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嚣之上》李小乔

13、第十三章

　　丹城是城际枢纽站，陆运交接的中心。苏浩尘带着她拐到了另外一条街上。扑面而来的各种香味便令叶汝音惊诧不已了。这是一条小吃街，整条街上都是各种小商贩，摆着各式各样的桌子，各种糕点，饮料，烧饼，一应俱全。

　　而且这应该是丹城非常有名的小吃街了，人头攒动，想要进去基本得靠挤。

　　摊位上头搭着各种颜色的篷布，有的干脆就立着几根光秃秃的竹竿。随意牵了块写着字的布，便是招牌。
　　有的笼屉里头正蒸着馒头花卷，有的锅里正烙着热腾腾的烙饼，有光看不买的小姑娘，有站着喝饮料的带着礼帽的商人，有带着小孩闲逛的爷爷奶奶，也有捧着手里头买的小吃递给心上人的小青年。

　　行人如织，形形色色。
　　丹城，真是一座很具有包容性的城。

　　“想吃什么不？“苏浩尘看着眼睛都看直了的叶汝音，将她拉近自己。这里人多，他有意识的要护着她。
　　“桃花酥最为出名，哪个摊点有卖？“叶汝音抻着头往前看着，这馒头花卷油饼果子都有，独独没有见到她最想吃的桃花酥。

　　“这里没有。“苏浩尘淡淡的笑着，眼里一直都注视着四周围的人。”桃花源岛上才有最好吃的桃花酥。“他让孟洛辰先来，便是让他提前去了一趟桃花源，备下了做桃花酥的原料。叶汝音喜欢的，他不仅知道，每一样他都会为她学着去做。

　　“噢。“那还得等两天。她心里忽然有些失落了。这小吃街上的东西她大都吃过，并不觉得有什么稀罕。

　　“路尽头有一家饭馆，我带你去吃点特别的。“苏浩尘带着她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回头问她，“稍微吃点辣，可以吗？”

　　叶汝音点头，今天头晕晕的，没什么胃口。倒是想吃些辣椒开开胃。

　　苏浩尘身子猛然一滞，叶汝音跟着站住了，“怎么了？”
　　“没事。”苏浩尘摇了摇头，他定定看着之前那个方向，那个人已经不见了。他希望是自己看错，那个人不是大伯。大伯不是在带军打仗么，怎会在丹城，何况那人留着大把的胡须，不可能的。

　　苏浩尘带着叶汝音往前走，进了一家并不起眼的饭馆。

　　“这是什么？”屋子里满屋飘香，叶汝音直流口水。旁边桌子上客人每人面前一个小碟子，里头放着辣椒油一样的东西，桌子中间摆着一个大盆，里头一串串的串着煮好的菜。

　　“麻辣烫。”苏浩尘知她饿了，熟门熟路的挑菜，交给老板烫煮。

　　叶汝音则找了一个空桌坐下，她撑着下巴看着站在厨房门口的人，他英俊挺拔，一进来就吸引了屋子里不少女孩的目光。也能感受到那些艳羡的目光扫过她的面颊。

　　苏浩尘不止是好看的。他帅气又有修养，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世家公子。就是瘦弱了些，为了穿上那些厚重的戏服，做那些踢腿弯腰的动作，他一直都把身材保持得很好。晚上几乎都没有吃饱过。

　　叶汝音一直在想，苏浩尘这个人真的挺狠心的。对自己尤是。他一直说唱戏不是男儿该做的事，不是他今生要为其奉献的事业。可是又一直认真敬重着这个行业。他选择了继承家业，便会用尽一切努力将这件事情做好。是对父辈的使命，对自己的责任，对热爱这个行业所有人的尊重。

　　可是若有一日，他找到了自己愿意奋斗的挚爱的事业呢？那个时候，他会放弃现在已经拥有的一切么？

　　叶汝音不敢去想，因为她知道，他会的。

　　苏浩尘端着满满一盘煮好的菜过来。
　　“都是你喜欢的。试试。”他见她面前的碟子还是空的，又帮她加了一些辣椒油和调味盐。拿了一串土豆片拨到她碗里。

　　叶汝音早就饿了。闻到飘着香气的菜更是觉得自己饥肠辘辘。她一口将土豆片放进嘴里，又辣又烫，烫得她张着嘴哈气，眼泪都出来了。

　　“烫到了？”苏浩尘连忙给她倒了茶水，让她喝了。

　　足足灌下一整杯水，那股子辣劲儿才过去。叶汝音眼角透着绯红，嘴唇也是深红色，苏浩尘看着心疼坏了。他吹凉菜放进她跟前的小碟子里，像哄小孩儿似的哄她，“慢点儿吃。”

　　叶汝音瞧着蘸碟里的菜，心窝子里都是暖烘烘的。苏浩尘对她的好，真的是比自己的阿娘都还要细致柔软。

　　她夹起一块土豆片，递到他嘴边，“你也吃点。”

　　“有些辣，你吃。”苏浩尘爱吃辣，可是为了唱戏，他戒辣很多年了，他的嗓子比什么都娇贵。

　　叶汝音从来也不逼他，可是她心里头清楚，他喜欢吃。“就尝尝，一小块，没事的。”

　　“不了。”苏浩尘盯着嘴边的食物，咽了咽唾沫，摇头。

　　“这几天不是不唱么？”叶汝音又往他嘴边伸了伸，都快挨着他的唇边了。

　　“那也不能吃。”他往后躲着，舔了舔唇角，托着叶汝音胳膊让她缩回了手。

　　叶汝音见他执意不吃，也不再坚持。就着碟子吃了起来。

　　苏浩尘一颗菜一颗菜的给她吹凉，叶汝音便一颗菜一颗菜不紧不慢的吃着。这麻辣烫的汤锅里头就放了辣子，菜本身就有辣味，是以这餐饭，苏浩尘颗粒未进。

　　出门的时候，叶汝音怕他饿着，特意去买了一个烧饼给他。

　　“我不饿。“苏浩尘笑着接过来咬了一口。知她心中挂念着他，他心里畅快。

　　叶汝音吃得辣了，嘴唇红肿着，一直吹着气。苏浩尘见她喝了水也不管用，待走到阴凉僻静的地方就让她停下，给她吹着风。

　　“好些了么？”

　　“好些了。”叶汝音嘘着嘴，那麻味还在嘴里蹿着，感觉整个嘴唇都在颤抖。“好吃，就是太辣了。”

　　苏浩尘四下看了看，这颗树背对着主路，没什么人，对着叶汝音的唇就贴了上去。嘴唇的颤动和热浪便席卷而来，他揽住身前的人，轻轻用舌头帮她润着，一股淡淡的麻辣味便迅速攻占了他的味蕾。

　　苏浩尘并没有加深这个吻，很快就放开了她。叶汝音没想到他会亲她，睁着泛着水汽的眼睛看着他，嘴里的麻辣味倒是真的淡了许多。她隐着嘴角的笑意，轻轻转过身子，看着远处热闹的街道。

　　苏浩尘从身后拥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走吧，去找孟三和你姐姐。”

　　拉过叶汝音的手，捏了捏，引着她往湖边的廊桥走。湖边柳絮飘飘，阳光明媚，叶汝音不多时手心便出汗了。她怕苏浩尘觉得黏糊糊的，便收回手，拿手绢轻轻擦着。

　　苏浩尘没说话，就站在廊桥上，看着远处的湖心，湖面上有游船，三两只零零散散的，就像是缀在湖心的向阳花，朵朵静静开放。

　　这城，这国，这天下，若能一直如此静好，多好。

　　然，国不强，则民一日无安。

　　这笼罩在平静山河下的汹涌，令像苏浩尘这般热血的男儿眉头紧蹙，内心动荡不安。丹城尚算宁静，相较之距此几千公里外的北川，每日都有学生游行，上面除了镇压，还是镇压。

　　多少莘莘学子头破血流，想要为国为家闯出一条生路，最终都成为血路。

　　叶汝音站在他身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湖心，“小哥想要游船吗？“

　　苏浩尘摇头笑了，拉着她的手往桥对面走，“等着你姐姐和孟三，一会儿再来游船。“

　　“好。”叶汝音跟在他身后，他发质不是细软的那种，母亲曾说这样的人/性格多半坚毅。她觉得苏浩尘倒真真是如此。

　　桥对岸的湖边上有三两个卖泥人，糖葫芦的小贩，其中一个小贩跟前围了好几个小朋友，站着看。

　　叶汝音素来好凑热闹，抻着脖子忘那头瞧，不知道那些小孩儿嘻嘻哈哈的都在看啥好东西。

　　“去看看。“苏浩尘护着她近到跟前，这是一个做糖人的小贩，把熬好的糖浇在案板上，转来转去，胳膊肘高高低低的抬抬便出来一个鸡、一个猴，或者是龙来。再用长刀和竹签压上，递给付了钱的孩子。

　　“做得可真好。“叶汝音不禁暗叹这个手艺人可真是心思巧妙。不能论是鸡鸭鱼猴，都似模似样，十分逼真。

　　“确实好。”苏浩尘往前凑了凑，问那位摊主，“怎么卖？”

　　“五分钱转一次转盘，转到什么就给您做什么。”老板很瘦很黄，还留着以前的辫子，只是戴着帽子看不真切。

　　“要么？”苏浩尘回头看她。

　　“要。”叶汝音已经自觉地走到了转盘的那一边，挽了挽袖口。

　　苏浩尘付了钱，小朋友们聚精会神的盯着叶汝音的手，都想看看这个漂亮的姐姐转出来的是什么。这里头最大的就是龙，小孩儿们还没见过老板做龙呢。

　　真想看看那龙做出来是什么样的？是不是跟传说中一样的那么霸气？

　　不止那些小孩儿，叶汝音也想看。

　　她屏了屏神，指尖轻扶着那指针，就那么一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