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被发现以后》雪落千山

14、第 14 章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杨姝又与裴致进行了一些交谈，裴致说：“这是我的表弟，叫王驰易。”

　　杨姝记得“王驰易”这个名字。在书中，他是个不太重要的角色，只出现过几次，多半是向裴致报告“宋承之又针对你的公司啦”“颜真真和宋承之吵架了，宋承之又怀疑是裴哥你挑拨的”之类的情报，为《霸总追妻之女主她出口成真》这个爱情故事，再增添几分情感波折。

　　王驰易迎上杨姝的目光，对她打了个招呼。

　　杨姝礼貌地点点头，询问道：“所以，你们为什么想对我动手？”

　　王驰易看向裴致，裴致沉默了一会儿，再次选择缄口不言。杨姝没有追问，因为600秒的倒计时结束了。

　　环绕在光晕周围的白雾已经全部注入杨姝的右手指尖，君临剑猛然绽放出宛若太阳一样耀眼的光芒。

　　霎时间，窗外婆娑树影停止晃动，飘荡在森林的白雾齐齐一顿，就连无处不在的风声也停止了。整个天地，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

　　君临剑急速变大，从桌上盘旋而起，飞向杨姝的手。

　　杨姝手上一沉，握住君临剑，一套剑谱自动传入她脑海。

　　风声复又萧萧，树影重新晃动。杨姝心有所感，握剑往前方随意一挥。

　　裴致坐在她对面，中间只隔一张雕花长桌。他坐姿矜贵优雅，镇定地注视着这道剑气朝他呼啸而去。

　　剑气轻而易举地把长桌切成两截，在它沿着惯性继续向前，即将劈向裴致的脸时，裴致抬起修长手指，召出一面半透明墙壁，阻止了杨姝的剑气。

　　“哐当”两声，长桌砸到地上，半透明墙壁上留下一道深深划痕。

　　王驰易倒吸一口凉气。

　　裴致平静地把视线落在杨姝身上，什么也没说。

　　杨姝有点尴尬。

　　书中描写，这是一柄王道之剑，手握此剑，便如君临天下。

　　她已经做足心理准备，但这柄剑，还是强得出乎她意料——她刚才只是随手在空中挥了一道剑气而已。

　　她咳了一声，道了歉，询问道：“我们坐电梯上去？”

　　裴致点头起身，几人一起去了电梯间。在他的身后，那面半透明的墙壁和几张椅子，都自动消散了。

　　电梯间视野开阔，王驰易按了按钮，电梯缓慢从顶楼降下。

　　当门打开时，裴致站在电梯门口，礼貌地等待杨姝先进。

　　窗外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他眼睫纤长，在地上投出一个颀长的影子。

　　杨姝迈步入内，经过他身边时，闻到一缕淡香。

　　这香气若有似无，像是檀香木，又像是雪松，纯粹雅致，让人想起雨后干净的森林。

　　然而，杨姝并不喜欢他的味道。

　　裴致不急不缓地跟在她身后入了电梯。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几人没有闲聊，气氛静谧得宛若一潭深泉。

　　很快，三人来到实验室。女孩仍坐在椅子上，她诧异地看了裴致和王驰易一眼，随后对杨姝微笑，说：“你来啦。”

　　她面色苍白，声音十分低弱，宛若晚风中明明灭灭的蜡烛。

　　杨姝应了一声，走过去，从背包里取出神木和水瓶，让她辨认，“是这两样东西吗？”

　　女孩点点头，杨姝又把君临剑给她看，再次确认一遍流程后，杨姝走向房间正中的白花。

　　裴致已经站在屋子中间，打量着这朵白花，目露奇异之色。

　　杨姝走近，再次嗅到那缕若有似无的香气。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走两步，站得离他远些，随后挥剑斩断花柄。

　　花朵向地面坠落，极为馥郁的花香猛然散出来。

　　裴致轻抬指尖，从他的指尖，漫出极为浓厚洇润的白雾。

　　这些白雾涌向花柄，从其间托出一个半透明的灵魂。

　　灵魂甫一离开花柄，就有逸散之势，裴致的白雾牢牢包裹着它，阻止了它的逸散。

　　杨姝拿出荷鲁斯之木，木头开始发光，谭秋柔的灵魂如同受到吸引，慢慢向它飘来，随后附着在它上面。

　　荷鲁斯之木的光芒愈盛，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荷鲁斯之木就像燃烧的火焰一样耀目。

　　它猛然脱离杨姝的手，如同一颗流星，击碎紧闭的窗户玻璃，飞了出去。

　　在书中的设定里，如果□□尚存，荷鲁斯之木会自动带着灵魂去寻找肉身。

　　杨姝松了口气，还来不及说什么，整个龙血树森林的雾气突然一荡。

　　这是和之前的大楼震动截然不同的感受。森林里、空气中的雾气就像被煮沸的水，疯狂震荡起来。俄顷，这些沸腾的白雾从被荷鲁斯之木击碎的窗户玻璃争先恐后涌进来，灌注到杨姝身上。

　　杨姝身上所有的不适一扫而空，空气中的氧气再次变得充沛，心脏跳动瞬息恢复正常，这个世界，重新接纳了她。

　　她从未产生如此清明的感受。眼前的景象变得无比清晰，连窗外龙血树枝叶的纹理都一目了然；周围最细微的声音，都被攫入脑海；几步之外，本来几不可闻的香气，再次被杨姝的嗅觉捕捉。是檀香木和雪松的混合香，余韵悠长交织。

　　森林里的白雾仍在源源不绝地朝她涌来。王驰易看向杨姝的目光，逐渐生出一丝震惊和忌惮。

　　他为什么露出这样的眼神？杨姝默默地想，女孩之前也对她说，这些白雾具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为什么？

　　杨姝一边走向女孩，一边随意问道：“这些白雾有什么用？”

　　“改变，创造，制定规则。”裴致淡淡道。

　　杨姝意外地望了裴致一眼，他站在窗户边，窗外是高大的龙血树。婆娑树影落在他的脸上，他眉目出众，气质矜冷。

　　杨姝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回答她的问题。

　　“请问可以详细讲讲吗？”

　　裴致对上她的视线，没有说话。

　　意思不言而喻。

　　杨姝思索片刻，又问：“念题目的小女孩是谁？”

　　裴致顿了片刻，嗓音清淡：“那是颜真真小时候的声音。”

　　颜真真……

　　杨姝心口一跳。她想问，那之前她在废弃工厂的幻境中时，那少年的声音又是谁？但她忍了忍，没有问出口。

　　她能感觉到，有一股冥冥中的力量在帮助她。但她猜测，这股力量，可能和裴致并不是一个立场。

　　杨姝对裴致回答问题道了谢，随后在女孩面前停下。她拿出往生之水，拧开瓶盖，对女孩说：“那我开始咯？”

　　女孩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杨姝把往生之水倒向女孩头顶。水浇过去的一瞬间，女孩散成了星星点点的光尘。这就是她们本来的面貌，她们遨游于天地之间，是自由自在的存在。

　　当女孩彻底化为微尘后，杨姝看了一眼手中水瓶，瓶中的往生之水果然并不见减少，可见这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杨姝握了握手中的君临剑，对裴致说：“我要把这些水送给外面的女孩们。”

　　裴致点头，嗓音优雅平和，“我跟你一起去。”

　　为什么要一起去？

　　杨姝心里奇怪，却没有拒绝。她最后环顾一眼这个房间，几人一起下了楼。

　　夏日早晨的风拂过脸庞，森林里树影摇摆，白雾轻笼，蝉声鸣叫。

　　裴致带着王驰易，跟在她身旁。

　　从侧面看，裴致脊背挺得很直，侧颜清隽，身姿颀长。他走路速度比杨姝更快些，但不过几秒钟，他就意识到这点，刻意放缓了脚步，迁就杨姝的步伐。

　　杨姝不得不承认，当裴致暂时收敛敌意和杀机时，他确实如书中描写，具有极好的教养和绅士风度。然而，这些这温和的伪装，何尝不是在掩藏他的傲慢而残酷的灵魂。

　　很快，他们来到最大那棵龙血树旁。

　　这棵树的“门”已经碎了，中年男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王驰易解释，“刚才他想对裴哥动手，裴哥把他打晕了，一时半会儿不会醒。”

　　杨姝点点头，看向聚在这里的两千多个女孩，对她们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事。

　　女孩们露出温柔笑容，“我们刚才已经知道了。谢谢你，杨姝。”

　　“不用客气。”杨姝拿出往生之水，女孩们排成长队，她一一浇过去，女孩们依次化为微尘。

　　等待的时间应该还很长，裴致随手召出两张椅子，他一张，王驰易一张。

　　杨姝是不会坐的，她完全不信任他。当然，裴致能够理解这样的不信任。

　　裴致靠坐在椅背上，打量着正在浇往生之水的杨姝。

　　森林里雾气翻滚缭绕，她站在茫茫雾气中，漂亮乌黑的卷发柔软垂下，脸庞白皙莹润，睫毛卷翘纤长，侧影美得像一幅画。

　　仿佛是察觉到裴致的视线，杨姝转换完两个生灵之体后，偏头看过来。

　　在两人目光相触之前，裴致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杨姝感觉裴致在看她，然而当她望过去时，却发现裴致目光淡淡，平静地望着龙血树破碎的“门”，似乎在思索什么。

　　他在思索什么？在思索这个“门”还能不能用吗？

　　杨姝心头滚过千头万绪，一会儿想到谭秋柔，一会儿想到奶奶。当太阳逐渐爬上高空时，她终于把所有生灵之体转换成微尘，让她们回到原本的生命轨道上。

　　森林里所有白雾也已经注入杨姝身体，林中雾气散尽，像雨后初晴一样干净。

　　在这个漫长过程中，裴致始终坐在一旁，不言不语，耐心等待。

　　杨姝望过去。

　　她知道，他在旁边坐了这么久，不会无的放矢。

　　果然，裴致迎上她的视线，缓声开了口：“我希望你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