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海贼]暗星》松鼠光年

8、积雪草 8

　　秘密处刑时间定在周一凌晨，马琳弗多尚在沉眠之时。

　　库赞熬夜写完总结报告抬头看表，恍然想起这事。间谍团体的摸排抓捕耗费他近两年的心血，定案的现今应是他休假日的起始，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提着外套去了一趟监狱。

　　闷热的潮气与伤口化脓的腥臭扑面而来，马琳弗多温度居高不下，更令本部地下监狱的腐烂气息加重。昏黄摇曳的灯火桀桀怪笑，对狱中的死刑犯尽情嘲笑毫无怜悯。
　　挥退神色中带有好奇的狱卒，库赞对双腕紧扣海楼石的囚犯说：“啊小哥，离最后还有点时间，有什么想说的吗？”
　　囚犯僵硬抬头，颈骨噼啪，露出死寂的脸。这张两年前在走廊落网间谍的脸，库赞已经面对多次。
　　“——啊啦啦，毕竟你是第一个抓到的潜伏者，打交道的时间足够长，所以给你一点那个，那个什么。如果还有未了的心愿，能力范围内我会帮个小忙也说不定。”
　　库赞并不指望听到什么更新的情报。需要知道的、能够知道的，早都从这张嘴里撬出来了。
　　……就算他偶发同情吧。

　　“嗬嗬嗬……”喉咙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气体从水底挤压喷出的噪音，昭示着面前男人严重的肺积水症状，就算今日不死他也活不过三天，“这次、是你们赢了。”
　　低头激烈的咳嗽，囚犯许久缓过呼吸：“但我不是输给你，我们不是输给你们海军……那个、那个可恶的家伙，咳咳，当初就该早些杀、杀了她……”
　　库赞平静地开口：“很遗憾，你们不会再有机会了。”
　　“嗬嗬嗬，咳咳，我当然没有机会……我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有机会！”他兀自笑了起来，“那个「怪物」！没有人类能杀掉她！！”
　　“啊啦啦，吃了螳螂果实的你没资格说别人是怪物呢，”库赞不喜欢和将死之人争执，今番他却似鬼使神差般地反驳，“你的愤怒只是源于计划中本应作为诱使背叛者现身的两人还活着，隐蔽诛杀行动失败，牵连百兽海贼团布下的暗桩全部暴露。所谓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行动之前就要做好失败的觉悟，落子无悔啊小哥。”

　　“那些布置对我来说早就没有意义了，连我的整个人生都……”那人又笑起来，却丝毫没有苦涩，“不过中将大人真是正气凛然……你们海军想要吧？那样难得一见的人才，尤其在海军青黄不接的当下。但是啊，她会接受你们的掌控吗？小心玩火自焚，海军。”

　　库赞沉默。面前男人说的是事实，从新兵资质的尴尬境况到X·希普没有参军的原因，无一不是海军的痛点，即便牢狱中的他并不知晓海军尚未向少女抛出橄榄枝这一事实。
　　男人见他没有回答，嗤笑声更高：“你们无法控制她。”无比肯定的语气，“最后一面之时她望过来的眼神……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明白，这到底代表着什么，对待曾想取她性命的敌方势力竟然会流露歉疚的怪异情绪……可事到如今我知晓的答案越来越清晰，毫无疑问，她是个你们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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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个「怪物」！”他又一次强调，随后癫狂地尖笑，“事到如今我越来越清楚……不，是只有像我这样的人才能窥见她的真面目！人类到算什么！与深渊相比我们都像是愚蠢的玩偶，为蝇头小利争得头破血流……怪物，怪物！混账怪——”

　　呼……长出一口气，库赞撤回扶在男人肩上的手臂。
　　嘴部被冰封的潜伏者布满血丝的双眼仍暴突地死盯他，无声咆哮未曾说完的话。
　　库赞移开目光：“小哥，最后给你一个忠告，提起女士可不能过于失礼，这不是绅士所为。”在他的默许下，士兵上前解下墙上的锁扣，“很遗憾，你最后的要求我不能实现。再见了。”

　　库赞目送囚徒踏着寂灭的灯火行出牢狱，心一点点下沉。
　　说实话，走到当下这一步并非他以及所有海军高层期望的结果。
　　四皇凯多派遣的间谍与多弗朗明哥策反的背叛者发生冲突，这固然使得凯多在马琳弗多布置的眼线悉数暴露，然而另一方面，多弗朗明哥派系的潜伏人员名单仍旧无人知晓。
　　背叛者死亡，唯一可能与死者相关联的海军干部已经在几年前的海战中牺牲，这条或许会在将来威胁海军安全的暗线随着线索断裂石沉大海。
　　其次，在稽查中库赞难免再次审核兄妹两人的档案信息，与鹤中将报告时明目张胆打瞌睡的阅读状态不同，令他头痛不安的漏洞在档案的白纸黑字上逐一浮现。
　　先前与兄妹二人的交流中他隐约有猜测，只是没料到猜想于信息中证实。
　　那时的他忆及晨会期间萨卡斯基的欲言又止，终是清楚对方并非想要道歉，而是暗示。
　　暗示他，X·希普的异常。
　　和他不同，这位同僚向来细读每一次会议的全部文件。

　　或许是与案情无关，库赞在报告中刻意隐去这点，但也仅是解一时之急，只要希普小小姐在未来某日加入海军，这个谎言泡泡就会破开，所有人都会发觉。
　　尽管是无用功，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内里可悲的、无可救药的心软。

　　比起这个，有一件至今扑朔迷离的事更加令他费解：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为什么要让自己花费巨大代价策反的宝贵卧底在毫无后备助力的情况下刺杀德雷克兄妹？他们拿着什么、知道什么或者干脆，自身就是天夜叉不愿落入海军之手的东西？
　　继续细想，问题如泉涌而出：
　　北海米尼翁岛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下落不明的珍贵恶魔果实——手术果实，现今又在谁的手里？
　　作为事件的亲历者，希普和德雷克是否曾对海军说谎？说过多少，是哪些，为什么？

　　萦绕在兄妹身上的谜题过于繁杂，想要一一解开并非易事。库赞心下决定把剩余的烂摊子丢给其他人思考，而他就负责交完报告去给泽法老师打个招呼。
　　——重点关照的幼苗，无论处于以上什么考虑，都还是小心着点好。

　　然后嘛……就随便找个地方开始补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