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学习了么》我见青云

1、学习第一天

　　头发淋湿了。
　　白锦溪看着学校厕所间镜子中的自己，湿答答的刘海一缕一缕的搭在额头上。

　　丑。
　　是她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折损了几度颜值。
　　大美女不经打扮也是被埋没金子，折戟沉沙，不经过打磨，也不会发光。

　　白锦溪眼皮很薄，垂着眼。脑袋里空白一片，镜子中的人冷峻沉着脸，是她发呆时常有的状态。

　　昨晚凌晨四点才回寝室，没睡好。
　　等会儿还有个面试。
　　算是面试吧。

　　英文系主任冯老师给她介绍了家教的活，她是冯主任的得力弟子，生活上学习上时常照顾着。

　　冯老师提前和她打过招呼，那小孩是她高中同学的儿子，少年心性，父母管不过来。再过两年就要出国了，大学要的成绩都没考过。

　　彼时冯主任和白锦溪从校门口一起慢悠悠地走回办公室。

　　烈日下，两人各自撑了一把阳伞。在太阳底下阳伞影子像是移动的城堡。

　　冯主任四十多岁，很懂得保养。大太阳总是要带伞。

　　那是一条长长曲曲的坡道，周边种着一排水杉。水杉外各高校林立。

　　两人微微弯着腰走在斜坡上，冯主任忽然站直，虚虚指着水杉外的一座建筑：“喏，就是这个。我们学校的附属高中。”

　　“这孩子之前我见过，不怎么爱说话。”

　　白锦溪顺着冯主任手指的方向看去，房子的外墙在大太阳下金光闪闪。

　　厕所间响起了冲水声，白锦溪回过神来。

　　刚才还淋了雨，不知道她现在这样的落魄样，那户有钱人家还要不要她。

　　毕竟他们学校的附属高中学费是出了名的贵。

　　她单肩卸下书包，摸出一包纸巾来。

　　冯主任让她下午过来，具体时间会给她打电话，白锦溪估摸着似乎不太够，拿着纸巾在刘海上胡乱擦了擦。

　　依旧半死不活。
　　软啪啪的挂着，好像一朵枯萎的花，沾染着大雨的湿气。

　　白锦溪忽然注意到窗外一缕透亮的阳光跃到镜子上，闪闪发亮。

　　有些刺眼。

　　冯主任的办公室在一楼，沿着走廊的窗户开在很高的位子，没有人能看到里面，门虚掩着。听不到里头讲话。

　　九月的阳光依旧毒辣得很，白锦溪穿着条黑白格子裙站在太阳下。
　　闭着眼睛发呆。

　　等会儿见面的男孩子会是怎么样？
　　桀骜不驯？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
　　还是穿着宽宽松松潮牌，脚下踩着最新联名款的AJ的二世祖？

　　隔壁的附属高中专出这样的学生。

　　手机铃声随之响起。
　　白锦溪按下通话键。

　　“小锦，在哪呢？现在过来吧。”
　　“就在您办公室前面的空地呢。”

　　白锦溪站着的地方离办公室很近，只几步路。正说着，身后的门打开了。

　　她听见冯主任中年沧桑的声音中带着点甜软。

　　“傻站在门口干什么？这么大太阳，不热啊？”冯主任笑吟吟地招呼她过来。

　　白锦溪一改刚才疲惫样，笑着跑过去：“晒头发，刚刚下雨，头发湿了点。”

　　“没事，快来吧。”

　　白锦溪跟着冯主任进了办公室，冷空调兜头迎着她吹来，从极热地带猛然进了极冷地区，一下子缓冲不过来，裸露在外的手臂冒了不少鸡皮疙瘩。

　　真冷。
　　更冷的是办公室里另外三个人。

　　白锦溪一进到办公室，目光便撞在了站在年轻男人身上，短而密的鸦青色头发下是挺拔的鼻子，双唇微抿，一直低着头看手机。

　　而两个穿着得体精致的中年人坐在凳子上。
　　男人西装革履，通身都是都市精英的冷然。
　　女人穿着香奈儿套裙，皮质沙发另一端随意摆放着爱马仕手提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白锦溪差点以为是哪个公司会议厅。
　　严肃，压抑。

　　“卫筝，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和你提起的学生，白锦溪。”

　　话落年轻男人倏地抬起头来，速度太快，鸦青色的头发翻飞翘起，往一边倒。扑面而来的清爽少年气息。

　　白锦溪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半空中两人目光相触，谁也不让谁。

　　男人的眉眼很浓，神情寡淡，眼睛如同一瓣桃花，微微上挑，含着探究的意味看着白锦溪。

　　周身萦绕着山间薄而浅的晨雾一般的气质，独一无二。

　　不过几秒之后，男人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倒是没有在看手机，目光落在白锦溪脚尖前三寸。

　　听了冯主任的话，坐着的女人才有动作，站起来：“听你老师一直在夸你，品学兼优。当年英语高考满分。”

　　卫筝把身侧的男孩子拉过来，与白锦溪想的截然相反，一点也没有二世祖的混沌，反而像是一座青山，瘦挺直拔的身姿，干净清冽。

　　“这是我儿子，闻承夏。”

　　“冯老师之前有和我稍微提过，你好。”白锦溪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很得体，微微笑着。

　　像是击鼓传花似的，众人的目光又放在闻承夏身上，等待他的反应。

　　结果，一阵沉默。

　　卫筝尴尬笑笑，轻轻拍了拍自己儿子：“怎么这么没大没小，在问你话呢。”

　　白锦溪笑着打圆场：“没关系，高中生很有性格，我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
　　讲话融滑，毫不生涩。

　　闻承夏抬起眼来看着白锦溪面带微笑，似乎对谁都不生气。

　　卫筝对冯老师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冯夷，我儿子就是被我和老闻惯坏了。”

　　冯主任不放在心上，笑着摇摇头。

　　自白锦溪进来后，卫筝都带着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审视目光打量着她。

　　她把冯主任拉到一边：“冯夷，是这样的。我儿子在学业上疏于管教，难以精进。我在想是不是找一个男生来管比较好。”

　　“哦，我不是说白小姐不好，她很漂亮，但是我儿子太皮了，我怕到时候白小姐太费心……”

　　闻承夏妈妈说话声比一开始小了不少，但办公室笼统才一点位子，大家听得都很清楚。

　　白锦溪高中之后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挣，倒也见习惯了这种尴尬场景，要是换其它青葱大学生过来，怕是高傲的自尊心受挫，群情激愤了。

　　脸上笑容清浅，她站在闻承夏边上，脚上正踩着他的影子。
　　烈日当头，阳光有了独特光和热的力量，透过白色玻璃的光线正幽幽冒着烟。

　　冒烟的位子恰好在闻承夏头顶上。

　　他现在就像是动画片里生气火冒三丈的生动人物。
　　还挺有趣的。

　　白锦溪一边注意着冯主任那边的动静，以防忽然喊她，一边心底暗自发笑。

　　她虽然想要闻家的这笔钱，但也没到非要不可的地步。

　　不过笑不到几秒，闻承夏朝旁边挪了挪位子。

　　白锦溪迅速抬头，又撞上了他的目光，干净的琥珀色眼眸里敛去了所有情绪，一潭幽碧。

　　被发现了。

　　“卫筝，就这样吧。谢谢冯主任，到时候让卫筝联系一下，请您吃饭。”

　　闻爸爸忽然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目光。从一开始，他就是一副严肃木然的面孔，看着所有人。

　　让人不太舒服。

　　闻爸爸对着冯主任笑笑，又有些歉意地说：“真是麻烦你了，等会儿公司里还有个会，我得赶过去，卫筝，你送小承回去。”

　　“不用了，冯老师再见。”闻承夏见他爸爸离开，对着冯主任微微致歉，跟着离开。

　　路过白锦溪时带起一阵清凉的风。

　　一时间办公室只剩下她们三个女人。

　　这事办的实在是不像话。
　　卫筝为难，无措地不知道要说什么，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说。

　　还没开口，便被冯主任安慰地拍拍手臂：“那这件事再说，你也先回去吧。”

　　卫筝走后，冯主任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脑袋放空。

　　“难啊，卫筝啊卫筝。”
　　整个过程活脱脱的跟个搞笑哑剧似的。

　　她没把白锦溪当外人：“真是对不住了，居然给你招了这么份差事。我也不知道成不成了。”

　　白锦溪没放在心上：“没关系，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您。以后要再有活儿，老师要记得再喊我。”

　　“那本《瓦尔登湖》翻得怎么样了？”冯主任笑着打趣

　　嗐，不说还好，白锦溪差点都忘了。
　　“在翻了在翻了。”她空口胡诌。

　　******
　　F大东门老街门口，停着一辆冰莓粉色保时捷，因为独特的风骚颜色，引得周围不少人拍照。

　　林朝跃得意洋洋，对这样惹眼的表现很是受用。
　　要是他屁股有根尾巴估计都翘到天上去了。

　　坐在后排的佟思全推了他一把，指着前面一点黑色人影：“你看，那是不是承哥。”

　　林朝跃是近视眼，根本就没看清楚佟思泉指的是谁，跟着瞎胡闹：“承哥爸妈也是好笑，居然还来这给他找家教。要我说，读书这种死脑细胞痛苦的事，还不如让爸妈捐一栋楼呢。”

　　哈佛都能捐楼进去呢，虽然名声不太好听。
　　可是，谁又能知道你是捐楼进去的？

　　到时候只要文凭混到手就行。
　　谁还管你捐不捐楼。

　　佟思泉一脸鄙夷：“我说你要点脸吧。F大可是全国top5，我要是能凭本事考进这里，我爸妈谁还会让我去国外混。”

　　比起佟思泉还保留点骨气和志气，林朝跃显然是染上了富二代里吃喝玩乐不良习性。

　　“F大怎么了，还不照样没有美女。论打扮，连我们班上那几个女的还不如。”

　　正说着，前面那点黑影越来越大，没一会儿就到了车前。

　　从办公室出来到学校后门得在大太阳底下毫无遮拦走一段路，闻承夏只额头尖和鼻尖擦了点汗。

　　看着眼前骚粉色的保时捷，淡定从容的脸上右半边的眉毛不由得微挑。

　　车门一下子从里头被人打开，沁凉的空气汹涌而来。

　　佟思泉露出脑袋，调侃说：“骚吧？”

　　闻承夏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露出颗虎牙来。之后弯腰进了车里，和佟思泉坐在一起。

　　门又应声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