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逆白黑][朱修]Memories》古德拉克

4、004

　　“……你受伤了！”
　　回到屋子里之后，鲁鲁修才发现，朱雀白色的剑道服上染了血渍，而且已经晕开变成了一片，看起来有些骇人。
　　"没事的，擦伤而已。"朱雀不以为意地说道。
　　"你管这个叫擦伤？"鲁鲁修简直不敢相信，朱雀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他刚刚背自己翻墙回来的时候也是吗？他一直跟在朱雀身边，如果说有什么时候可能会受伤的话，就是冲出棋社的时候，那些人开了枪。
　　"必须叫医生！"鲁鲁修说。
　　"叫医生的话，我们今天出去惹上麻烦的事情就会暴露。"朱雀此时显得异常的冷静，"正确来说，是你惹上的麻烦会暴露。鲁鲁修，你在那种地方做什么？"
　　"我……"鲁鲁修没能说下去。
　　"无论你在那里做什么，我都管不到。"朱雀说，"那是你的自由，但是你也要考虑到帮你打掩护的我和娜娜莉。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情，娜娜莉怎么办？"
　　"……"
　　"我们现在要去吃晚饭。"朱雀说，"你要表现得和往常一样，不然娜娜莉会担心的。"
　　"不用你说，我也会——"
　　"那就好。"朱雀转身，拉开自己房间的门，"我去换衣服，待会儿去找你们。"
　　朱雀的背影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被留在门外的鲁鲁修一时愣在了原地。不知为何，鲁鲁修想起了从布里塔尼亚离开的那天晚上。他的"家人"，他的兄弟姐妹出来给他和娜娜莉送行。但是他知道，他们是被遗弃了。
　　但是鲁鲁修没有让这突如其来的失落感追上自己，他知道，今天的意外是他的错。是他太过大意导致的恶果，还把朱雀也牵扯进来，被他救了一命，甚至让他受伤。
　　他有一种感觉，这条刚刚牵起的友谊的细丝很有可能因此毁于一旦。
　　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鲁鲁修敲响了朱雀房间的门。
　　"是谁？"
　　"是我……"
　　"……你还没走吗？有事吗？"
　　"我可以进来吗？"
　　对面没有回应，鲁鲁修轻轻推门进去。
　　朱雀脱下了上衣，正在清理伤口，急救箱打开放在一旁。
　　鲁鲁修想道：他经常受伤。
　　他走上前去。
　　"我来帮忙吧。"他说，朱雀没有阻止鲁鲁修的动作，鲁鲁修就当他是默认了。有几条木屑插入了侧腰，主要的出血就来自那个位置。鲁鲁修回忆起书上写的急救程序，用镊子把异物清除，然后酒精消毒，到这里为止都很顺利。
　　但是伤口有些深，可能需要缝针。
　　"没事，我来就行。"朱雀解围道。鲁鲁修只得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看着朱雀用熟练的手法帮自己处理伤口、缠上绷带。
　　"你经常受伤吗？"鲁鲁修问。
　　"嗯？"朱雀抬头，眨眨眼，"还好吧，练习剑术的时候难免会伤到。"
　　"……谢谢你。"鲁鲁修说。
　　"什么？"
　　"谢谢你，今天多亏了你。"鲁鲁修说到一半摇了摇头，又改嘴道，"……要不是你来，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娜娜莉会伤心的。"朱雀煞有介事地点头道，"可能再也见不到她最喜欢的哥哥了。"
　　鲁鲁修的表情更加沮丧了。
　　"但是，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朱雀说。鲁鲁修意外地抬起头来看他，只见棕发少年露出了有些得意的笑容，"在我的地盘上，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而且我们是朋友，不对吗？朋友就该互相帮助。而且，你也不算是完全没有贡献吧……"
　　"你在说什么啊！"鲁鲁修忍不住吐槽。本来他还以为朱雀生气了，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总之，今天的事情我会帮你保密的。"朱雀说，"但是你要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至少让我提前知道！"
　　鲁鲁修笑了："好。"
　　朱雀愣神，看着鲁鲁修，忽然想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到鲁鲁修露出这样的笑容。
　　“……就好了。”
　　“什么？”临走前，鲁鲁修仿佛听到朱雀说了什么。
　　“不，没什么。”棕发少年看过来，笑着说，“我待会儿去找你们！”
　　“啊……嗯！”
　　看着拉上的门，枢木朱雀想：
　　如果能让鲁鲁修，还有娜娜莉露出更多这样的笑容就好了。

　　棋社事件让鲁鲁修进一步加深了对朱雀非人的运动能力的认知。他印象中，从来没见过第二个像枢木朱雀这么擅长"战斗"——也就是字面意义的"打架"的人。似乎朱雀从前就经常被卷入各种各样的缠斗，有的时候是因为打抱不平，有的时候是因为别的奇奇怪怪的原因……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经常挂彩，然后被枢木玄武教训一通。
　　鲁鲁修想：枢木玄武教训得对。
　　但更奇怪的是，朱雀真的只是"被卷入"战斗而已。他从来没有主动挑起过争执（可能和鲁鲁修决斗的那次除外），但他也绝不会回避一场战斗。他的这个特点在棋盘上更是暴露无遗。
　　是的，鲁鲁修终于还是坦白了自己提议的对决是盘面对决。娜娜莉听到之后也附和道，说哥哥以前最喜欢和别人下棋，这才引得朱雀侧目，鲁鲁修猜朱雀是在想，"原来这就是鲁鲁修在棋社流连忘返的真正原因"，很可惜，这个猜测只答对了四分之一。
　　"我承认你确实很聪明。"朱雀说，"但是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哥哥几乎从来没有输过呢。"娜娜莉说。
　　朱雀撇了撇嘴。
　　事实证明，鲁鲁修一开始确实有些小看朱雀了。这位首相之子很擅长局部的缠斗——越是凶险的棋局越是能挑起朱雀的兴致和注意力，但也正因如此，他会忽略对大局的把控，往往因为赢了一场区域的缠斗而输掉了一盘棋。
　　枢木朱雀拥有的是战斗的天赋。鲁鲁修想，他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随机应变的能力很强，也懂得如何利用手边的资源。冲动，是的，朱雀很容易把目光聚焦在一点上，当他如此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就会变得像鹰一样敏锐，他如此凭借敏锐的直觉和冲动行事，往往会得到正确的答案，这既是他的天赋，也是弱点。
　　"果然赢不了你啊！"朱雀丧气地扔掉了棋子。
　　枢木朱雀不是政客，不做残酷的取舍，不用价值去功利地衡量人——或棋子，但这正是鲁鲁修最欣赏、也最钦佩他的一点。也是为何他愿意信任朱雀。
　　“这里走这一步的话，你就有可能获胜了。”鲁鲁修指了几处。
　　朱雀犯愁地盯着棋盘。
　　“果然我还是不擅长这种事情。”他说，“思考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鲁鲁修！”
　　“喂喂……哪有像你这样直接放弃自己思考的啊！把决定权交给别人可是很危险的事情，枢木朱雀！”
　　“我相信你不会做出错误决定的！”
　　鲁鲁修怔怔地看着朱雀，然后笑了起来：“你这个人，真拿你没办法！”他昂起头，有些得意地说：“哼，不过你说的没错。以我的头脑加上你的能力，只要我们两个联手，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要的就是这种气势，鲁鲁修！”朱雀哈哈笑了起来。“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和娜娜莉受伤！”
　　一时间，两个男孩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然而这种愉快的氛围很快就被枢木玄武的造访给打破了。
　　“朱雀，鲁鲁修，你们两个跟我来一下。”
　　两人心里都“咯噔”了一声。
　　也许是最近政务繁忙，枢木玄武一连好几天都不在家，回来的当天就来找朱雀和鲁鲁修，竟然是因为鲁鲁修和朱雀之前卷入的纷争不知怎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鲁鲁修殿下是贵客。”枢木玄武说，“所以不需为此承担责任，是我对犬子教育无当，才让殿下遭此危机。所以请殿下见证，此番责罚是对殿下的致歉。”
　　“等……等等！”鲁鲁修有些慌乱地喊道，“是我……”
　　“鲁鲁修！”朱雀此时虽是背对着鲁鲁修，却垂下头对他喊道，“你不用说话。”
　　“可是……！”
　　枢木玄武不容置疑的目光看向了鲁鲁修。
　　“朱雀，手伸出来。”
　　话语却是冲着朱雀说的。
　　简直就像查尔斯皇帝一样。
　　鲁鲁修对枢木家的规矩并不了解，这个异国的文化和习俗在他看来是陌生而又令人费解的。朱雀对父亲的责罚并不反抗，而鲁鲁修也只能沉默地旁观。
　　他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要直接冲上去制止这种闹剧。这样不讲理的事情，朱雀可以接受吗？
　　而且，明明是在这样的日子……
　　上级和下属——无论对鲁鲁修·V.布里塔尼亚来说，还是枢木玄武来说，在父子关系之前，他们和亲生父亲都只是君与臣的关系。是掌权者对弱者不容分说的支配。
　　枢木玄武离开时就像来时一样突兀而淡漠，仿佛他来此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不得不处理的公务的一环。事实上，他对朱雀的责罚到一半就被迫中止，因为有人来找，似乎是有急事。
　　枢木玄武就此匆匆离开。
　　鲁鲁修去扶朱雀起来，朱雀对他笑笑，说自己没事。枢木家的家法严格，像今天这样的其实只是演给外人看的，实际上完全不疼。比起这个，他说，他本来以为父亲今天回来……
　　鲁鲁修看到，那双翠绿的眼中，光芒渐渐黯淡。
　　是的，今天是……
　　今天明明是……

　　“朱雀哥哥，生日快乐！”
　　五颜六色的色彩在眼前炸开。
　　当朱雀和鲁鲁修回屋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番景象：娜娜莉坐在轮椅上，手上拿着刚刚拉响的拉炮，鲁鲁修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哪里掏出了一样的东西，空中飘舞着金色、银色的丝线，在灯光下就像闪耀的宝石，烨烨生辉。
　　一些彩色缎带和两片落在朱雀的头发上，少年眨着碧绿的眼睛，一时间似乎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鲁鲁修……这是……”
　　鲁鲁修说：“我之前问过后厨了，他们好像会准备吃的，晚饭的时候会一起送来。我和娜娜莉想提前为你庆祝一下。”他递出一个包好的礼物。“生日快乐，朱雀。”
　　棕发少年尚且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呆呆地接过鲁鲁修送的礼物。
　　“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合适的，而且经费还是有些不足……”鲁鲁修有些尴尬地用手挠了挠脸颊，“后来翻行李发现了这个——是以前皇兄打赌的时候输给我的……我自己也不会用，感觉给你比较合适……”
　　朱雀拆开包装，里面是一柄精致的短刀，刀鞘和刀柄上镶嵌着华美的花纹。
　　“别看它这样，皇兄当年还是很宝贝这个东西的，总之……就是……如果再遇到上次那样的事情，至少你不用拿竹刀跟他们对砍了！……呜哇啊啊，朱雀，你这家伙怎么哭了！”
　　“鲁……鲁鲁修……”
　　朱雀转过来看着鲁鲁修的眼睛泪汪汪的，简直就像是一只小狗。
　　“朱雀哥哥，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哦。”娜娜莉也递出了自己的那份，“不过，应该说也是哥哥送的吧，毕竟是用他赚到的钱买来的……”
　　“赚到的钱？”朱雀疑惑地看向鲁鲁修。
　　“咳……嗯，不、不要听娜娜莉瞎说！是我来的时候身上有带一些钱。”
　　朱雀打开了娜娜莉的那份礼物，是一个向日葵样子的玩偶。
　　“娜娜莉……谢谢，我很喜欢！”
　　“不，我才要说谢谢呢。”娜娜莉开心道，“多亏了朱雀哥哥，我和哥哥才能像现在这么开心。要是明年也能一起去看向日葵就好了。”
　　“当然！”朱雀心口堆积的情绪几乎要满溢出来，一个月前，看着兄妹两人攀上阶梯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因为结识他们而获得这么多幸福的时光。“鲁鲁修，娜娜莉，谢谢你们。”
　　他们约好了，明年也要一起去看向日葵。

　　夜晚的时间过得很快，三个孩子玩闹了大半夜，笑声从点着橙黄色灯光的房间中传出来，随着夏夜温润的东风飘散到夜空中。娜娜莉睡下了，两个男孩还有些意犹未尽，总觉得不想让这短暂又漫长的一天太快地迎来结尾。
　　"我知道一个地方。"朱雀有些神秘兮兮地对鲁鲁修说道。布里塔尼亚皇子无奈地耸耸肩，笑着跟了上去。虽然相处时间并不算很长，但他知道，枢木朱雀这个人有多么的自说自话又固执，但凡是他决定了的事情，无论是谁也没法让他改变主意。
　　朱雀虽然是首相之子，但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一人。枢木宅邸被他摸了个透彻，从里到外他都十分了解。两人穿过一段遍布灰尘的阶梯，踏着嘎吱作响的木板向上，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天台。
　　密布的繁星洒下点点光芒，给远处的地平线镶上了一条细细的银蓝色丝线。朱雀找到一处坐下，躺平在地上，头枕着双手仰望天空。鲁鲁修稍稍犹豫了一下，也学着他的样子躺了下来。
　　"真意外，还以为你会嫌弃地面脏呢。"朱雀打趣道。
　　"近墨者黑。"
　　"嗯？"
　　"开玩笑的。"
　　"哈哈……我以前，不开心的时候总会到这里的天台来。"朱雀说，"没有人能找到这个地方，这是枢木家的盲区哦。"
　　"你把这种机密情报泄露给他国人员，真的没有问题吗，枢木朱雀。"
　　"是鲁鲁修的话，就没问题。"
　　"我说你啊——"
　　"你来替我担心这种问题，我就不用自己担心了。"朱雀笑道。
　　"你这个，极端个人主义的家伙。"
　　"个人主义不是你们国家的信条嘛！"朱雀开玩笑地说，然后声音变得轻柔起来，"我今天真的很开心，鲁鲁修，我已经很久没有……不，应该说是从来没有这么开心的时候。开心到我觉得现在就死去都无所谓了。"
　　"这点还是请你注意一下吧，枢木少爷。"鲁鲁修忍不住吐槽，"但是……嗯……是啊，我也很开心……"
　　朱雀转头看向躺在自己身旁的少年，一头柔顺的黑发、白皙的皮肤被淡淡的银色光芒笼罩。那双紫色的眼睛看向远处的夜空，看向宇宙，但是表情却那么悲伤，显得十分遥远。
　　鲁鲁修……
　　朱雀觉得自己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要破茧而出，那种炽热的、瘙痒的感觉卡在他的喉咙里。不知不觉中，他的手向少年的方向伸出去，像是想要抓住天边逐渐远去的星星。
　　"我的母亲被人杀害了。"鲁鲁修突然说道，声音低沉，朱雀的手僵在了原处。"娜娜莉……是目击人，她躺在母亲身下的血泊中，因为收到了太大的打击，双目失明——"鲁鲁修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我去质问父亲，他完全不在意，于是我放弃了王位继承权，也抛弃了鲁鲁修·V.布里塔尼亚的名字，和娜娜莉一起被送到了这里……"他转过头来面对朱雀，有些悲伤地笑了起来，"本来我以为，再也不会有开心的日子了，朱雀，所以……能在这里认识你，我真的很感激。"
　　"鲁鲁修……"朱雀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那种炽热的情绪让他全身发烫，又仿佛能让灵魂融化。他的手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处一般，握住了鲁鲁修的手。"我也是，能认识你真的太好了。"
　　扑通，扑通。
　　心脏的跳动声回荡在耳旁。
　　鲁鲁修的脸烧得通红。
　　"……笨蛋。"他小声说。
　　又在心里对自己重复了一遍：
　　枢木朱雀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然后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