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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执(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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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安十八年,元帝病逝,太子萧景安继位,改国号为元景。
同年,国师病逝,其养子许皖秋承其国师之位。
新帝虽还年轻,手段却极为老练,刚继位,便以雷霆手段收服了一大批官员,在最快的时间里稳住了整个朝堂。原本的国师党与先皇党一时动荡,局面逐渐偏向新帝。
可不知为何,国师在承国师之位当天便未曾上朝,据国师府下人通传,国师旧疾复发,不宜上朝,一时,国师党被新帝党压制,原本的平衡局面被打破。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落,砸在屋檐上,又似孩子滑滑梯般滑落,落了下去,却没有没入泥土,却是滑入了手心,溅起了水花。
屋檐下,一个白衣男子静静立着,他肤色极白,仔细看便能看出,是有些病态的苍白,青丝挽起成束,发色乌黑衬得肤色更白了,睫毛浓密,鼻梁十分秀气,再往下,唇色殷红,似在白雪间缀了朵梅花。
他一手抱着暖炉,一手伸至屋檐之外,细长的手指微微蜷着,任雨水湿润他的手心、指尖,他盯着指尖,缓慢地眨了眨眼,迎光而立,眼底却无半分神采,似是在发呆,又似是在想些什么。
“公子,您身体还没好呢,怎么能碰雨水呢,病情加重了怎么办啊?”一个青衣女子缓步走来,把架在手肘上的披风搭在了白衣男子肩上。
“无碍。”声音清冷如冰,又带着一丝虚弱,却还是把手收了回来,拢了拢披风,“春风,新帝登基已有一周了吧。”
春风满脸无奈:“公子,是有一周了。”
“快了。”他低垂着眼,挡住眼底的情绪,转身回了屋。
春风看着自家公子的背影,欲言又止,她知道,自家公子的脾气,只要是他决定的,必定是改不了的。她满脸愤恨地跺了跺脚,也转身离开了。
春风往厨房走,打算端些吃的给自家公子,自家公子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本就清瘦,这下更是瘦的衣服都架不起来,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到。
“春风,公子怎么样了?”一个黑衣男子迎面走来,把手上端着的白粥递给了春风。
“能怎么样,继任国师后就没什么胃口,眼看都瘦了好几斤了,”春风接过托盘,满脸惆怅,“这都一周了,新帝也没问过公子,还处处压着国师党,我真是替公子不值!”
夏阳拍了拍她的肩:“我也不是不顺着我家公子,只是新帝的过往,我们几个都知道得算比较清楚,他恨上国师府也无可厚非。”
春风撇了撇嘴:“话是这么说,可这跟我们家公子又有什么关系,这不是赤裸裸的迁怒吗?再说了,老国师对我们公子也不算好,只是当作一个继任的工具,公子又有什么义务要继承老国师所背负的仇恨啊?”
夏阳被她说得语塞,半晌才回道:“可毕竟……老国师给了我们公子,还有……我们,一个遮风挡雨之地,按公子的性子,已经算是牵扯到了的啊……”
听了他这话,春风眼眶莫名红了一片,也没再说话。
许皖秋是十二岁入的国师府,在此之前,他只是一个乞丐,他六岁的时候,父母双亡,之后的九年,一直过的都是颠沛流离的生活。
国师找到他的时候,他和春风、夏阳躲在一间破庙里,春风、夏阳两个人都比他小两岁,国师让他和他走的时候,他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带走春风和夏阳,老国师同意了。
国师府的日子并不轻松,更多的时候,他们是被忽视、被轻视的,刚开始的两年,如同身处地狱。
直到许皖秋十四岁的时候,老国师突然收许皖秋为养子,并向外宣布许皖秋将继任国师之位。
那时候的许皖秋,一度觉得,他有希望了,他能让春风、夏阳过得很好,也能让自己过的好些,说不定还能……找到他。
可,他后来发现,这不过是一个阴谋。
成为养子之后,许皖秋的生活开始变得忙碌,他每天都要看很多书,要学很多东西,以至于他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本就因为流浪而不甚健康的身体更是因此不断跌落。
他十六岁的时候,已经将作为国师要学习的知识啃的极透,精通占卜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结果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算出的方位,竟是在……景王府。
这时的他在国师府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春风和夏阳都是他的心腹,两人各有所长,春风擅医术,夏阳擅隐藏。
花了整整半年,夏阳才找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景王萧景安。
又花了半年,夏阳才调查到关于萧景安的过往。从夏阳那拿到有关于萧景安的东西之后,许皖秋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三天,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浓烈的恨意。
萧景安,是元帝的嫡长子,本应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可元帝昏聩,痴迷于占卜之术,不理朝政,日日夜夜只抓着国师询问鬼神之说。
萧景安两岁的时候,国师突然对元帝说,他夜观星象,察紫薇星渐弱,占卜之后发现,问题出在凤鸾宫,需要将皇后移出凤鸾宫。
元帝十分恐慌,竟是直接废了皇后,将皇后及皇长子萧景安全都送出了皇城。
一个自小娇生惯养的妇女带着一个才两岁的孩子在外面,会发生什么呢?皇后姿容绝世,又手无缚鸡之力,在外生活,定是……许皖秋不敢再想下去。
听着窗外雨声,许皖秋坐在榻上,手肘抵在案几上,手撑着头,他阖着眼,莫名想到了初遇萧景安的那个夜晚……
那时的他只有八岁,还没有被国师赐予姓名,甚至还没有遇到春风和夏阳,那时的他叫做阿卿,不知来处,在一间破败废弃的庙里住着。
他在这儿住了将近两年,饿了就去挖草根,渴了就接雨水,勉勉强强也能度日,可终究还是日渐消瘦了下去。
好在两个月前,一个好心的药铺掌柜看他可怜,安排他白日里去帮工,报酬不多,但买一两个馒头却是足够了。虽还是只能住在那间破庙里,但吃的终归还是有了着落。
一日他在药房帮完工,小心翼翼地揣着刚买的馒头,跑回了破庙,却被蜷在角落的一个身影吓了一跳,那原本是他常待的地方,现在却被一个蜷成一团的孩子给占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