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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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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枫这样的人,一看就是成功又多金的商人,周启以往接触的不多。
周启言归正传说:“许先生,病人的先天性心脏病为什么拖到现在,都快六岁了才做手术?这样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脏对儿童的生长发育和日常生活都有不好的影响。”
许枫神色低落下来:
“周医生,不瞒你说,小羽不是我亲生的,四岁的时候我收养了他,那之前他一直在孤儿院,那时候他身体更不好,很瘦,头发都没长几根,之前跟我在国外,那边的医生说他身体太弱了,不能耐受手术,让我养一养,一养就养到了现在。”
听完周启不禁对许枫刮目相看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爱心。”
许枫:“……”
许枫无奈地笑了下,
“我可以当做这是称赞吗?”
周启:“当然。”
许枫几乎没有对别人提起过小羽的身世,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周启,他想说点什么。
他觉得周启身上就是有种无形的魅力。
许枫:“其实也不是,小羽是我一位故友的遗孤,他爸妈走后我一直在找他,总算在不算太晚的时候找到了。”
许枫一直认为,坦诚,是最能拉进两个人之间距离的社交方式。
周启点了点头。
许枫:“你昨晚救了小羽,周医生。”
周启:“病人吸入气道的枣核虽然已经取出,但是枣核对气管内壁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物理损伤,充血水肿还没有完全消退,再加上他环甲膜处的刀口需要时间愈合,心脏手术呢,我们不必操之过急,等几天,看他气道恢复情况再排期,你看怎么样?”
许枫:“这个心脏手术有风险吗?”
周启:“先天性法洛四联症在心外科领域是个常见手术,技术方面比较成熟,我不能说没有风险,任何手术都存在风险,我们要做的是,一起努力将风险降到最低。嗯……只要你们积极配合,问题不大。”
“那就有劳周医生了,我和小羽都十分地信任您。”
许枫微笑着伸过去一只手。
周启礼节性地握了下,“应该的。”
谈话结束时,周启那杯咖啡差不多喝完了。祝锋自己的那杯,就喝了两口,一直在那放着。
起身走的时候,许枫抬腕看了下手表,快到下班时间了。
许枫:“周医生几点下班?”
周启翻病例的手顿住,抬眼看许枫:“有事?”
许枫笑:“我想请你吃个晚饭。”
周启:“不好意思我有约了。”
……
今天本就是个阴天,下班的时候下起了雨,雨不大,渐渐沥沥的秋雨,带着快入冬的凉意。
周启开车从负一楼出来,停在路边一个停车位上。雨刷摇摆间,前面一盏路灯下,雨丝像串起来的珠子一样,一串一串的。
每逢这种阴雨天,周启妈妈的风湿总是疼得格外厉害。
周启往老家打了个电话。之前在镇医院上班时,每逢轮休还能回家住一天,来到Z市后,回家就不那么方便了。
电话通了,周启换上他们那的土语说:
“妈,吃饭没?”
周妈妈:“吃了,刚吃,你吃没?”
周启:“还没,刚下班,我奶呢?”
周妈妈:“蹲门边数豆子呢。”
周启的奶奶年纪大了,两年前得了老年痴呆,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蹲门边数豆子。
周妈妈:“启子,在那边工作怎么样?”
周启:“挺好的。”
周妈妈:“那快去吃饭吧,闲了再唠,别饿着了,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
周启:“妈?”
周妈妈:“嗯?”
周启:“你腿疼吗?”
周妈妈:“不疼啊,怎么了?”
周启:“Z市今天下雨了。”
周妈妈:“哦,家里这边没有下,我挺好的,你别挂心了。”
周启:“我以为家里也下了。”
周妈妈:“没有,对了,昨天小苍往家里送了只鸡,你谢谢人家。”
周启:“好。”
挂了电话,周启不用看都能想象到,他妈截肢了的那条腿的裤管底下挽成一个疙瘩,拄着拐杖走路的时候,每走一下,那个疙瘩都要晃来晃去。
他妈会走过去拉他奶,太阳一落山寒气就上来了,让他奶进屋去数豆子。拉一下肯定拉不动,人老了就像个孩子,拉三四下才能拉动。
最初截肢的那一年,周启妈妈也消沉过一阵子,可是也就一阵子,后来就振作起来了。
周启认为,可能她觉得她还有个儿子要养。
家乡的人都说,周启为他妈妈争光了。
答应了“谢谢陈小苍”这个事,周启转头就忘。
他现在只要不上班,脑子没有被工作充斥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江城远。
流线型的车身划破灰白色的雨雾,停在一家商店前。
周启下车进去买了辆电动滑板车,放进后备箱,后备箱的箱盖就合不上了,就那样卡着,周启也不在乎。
一路开去立交桥下面的修车店。
他记得他对一个中二期的少年说过,要给他买辆电动滑板车,那个少年昨晚还因为打架进了警察局。
修车店里亮着熹微灯光,看上去湿漉漉的。
周启停好车,推着电动滑板车走到屋檐下,没有看到人。
他冲里面喊了声:“江城远。”
有人出来了,却不是江城远,是小东。小东挂了彩的脸上一派生人勿近,只看到周启没有看到周启腿边的电动滑板车时,更是咬牙切齿。
目光仿佛在说:老子今天心情不爽,你最好从哪来的回哪去。
周启轻笑了下,在小东看来,这个笑充满了对他的轻蔑,赤果果的挑衅,小东拳头都硬了。
周启:“江城远呢?”
“不在!” 小东声音特别大。
周启低头看了眼电动滑板车,然后给小东推过去:
“送你的,看看喜欢不?”
小东:“……” !!??
反应过来之前,手就先摸上了扶手。
拳头松开了,头低下去,眼睛闪躲了两下。
方才昂扬的斗志就像被戳破的气球,泄没了。
想要这个东西好久了,以后上学就不用走路挤公交了,酷毙了!
周启:“江城远呢?”
小东指了指屋里:“在里面做饭。”
周启抬步往里走,小东在他身后喊道:“喂。”
周启回身。
小东拍了拍车扶手:“真的送我了?”
周启:“真的,祝贺你完好无缺从警察局出来。”
小东:“我现在能开出去溜一圈吗?”
周启:“在下雨,你撑把伞,路上小心点。”
小东随手在旁边捞起一把伞,开心地冲进细雨中。
屋子里面地方不大,格局紧凑。周启听着声音找到位于最里面的厨房,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的江城远。
江城远背对着他在案板上切菜。
厨房窗外的雨声有点大,江城远没有听见周启走过来的脚步声。
这是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江城远!他低着头弓着背,神色专注,手底下的刀工很不赖。
厨房空间本来就不大,他又身高腿长,显得空间更逼仄了。
周启靠着厨房门叫了声:“江城远。”
江城远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过来,
周启对上他的目光,最初的那几秒,突如其来的陌生感击中周启的眼球,是那种悠远又宁静的沉痛,周启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他眨了下眼睛,
发现自己果然看错了。
那双眼里明明含着温和的笑意。
江城远擦了擦手,走过来:“怎么过来了,吃饭没?”
“没吃,手怎么了?”
周启看到江城远的手背上并排贴着两个创可贴,沾了水,湿答答的。
江城远垂下手,不在意地说:“没事,划破点皮。”
“没吃就在这吃吧,你到外面坐会,我把菜炒了。”
周启目光仍然停在江城远的手背上,“家里有医药箱吗?我先看看你手上的伤。”
江城远:“皮外伤,不碍事。”
周启就这么看着他,无声地表达坚持。
江城远见他这么执着,笑了下,放弃了,说:
“去外面吧,我帮你拿医药箱。”
江城远进了一个房间拿医药箱,周启跟进去,房间很小,很简陋,就一张床,一个简易的布衣柜,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
床上的被子叠得像豆腐块似的,平平整整,四四方方。一般人可不会这么叠被子。
周启:“这是你的房间?”
江城远:“小东的,我平常晚上不住这里。”
周启:“这被子你叠的?” 肯定不会是小东叠的。
江城远:“嗯。”
所以江城远上了军校,后来还去当兵了,可是上次他说他在做摄影。
周启左手托住江城远的手指,右手轻轻撕去他手背上的创可贴。
江城远的手又暖又硬,创可贴撕开后,周启发现根本就不是“划破点皮”那么简单。
挺深的一道口子!
周启皱眉:“怎么搞的?”
江城远:“没事,不小心搞的,早就不疼了,刚要不是你提起,我都忘了手上有伤这回事。”
周启:“那你挺扛疼。”
周启:“不对,我记得你以前很怕疼。”
“痛觉神经越长越迟钝了。”江城远打趣。
周启被逗笑了:“这严重违反了生命科学规律。”
周启用棉签蘸取碘伏,给伤口消毒,再用纱布包起来,嘱咐道:
“好之前不要见水,一天两次消毒换纱布。”
“嗯嗯。” 江城远答应得很好,仿佛一个遵医嘱听话的病人。
转头却说:“那我去炒菜了。”
周启想起来刚才他湿答答的双手,和手上湿答答的创可贴。
周启:“任哥不在?”
江城远:“他今天有事,晚上不回来。”
收拾好了医药箱,周启站起来脱外套:“那我去炒菜吧,你在这坐会。”
周启的外套没能脱下来,江城远拽住了他的衣服袖子,
江城远:“那不炒了,我们出去吃。”
这个时候,江城远终于想起了小东,他站起来,找了一圈后,沉下脸:
“兔崽子又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