蜀山派行事更是光明磊落。若是将你存放在那里，蜀山派云游侠士众多，必定对你寻找重要的人有所帮助。再者，以蜀山灵气净化，也可令你少受一些折磨。”
　　龙葵：“小葵明白，慕容大哥都是为了我好，只是……”
　　慕容紫英：“只是？”
　　龙葵：（犹豫）“……没什么。”

　　接着，两相无话，安静地朝着蜀山的方向飞去。
　　慕容大哥待我如亲妹子一般，百年间不断帮我寻找重要的人，又时常用灵力帮我抑制魔剑里肆意猖狂的魔力。如今送我上蜀山亦是为了我好，只是我实在放心不下。龙葵心想。然而，这也仅仅只是她心中所想，却从未告诉过慕容紫英。因为她知道纵使说出来了也无济于事。在这百年里，在她——韩菱纱离开之后，已没有人可以帮得了他。即使是在生死之交的云天河的面前，他也一如谦谦君子，依然冷冷清清。没有什么可以再激起他的情绪，他的感情。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或望舒剑旁，或墓碑之前，或手握九龙缚丝剑穗时，他才会流露出一丝落寞的神情。而这也只是她在魔剑里偷偷发现到的，百年，不曾变过。
　　若是用这种理由拒绝慕容紫英的好意而选择留下陪伴如此寂寞的他，他也许会更加不高兴吧？所以，龙葵选择保持沉默，听从他的安排，哪怕自己放心不下。
　　“轰隆——”天空突然阴暗下来，乌云间电闪雷鸣不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危险暴戾的气息。慕容紫英冷淡的看着天空的变化，看来今天不宜飞行。心中莫名地泛起一丝不安的波动，这是百年来未有的情绪。这是怎么回事？他想。

　　龙葵：“啊！”
　　慕容紫英：“怎么了？”
　　龙葵：“这、这……好强戾气……就好像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吞噬掉一样。”（她感到身处的魔剑中躁动不安，不详的预感充满了大脑）“鬼、鬼界……”
　　慕容紫英：“鬼界怎么了？”（听见龙葵提到鬼界，他的神经立马紧绷起来。他不是没有察觉到空气中异样的戾气汹涌，只是不敢确定发生了什么）
　　龙葵：（心中极度地不安）“这感觉好像鬼界的大门大开，所有的厉鬼都跑出来了一样。”
　　慕容紫英：“什么？！”

　　难道鬼界发生了什么事？那……菱纱呢？慕容紫英心想，剑眉不自觉地皱到了一起。菱纱会不会有事？越想越不安，越想越放心不下，当下便决定放弃前往蜀山，改朝不周山进发。

　　慕容紫英：“对不起，小葵。今天暂不去蜀山了。”
　　龙葵：“没关系，慕容大哥，我们快去不周山看看吧。”

　　反正她也正愁如何找个接口不去蜀山，况且，这种情况下，不论是她还是他都更担心在鬼界的韩菱纱。慕容紫英加快了御剑的速度，心中惶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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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周山。

　　龙葵：（吃惊）“啊！衔烛之龙……睡着了？怎么可能？”

　　看着眼前这条盘绕在不周山的巨龙，它紧闭着双眼，呼吸匀称，一副睡得很香很沉的模样。
　　衔烛之龙，守护不周山的神龙。其神力无比且法力不凡，身负重则，怎么可能会如此沉睡不醒？任凭那些无名野鬼缠绕寄居，也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慕容紫英：（拔剑赶走衔烛之龙身上的小鬼）“它被施了咒。”
　　龙葵：“什么人可以对它下咒啊？”

　　听了慕容紫英的解释，龙葵更加不解了。衔烛之龙如此厉害，究竟是何方神圣有那么大的能耐对它下咒呢？
　　慕容紫英摇摇头，他轻皱眉头，这个咒他一点头绪也没有，更无力解开。随后，他在衔烛之龙的周围张开结界，以防止小鬼再次缠上它。然后，带上魔剑朝鬼界之门走去。
　　原本打算先找衔烛之龙打听消息再做打算，现在可好，看来他不得不贸然再闯一次鬼界。第一次是为了朋友，第二次依然是为了朋友……即使这个朋友也许会因此大发雷霆，甚至再朝他来几个乾坤一掷当礼物他也无所谓。重要的是——她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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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界之门。

　　越接近鬼界之门，魔剑的躁动越大，慕容紫英的眉头也就皱得越厉害。他不是没有察觉到龙葵无声地忍受着魔剑给她带来的痛苦，正因为这样，他更加忧心。一份是因为担心龙葵支持不住，另一份是更加确定鬼界出事而带来的担忧。而当他们来到鬼界之门前面时，带来的是更多震惊。这里已经不再只是徘徊着几只孤魂野鬼，更多的厉鬼犹如进出自家门户一般穿梭与鬼界与不周山之间。

　　龙葵：（轻声）“慕容大哥，这可怎么办？”

　　鬼门不断涌出大量的鬼魂，而且每个都不是泛泛之辈，他们的身上全都充满了不小的戾气。也是，想来没有怨念的魂魄不是进入轮回之道就是羽化成佛，又怎么会对人世还有眷念和怨气，怎么可能会再度重返人间？这些从鬼界出来的魂魄想必是鬼界的逃犯和对人世还有眷念的魂魄，既然无法摆脱前世因缘的魂魄又怎么可能会没有怨气，没有戾气？正因为这样，慕容紫英不能带着魔界贸然接近他们，因为他百年修行来的仙气和魔剑之中的魔力都是这些冤魂们强大自己力量必不可少的，为此，他们一定会对慕容紫英和魔剑痛下杀手。但是，总不能一直这么干等着，等着他们走光再去鬼界吧？那样指不定猴年马月才能进入鬼界，到时候别说去保护朋友确保她安然无恙，恐怕连黄花菜都凉了！

　　慕容紫英：（低声）“龙葵，你能压制住魔剑的魔力一阵子吗？”
　　龙葵：“嗯，我可以的。”
　　慕容紫英：“好，等会你压制住魔剑，我屏住仙气，然后会用最快的速度进入鬼界。”
　　龙葵：“……我知道了。”

　　语毕，慕容紫英屏住仙气带着魔剑朝着百鬼汇集之处前进。在这百鬼不断涌出的地方，他无法御剑前行，只能靠轻功跃过这些牛鬼蛇神。龙葵知道这样的做法很冒险，搞不好这群冤魂中混有魔力高强的鬼怪，他们极易发现自己的伪装，那么到时候危险只会有增无减。但是，一想起韩菱纱就在那个入口的另一边，而如今鬼界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她是否还安好这些问题，别说龙葵自己有多担心，身旁的慕容紫英更是心急如焚。如果她现在阻止了慕容紫英，她的更会心里过不去。与其让两人在外面看着这些牛鬼蛇神心里忐忑不定，倒不如拼一拼冲进鬼界一探究竟来得踏实。
　　穿梭在鬼群之中，慕容紫英小心的避开他们，不让自己的伪装有任何被识破的可能。他心里清楚，这样做的风险不小，可是，他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不管怎样，只要确定韩菱纱在鬼界还安好就行，他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了。只是，如果因为自己一点小小的私心而害龙葵于不义之地，他也绝不会轻饶了自己。所以，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他决定不论如何都会将龙葵送到安全的地方，哪怕自己会因此精气尽散，最终落到众冤魂的手中。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
　　就在慕容紫英离鬼门仅仅几步之遥时，一阵凛冽的风向他袭来。慕容紫英敏捷的向后跃开，“啪——！”霎时，他刚才站的位置裂开一道不小的地痕，如果刚才稍微晚一步躲开，恐怕现在他已经身首异处了。
　　慕容紫英皱着眉，看着因突如其来的攻击而产生的沙尘，那里隐隐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轻佻的男子声音：“呵呵~果然不愧是修炼百年的‘仙家’之身啊，反应这么敏捷。”
　　慕容紫英：（皱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