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春帷

9、雾散

　　回到柳公馆时，已近十点。她把日间做的长寿面下锅煮了两碗，端到柳言柒的房间。
　　“过生辰嘛，就要吃长寿面。”她把面翻转着，递到柳言柒面前。
　　“喏，尝尝。”宋知意递了双筷子。
　　柳言柒接过，就着这碗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宋知意满脸期待。
　　“嗯，好吃。”
　　宋知意听到回答后，也开始尝自己的那碗。
　　后来，才发现，柳言柒那是骗自己。这面淡得跟什么似的，一点味儿都没有。
　　“骗我。”宋知意嘟着嘴，放下了筷子，“我重去煮一碗。”
　　眼前的人却把面吃了个精光，“不用，挺好的。”
　　宋知意无奈摇摇头坐下，吩咐佣人切了些西瓜，两人到院子里赏月而坐。
　　“我还没听你讲起过你的经历。”宋知意趴在桌子上，低垂着脑袋，“讲讲呗，大小姐？”
　　“我的经历？”柳言柒替她抚过额前的碎发，“就跟普通人一样，没什么区别。日复一日地过着一天又一天。”
　　尽管这样说，柳言柒还是跟她唠上了。
　　“我姆妈在我十二岁那年走的，说不上难过，也提不起开心 。”她转过身，背靠着青石桌面，“后来，我阿爸，也就是督军，想方设法地把我弄进军校，一晃三年就过去了。然后，你也知道，我去了战场。最近几个月才被调回来的。”
　　其实，有一部分她没有和宋知意说。被调回来 ，也是有一些原因是督军不信任她。是的，她的父亲不信任自己了。
　　或许，是因为结交别城位高权重的人；或许，是因为行事不顾后果；又或许，是因为自己不太有民心……诸多可能。
　　反正，自己是与督军之位无缘了。
　　“你进军校居然还要想法设法？”宋知意有些吃惊。
　　“不然呢？”柳言柒笑笑，“谁让人家军校不收女的。”
　　“后来 ，这学校因为我破例，往后招生也会收女生。”柳言柒想想，“但好像不是很多，谁想把自己女儿送上战场。就比如你看那叫柳什么的？”
　　柳言柒回忆着自己哪位妹妹的名字，“算了，想不起来。督军本来也想把她送到军校里边儿，她哪儿肯。现在，应该在圣玛利亚贵族学院上学。”
　　柳言柒双手环胸，歪着脑袋。
　　“你不会不平衡吗？”宋知意撑着下巴问道，“你在前方拼死拼活，她在后方享乐？”
　　“哪儿有。”柳言柒站起身，“反正最后不论怎样，她也会去前线，不论以何种身份。”柳言柒言之凿凿，“督军怎么可能会让柳家人成为一个废物？”
　　“兴许，她未来，会去学医，上前线做一个军医呢。”
　　“也是。”柳言柒浅眸低笑。
　　言语间谈论到了他人，就此停下。柳言柒转移话题，就这样，两人聊到凌晨。
　　最后，宋知意困得趴在桌前睡着了，柳言柒抱着人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八月。花园里的荷花开得不错，一朵倚着一朵。
　　柳言柒这几日也是忙得紧，一出门快则三天，慢则几个不等。虽是不被信任，任务却也不断。
　　这些天，这系统也没有出来发什么其他任务，她也乐得清闲。
　　听说，那位督军府的老夫人礼佛回来了。也就在这几天 。
　　这年头还有人礼佛 ，真是稀奇。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算算日子，这是她出去的第三天了。
　　每次回来，什么都不肯说，只是搂着自己，越发像个孩子了。
　　晚间
　　“哟，三姐，赏花儿呢。”那位六姨太扇着扇子走到她面前。
　　这人听说是某位小官儿的女儿，靠了好些关系，爬到这个位置。
　　也只不过是个姨太太而已，这么在乎的吗？
　　算了，宋知意自己没资格评价她。自己不也……
　　见许久宋知意没了声，那六姨太理都不带理的。
　　四周无人，柳公馆倒显得有些冷了。
　　“你看那儿。”那六姨太指向那边。
　　扑通一声，宋知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六姨太自顾自地跳进了荷花池。嘴里还喊着救命救命之类的话。
　　“what？”宋知意一个现代人都看懵了，在她面前玩栽赃陷害这一套。
　　“你的套路也太老套了，宫斗都不一定愿意来这一套。”宋知意撇撇嘴。
　　也许是声音太大，吸引了不少佣人，于是，那位六姨太浑身湿漉漉地被捞了出来。
　　待到这事传到柳督军的耳里，月亮已爬上枝头。柳言柒刚回来，在书房和他报备着情况。
　　柳言柒：“今日我去城郊那块旧地看了，是块好地方，适合屯物资……”话还没说完，只听门外传来一声“督军”。
　　娇滴滴的声音，使柳言柒格外心烦。
　　“麻烦门外等着。”任谁话被打断，都会有些不爽，柳言柒亦是如此。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着实少见。
　　“楚城那边我也和叶督军商量了，派去国外窃零件的人我们可以两方一起派去，事成之后平分。”柳言柒指了指桌面上研究人员画的图。
　　“督军。”又是一声，柳言柒着实没了耐心。
　　“进。”柳督军看出了她的不耐，“幺儿，你先回去歇着，最近辛苦了。”
　　她打开门，那门边的六姨太径直绕过她，扑倒了柳督军怀里。
　　梨花带雨的模样，任谁看着都会心疼。
　　刚转过头，谁成想，后面的二姨太和宋知意也在。
　　柳言柒干咳一声，掩饰尴尬，那位六姨太仍是倚在他怀里。
　　她跨出门，见迎面而来的宋知意，“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宋知意一看，不用猜就知道，这人一定会护着自己。
　　待六姨太梨花带雨再添油加醋地叙述完事情后，宋知意这边早就说完 。
　　“哦，她诬陷你。”柳言柒站在门边，要走不走，这话刚刚好落尽屋内人的耳里。
　　“幺儿，还没走？”柳督军唤一群人进门。柳言柒顺带关上。
　　于是乎，便是一群女人的斗争。
　　“六姨太。”宋知意站在柳言柒身边，“荷花池不深，落水也死不了。”
　　一句话让她哑口无言，只见那女人擦可擦眼泪，“连幺儿都不帮我。丢脸丢尽了，我不如死了算了”
　　“幺儿不是你能叫的。”柳言柒别过头，只见迅速从上桌上拿起刀，“也不是不行。沉塘，丢江，活埋，又或者说……”只见她把刀抵在六姨太脖颈上，“一刀一刀活剐了你也不是不行。”
　　“幺儿，这不是战场。”柳督军发话了，“别拿着刀，吓着一群妇道人家。”
　　柳言柒只得放下，拉起宋知意就出门，“阿爸，管好你的后院，别失火，威胁到军政了。”
　　后院失火，威胁到军政，这是柳督军最忌讳的。
　　最后，这事似乎不了了之，也没见谁提过。
　　也许，这父女俩也注意到了这位六姨太的不对劲儿 。
　　哪有人哭得梨花带雨还不忘往桌上瞟一眼的。
　　还有一个消息，老夫人回来了。
　　督军也摆了一个小型的宴席，来祝贺这老人家 。
　　柳言柒当年最后一次见她，好像是在十四岁还是十五岁。挺严厉的一个老人家，挺古板，还挺重男轻女。
　　实话说，这老人家也不是柳督军的亲生母亲，高门嫡女的正妻罢了。
　　果然，见着人只拉着那三个孙子谈话，对于柳言柒和她那位妹妹，看都不带看一眼。
　　柳言柒也就坐在宋知意旁边帮她夹菜。
　　“女孩子应该自重，而不是整天在军营里晃来晃去的 。这以后，哪个夫家要你。”那老夫人厌恶地看着柳言柒。
　　半晌她也没回话，这老人家也活不了多长时间，自己何必和一个长辈计较什么 。
　　这人说了许久见柳言柒也没有什么顶撞这才话语落下。
　　话头一转，到了子嗣这个问题上。柳督军儿女双全，只不过老人家都喜欢小孩子，这又是个问题。
　　也不知道是谁把前段时间的事抖出来，宋知意还是被罚了一个月的禁足 。这柳言柒也没能帮回来。只能说，这六姨太的背景是老太太，谁都得罪不起。
　　“阿爸，你既然知道这六姨太是老太太安插进来的，不过是为了帮大伯争权罢了。您还当作不知道？”
　　柳督军愣了一下，笑了笑，“这你也看得出来。”
　　他确实没打算处置这两人。
　　“大家都心知肚明，况且您也没有放长线钓大鱼的意思，这我看不懂了。”
　　“慢慢来，别着急。 ”柳督军品了一口茶，“还有，你最近和宋知意走得挺近。”
　　“我跟她合得来 。”柳言柒显然有些慌乱，不过柳督军也没多想。
　　这事过去好久，柳沐辰也已成婚，现在老太太一门心思放在柳言柒身上。
　　还是南城的那位。
　　晚上，柳言柒坐在宋知意床前。
　　“宋知意。”柳言柒第一次这样唤她。
　　“嗯？”
　　“我……”这句话她许久都没有说得出口。
　　“我喜欢你。”柳言柒低垂着头，“我不觉得这是病 。”
　　“雾起了，我迷路了。到此雾未散，要和我一起迷个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