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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入住步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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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傅照夜的身手,若是转身再与刺客纠缠,那未等扣动弩箭机巧,必已血溅刃下。
电光石火间以不容他多想,傅照夜无视已迫入颈间肌肤的剑刃,反手将机弩朝向身后,凭着痛楚判断出刺客的方位,毫不犹豫地扣动机巧。
身后瞬时传来一声吃痛地闷哼,傅照夜一击得手,立刻侧身倒向一旁。这室内摆放着大量桌椅几案,对于用长剑的刺客而言,腾挪辗转都会被妨碍到。傅照夜自知凭他自己无法与刺客多纠缠,只能想尽办法牵制住刺客行动,而后离开此处与思召汇合。
他并未再动用机弩,而是抬手将身旁能碰到的几案统统推倒。房间里顿时一片狼藉,刺客却也一时也被阻住脚步。
傅照夜趁此时机准备出门去,手已按在门上,一道寒芒却破门而入。傅照夜躲闪不及,便觉脸上一阵刺痛,转瞬便有粘稠的液体涌出,划过面颊。
隔着那张面具,他的感知朦朦胧胧。可他脑海中瞬时划过一抹颤栗:面具被毁了。
傅照夜心一凛。
此时此刻,他便是身死当场,也只感叹命数如此。但若这面具被毁,他的真实身份被拆穿,前番诸多筹谋,远在昭国北境浴血征战的父兄,以及千万昭国黎民,皆会被辜负。
傅照夜死不得。
痛意姗姗来迟,却愈发凛冽。傅照夜强忍着痛楚,一瞬间做出了精准的判断。
他放弃离开房间,转而翻滚到卧房里那张宽阔的桌案下方。
闲时无事,他趴在这案上消磨辰光,没少在脑海里演练遇到突发状况,该怎么应对。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步轻光有意为之,这张桌案木质沉厚,刀剑难以穿透,劈进去了想拔出来还得费一番功夫,着实是个躲藏的好去处。
看穿这点后,傅照夜特特折腾了一番,依照着些奇门遁甲,把房间里的布置规整了一番。如今这张桌案,便成了房里最安全的所在。
傅照夜反应得及时,在刺客追上之前,闪身躲进了桌案之下。两个刺客追了上来,循着本能一剑刺出,果然剑刃没入木中,一时反被缴了兵刃。
傅照夜趁此时机,立时起身,机弩一扣,一柄短箭没入一个刺客的额间。那人始料未及,直挺挺倒了下去。
另一个刺客见同伴倒下,并未犹豫,弃剑转而空手向傅照夜劈来。只是他与傅照夜这一照面,看着他脸颊上那处伤痕,猝然一惊。
傅照夜急步后撤,此时再躲回桌案下便是自寻死路。可弩箭一次只有一发,下次出手需得慢慢准备。纵然这刺客因为震惊略慢了一拍,但傅照夜终究是来不及了。
不行,就算是死,也得把这个已经知晓他身份的刺客击毙。傅照夜下了决心,弃了机弩准备迎上那刺客。
却看见寒光一现,锋利的剑刃自刺客胸口穿出,彻底断了那人的动作。
傅照夜一怔,看那剑刃被拔出,那刺客难以置信地回头瞥了一眼,而后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落在地。
如神兵天降的步轻光,看也不看刚刚被他击杀的刺客,冷漠地甩开长剑,踏步而来。隔着桌案,他眉尖蹙成一团,抬手小心翼翼碰了碰傅照夜脸上的伤痕。
傅照夜下意识后错一步,手背在身后,扣紧机弩。
现在知道他不是明恕的人,变成了步轻光。他该不该……
此时门外一阵响动,有急促地脚步声逼近。步轻光毫不犹豫,低沉开口:“不管来的是谁,你只当我刚刚并未出现。”说罢,他翻身破开一旁的窗户,跃了出去,身影瞬时消失在夜色中。
几乎是同时,思召推开了门。房间里的乱象让他略略一怔,随即快步寻来,找到了傅照夜。
看到两个刺客的尸体,他神色明显松泛了许多。然而一抬头,看到傅照夜的脸,思召的神情瞬时冻住了。
“刺客都死了。”傅照夜低声道,“所以暂时安全。但必须立刻想办法修补这张面具,或者换一张新的来……”
思召眉头深锁,张口有话要说。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上一个字,门外一片嘈杂声起。远远地便听见护卫们粗声粗气地喊叫:“王爷那边没事吧?”“还不知道,快去看看!”
“不能让人靠近。”傅照夜皱眉。
思召点点头,抬手将他挡在身后。门外人影憧憧,似乎很快就要有人破门而入。
就在此时,一道慵懒但不失威压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都来的这么晚?等你们到了,人早死千八百次了吧?”
“步、步小公子,您怎么在这?”
“哦,刚刚王爷落了东西在我这里,我给送来。一进来没看到人,倒听得各处都乱糟糟的,我就直接过来了。”
“属下办事不利,被刺客的调虎离山之计骗到了西厢,待反应过来立刻便追了来。步小公子,您已经进去看了王爷的情况吗?”
“还没有,正准备进去呢,你们在这候着,我去看看。”
话音落了,修长的人影推开了门。思召踏出一步,戒备地挡在傅照夜身前,看着步轻光在满室狼藉中闲庭信步一般,提着一个袋子,悠悠踏到他身前,慢条斯理地问道:“王爷,还好吗?”
“无妨。”傅照夜装模作样地答,“两只小老鼠而已,怪我四肢不勤,弄成这番样子。”
“哦。”步轻光拖着长腔应了声,回头在房间里四处打量着,慢慢悠悠又问了声,“没伤着王爷吧?”
“汗颜,被抓伤了脸,所以见不得人了。”傅照夜讪讪道。
机弩仍被他攥在身后,此刻他捋不清自己心上飞过多少头绪。
就听得步轻光把手里的东西丢到思召面前,朗声道:“王爷的颜面甚是重要,这些畜生不知好歹,竟敢伤了王爷,死了真是便宜了。可惜没留条舌头,好好审审他们打哪个窝里蹿出来的。不过既然有了这一窝,这贤王府显见的不干净了,待不得了。”
他轻轻笑了笑,回身冲门外护卫道:“在这里被彻底清理干净之前,就请王爷先在我们步府别苑小住吧。”
思召一滞,下意识想回头与傅照夜交换眼神。只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步轻光忽然转回身,思召立刻又端正了身形,把傅照夜挡个严实。
步轻光全然没有在意思召的举动,隔着他直接冲傅照夜道:“说来也巧,王爷今日看上的小物件,倒恰好能拿来应付此时这状况。”
傅照夜一怔,随即想起不久前步轻光给他买的那一袋子面具。他回来时,确实将那一袋子面具落在了马车上。
只是片刻光景,此时想来,竟如隔世。
他垂眼看着被步轻光丢在地上的袋子,听他慢悠悠道:“王爷此刻定当不便让人瞧见,我且到门外候着。您收拾妥当了,我们即刻便离开。”
“有劳了。”傅照夜低声应道,终于是松开了紧握的机弩。
步轻光踱到门外,思召终于松懈了下来。他从地上捡起袋子,打开,看着那一兜子面具,一脸疑惑地抬头看着傅照夜。
傅照夜轻轻叹了口气,从中取出一个,扣在脸上,小声道:“什么都不要问,迅速收拾好该带的东西,跟着步轻光走。”
“可——”思召想说什么,傅照夜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轻轻笑道,“没得选。”
该带的东西并不太多,傅照夜来时便没有什么像样的物件,这些时日吃穿用度,都是大聿这边提供的。这些东西他自然不配带走,于是逡巡了一圈,傅照夜只提着那袋子面具,并几样闲时摆弄出的小物件,还有那柄刚刚救了他一命的机弩,就这么出了门。
步轻光已经将大部分护卫调配开,剩下的人也吩咐到这院落远处去巡查,门外只他一人,背对着房间站着。
傅照夜望着他的背影,心下忽然一动。若此刻他扣动机弩,会怎样?
旋即他垂头笑了笑。不会怎样。他岂能做这样的事?
步轻光便在此刻回了头,看着戴上面具的傅照夜,神色微微一动,转瞬便换作寻常那种闲适的笑遮掩了过去。
“就这几样东西吗?王爷倒是爽利人。”他打量着傅照夜道。
“想来在摄政王府,只会过得更优渥,于是现在有的东西,都不稀罕了。”傅照夜道。
步轻光“嗯”了一声,想说什么,顿了顿,终于没能把话咽回去,还是开口了:“你的伤到底……”
这话音很低,夜风似的擦过傅照夜的耳畔,同他刚刚那副做派全然不同了。
傅照夜偏过脸。明知隔着面具,步轻光什么也看不见,可还是想避开他:“还好。”
说罢他迟了半拍,琢磨清楚了。原来刚刚不是怕步轻光看到自己破损的面具,而是对他一瞬没藏好的担忧,心口挣动了。
“天色太晚了,先快些跟我回去,旁的再说。”步轻光也察觉了什么似的,音色又亮了回去。
去步府的路上,许是因为思召也在,步轻光并未同傅照夜说任何话。他撩开马车的车窗帘,半扬着头看溶溶的月色。傅照夜合眼假寐,可总忍不住想要偷偷瞥一瞥步轻光。
他得到了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为什么如此平静?步轻光到底在想什么?傅照夜翻来覆去琢磨。
不知何时,马车停了下来。步轻光先一步下车,刚一抬头就愣在那里:“哥?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