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女王与玫瑰小姐》关外桃花

8、第八章

　　夜晚的街道繁华吵闹，柯颜特意选了条僻静的小路。碧绿的白桦沿着两旁地面肆意生长，黑沉沉的，沉郁而寂静。每至中秋前夜，柯颜都会来这里，而今天，有人已经在前面等候着她了。

　　两只成年吸血鬼恭敬俯下身，单手行礼：“女王陛下。”

　　柯颜认出他们衣服胸口上的标志，是同盟的人。

　　审判者同盟不属于任何派别，主要负责管制人类与血族的关系。每个记录在册的血族都要严格遵守同盟制定出的十大法则，同盟七大席位里基本都是惹人厌的小老头，不知道这两人是谁派来的。

　　柯颜将脑海里不愉快的记忆挥散去，看着两人，声音听不出一丝起伏：“问候免了。有事？”

　　一人道：“陛下，同盟追查到您的踪迹，得知您似乎陷入了危险当中，所以特地派我们前来保护。”

　　另一人露出尖利的牙齿，阴森森地笑：“是呀，您不在位的这三百多年，暴动派一直在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没有我们，内.政早就变成一团糟了。陛下可得记着同盟的好处，毕竟您麾下的和平派既软弱又无能，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群狂妄自大的家伙。
　　柯颜淡淡呵笑出声，薄唇轻轻吐出几个字：“不需要，滚。”

　　“你——”矮个子上前两步，肩膀被伙伴拦住。

　　高个男人漆黑的眸染上丝丝殷红，红唇微微勾成弧度：“据我所知，您最近和人类走的尤其近，陛下是肯定不会忘记法则上是怎么写的了吧？”

　　柯颜冷冷瞅着他：“想说什么直说。”

　　“同盟只是关心您的安全而已。人类若是知道了您的真实身份，我们可就要管管了。”
　　狐狸眼轻挑起，男人眯起眼望向跟前的柯颜。

　　她孤傲强大，身份尊贵，是他们所敬仰的女王陛下，柯颜·迈卡维安·卡帕多西亚，同时也是抛弃同胞的血族叛徒。

　　柯颜声线已经冒着不耐烦；“没人识破我身份。还有，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轮不到你们插手。”

　　矮个并不给柯颜离开的机会，冲上前，手指还未扣住她肩膀，腕子便让柯颜擒住反制，柯颜手掌一挥，掐住了他的脖颈，缓缓收紧。男人的双脚逐渐离地，卡在半空中，指尖的温度和柯颜声音一样冰冷：“别逼我动手，滚。”

　　“殿下是要和审判者为敌吗……”痛苦和扭曲缓缓爬满他的脸，他咬紧后槽牙，嘲讽道：“身为女王只顾自己享乐，躲在这里三百多年来对血族同胞不闻不问，你这种人不值得我尊敬。”

　　高个拧紧眉，打断他的话：“你住嘴。”

　　“我说的有错？要不是因为她的自私，时黎大人会落得那么惨的下场？亏得陛下还有点良心，知道今天是时黎大人的祭日，也记得她最钟爱的是白桦！”

　　柯颜缓缓松开了手。

　　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柯颜双眸沉静的像滩死水，声音很淡：“你们是时黎的人。”

　　“是和不是有关系吗？陛下自己做过的错事辜负过的人，难道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矮个冷哼道。

　　高个连忙道歉：“陛下，他口无遮拦，还请您原谅。至于我们是谁的人，现在还不是和您袒露的时机。我们先退下了。”

　　柯颜扫了他一眼，没有继续问下去。

　　直至两人身影逐渐溶于黑暗，柯颜才缓缓弯下腰去，捻起地面的一片白桦叶，握在掌心。

　　惨淡的月光照着女人白皙的脸，柯颜就这样慢慢的，继续朝小路更深处走去。

　　……

　　电梯缓缓上升，叮了一声，到家了。

　　柯颜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比如房门外挂着两串糖葫芦串似的红灯笼，金属门被擦得锃亮，地毯走廊焕然一新，上面静静躺着一只巨型小狐狸玩偶，毛绒绒的爪子抱住大尾巴，两颗黑豆眼呆萌呆萌的。

　　柯颜自言自语问：“这怎么回事。”

　　邻居吴丽打开门，眼睛笑成两条缝：“小颜，你回来了。”
　　“吴姨，这是？”

　　吴姨道：“你下班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名字好像叫……小槿。她说这是给你准备的礼物，那孩子可有礼貌了，还给我提了几箱水果和营养品，很贵的哩！”

　　柯颜提着月饼礼盒的手微微一紧，下意识问：“她人呢？”
　　“人早走了，说是有事儿。”
　　柯颜停顿了会，“哦。”

　　“真好呐。”吴丽咳嗽两声，眼里流露出一丝落寞：“中秋节这么快又到了，我老伴儿指定又和儿子在下边吵架呢！呵呵呵，他俩呀太像了，脾气都一样倔。我跟你说啊……”她说着笑着，低下了头，双眼掉出两滴泪，又迅速抹抹眼睛。

　　柯颜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搀扶住她的手臂，“吴姨，我想吃您煮的汤圆。”

　　“那走，去我家啊，阿姨煮给你吃。对了我给你讲讲我儿子救人的事儿，当时他可厉害了，大火烧的哟，可吓人了！”

　　”那么大火呀。”

　　“是啊，你不晓得嘞，当时他抱上湿透的棉被就冲进去了……我儿子从小就立志要当消防员呢……”

　　……

　　吴姨已经睡着了，她说，明日远方亲戚要来接她回老家，来劝了好几次，澜台市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柯颜听后，虽是笑着回：“家人在方便些，挺好的。”心里却有一小片空落落的。也许是吴丽手擀的饺子更有嚼劲，又或许是她煮的汤圆比外面卖的甜，走了以后就吃不到了吧。

　　时针和秒针重合，墙上挂着的时钟咚的一声响。

　　晚上十二点。

　　门口堆放的礼物柯颜没动，她看着那只狐狸玩偶，忽然觉得它抱尾巴的动作有几分可爱，于是抬起手拍拍它的脑袋。

　　“老婆别拍我头哦～”玩偶里传出喻念槿娇媚的声音。

　　柯颜手“嗖”的收了回来，食指试探性地碰了碰软乎乎的肉爪，声音传来：“老婆想牵我手手吗？”

　　捏一下。
　　狐狸：“柯颜你没吃饭吗，劲儿这么小，还用我教你！”

　　再捏一下。
　　狐狸：“老婆，轻点捏耳朵……我快%&……”

　　柯颜目光紧盯着狐狸，久久没说话。

　　这人，无聊得很。

　　柯颜关上门就窝进沙发里，侧过脸，望向窗外。

　　月亮被飘动的云层包裹，周围星星闪烁着微弱的荧光。午夜的街道依旧热闹，挤满了进城的车辆和行人。斜对面那栋大厦装着的彩灯，五彩斑斓的、陆续的都亮了起来。屋顶的探照灯欢快地射向天空，仿佛在迎接九月的金秋。

　　房间的昏暗和外面的繁荣格格不入。

　　柯颜起身把窗帘拉上，手机调了静音丢到旁边。

　　今天一整天，她都不会被人打扰。只需要安静地等待最脆弱、最危险的一天过去。

　　按照喻念槿发来的文件来看，初赛入围者被分为A组和B组，两两对决，获胜者才可进入下一轮比赛，最后一轮将由六位评委书记打分，优胜者才可拿下常季杯，获得红宝石「Red Queen」。

　　第一场比赛的主题是「夏日悸动」。

　　柯颜掷了几颗抑制剂丢进马克杯，背靠着沙发，拿出设计稿纸来看。鸦黑色的长发披散开，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较平日多了几分虚幻的易碎感。

　　柯颜怎么看都不满意。

　　悸动，心跳的一瞬间，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柯颜想的出神，指甲磕到杯沿，发出“咣”的一声轻响，很像女人走路时耳环相撞的清脆音。

　　脑海里慢慢拼凑出喻念槿的脸。

　　柯颜指尖不经意地攥紧，平滑的纸张被揉乱一角。

　　还想吃，甜品。

　　很荒唐的想法。

　　她一定疯了。

　　月圆之夜已至，审判者同盟上周特意送来一批新研发的抑制剂，许是药物作用，柯颜昏昏沉沉睡了下去。

　　双层窗帘将屋外渗透的月光亦或是日光遮盖得密密实实。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凌晨，也许已经过了次日正午。沙发里的人此刻正皱紧眉，牙关紧咬着，设计图纸被揉碎成团紧攥手心。

　　梦中的女人正飞速往前跑，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追，女人时不时回过头去看，突然，她的心脏被腾空出现的冰钉穿透，鲜红的血液在柯颜眼前散开。女人的躯体如同跌落的纸蝴蝶，无力地倒在染血的地面，开出一朵凄厉的曼陀罗花。

　　“柯颜·迈卡维安·卡帕多西亚。”

　　声音随着女人倒地，戛然而止。

　　柯颜额头泌满了淡红色的汗珠，汗液打湿了额前的碎发，湿润了挺秀的鼻尖。

　　“柯颜，柯颜。”

　　……
　　记忆深海仿佛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散开圈圈涟漪，情绪渐渐被温柔的呼唤声抚平。

　　柯颜睁开眼，才察觉手里的纸团已经被汗水浸湿。

　　屋内依旧昏暗，柯颜拖起沉重的双腿，走近盥洗室。她将水池放满水，又将脸埋进水里，试图用冰凉的水和强烈的窒息感让自己清醒。柯颜不知道这一整天究竟做了多少个梦，噩梦与美梦掺杂，连八百年前少时的事也能梦到。

　　出来后，柯颜低头瞥了眼手机，晚上七点。

　　没想到竟然睡了这么久……

　　屏幕上有几条未读消息。
　　喻念槿：［老婆，中秋节快乐！］
　　……
　　喻念槿：［猜猜我在哪里呀，给你个提示，市中心餐厅。］
　　喻念槿：［这条街风景不错吧？(图片)(图片）］

　　柯颜点开第一张照片，喻念槿戴着口罩，唇角含笑，正对着镜头比耶，身后是条繁华的长街。另一张似乎在试衣间里，全身镜映照出女人玲珑的曲线和修长的脖颈，一袭轻纱黑裙遮挡住令人遐想无限的区域，红卷发慵懒地披散在肩，喻念槿微张唇，眼神含蓄又诱惑。

　　柯颜扣两字过去：［同乐。］

　　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