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八章 ...
-
明沉舟牵着小皇子出了仁宁殿后才发现英景正在殿门口徘徊。
“娘娘总算出来了。”他脸上一喜,急忙迎了上去。
“你怎么在这里?”
明沉舟见了熟悉的人猛一放松下来,这才觉得浑身酸疼,把紧紧黏着她的五皇子往英景怀中推去。
“抱他回去。”
英景低头看着小脸惨白的小皇子,小声说道:“得罪了。”
这次谢延倒是不拒绝,甚至伸出小手主动搭在英景胳膊上。
“你怎么在这里?”明沉舟也顺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这才咧了咧嘴,身形僵硬地继续朝着瑶光殿走去。
“桃色急色匆匆地回来寻我说您可能出事。”英景微微抿了抿唇,细声说道,“她给掌印传了您的话……”
明沉舟见状,饶有兴致地侧首:“然后呢?”
“桃色说掌印只是冷笑一声,并未搭理她。”
英景忍不住悄悄觑了她一眼。
“你也想知道?”明沉舟右侧柳眉一挑,梨涡也紧跟出现在唇角,神秘兮兮地问道。
就连一直沉默抱着英景脖子的谢延也扭头去看明沉舟。
却不料英景认真摇头:“宫中之事,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那你看我做什么?”明沉舟蹙眉,不解地问着。
英景犹豫一会儿,小声劝了一句:“掌印脾气不好。”
明沉舟嘴角嘲讽地扬了扬,随后轻嘶了一口气,重新换了个重心走路,煞有其事地摇摇头。
“还不错,不是还顺手把我和谢延捞出来了吗。”
英景闻言又成了锯嘴葫芦,抱着五皇子埋头走着。
谢延眨巴眼盯着她看了一会,敏锐地察觉出阴阳怪气之色,只好侧了个脸,重新趴回英景的肩膀上,整个人看上去焉哒哒的。
“要给五皇子请个太医来看看嘛?”英景岔开话题,摸了摸小皇子黏答答的背部,皱眉问道。
“不能请,皇贵妃丧礼结束前乃至之后一个月内,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请太医。”
明沉舟无情地拒绝着。
英景欲言又止,最后说道:“那晚上让桃色给小殿下煮碗安神的汤。”
明沉舟不说话,伸手捏了捏谢延的小脸,结果被谢延撇了撇头,躲开了。
“小没良心。”
谢延狼狈地闭着眼,整个人缩在英景怀中,就像一只孤苦的小兽蜷缩着。
“我娘呢?”快到瑶光殿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谢延突然小声问道。
明沉舟脚步一顿,随后平静说道:“你只有母妃,她就在你手边。”
谢延睁着漆黑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着她,眼眶逐渐泛出红意。
“不准哭。”
明沉舟冷漠地伸出一根手指压在他的眉心,淡淡说道:“容妃是为了保护你,你想让她白死嘛。”
谢延瞳孔倏地一下睁大。
英景猛地一瞬间觉得自己脖颈被紧紧禁锢着,怀中之人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不由小声喊了一声:“娘娘。”
明沉舟收回和他对视的视线,垂眸摸着袖中的暗绣:“你今夜陪五皇子休息吧。”
英景点头应下。
两人回了瑶光殿自然也是一番兵荒马乱。
桃色脸色喜不尽收,柳行依旧是神色平淡的模样。
明沉舟暗地里把伺候五皇子的绥阳和烟云、烟雨叫过来敲打一番,最后让他们这几日晚上都注意着小皇子夜间动向。
三人叩头应下。
夜色如水,瑶光殿大门紧锁。
明沉舟腰酸背疼睡得不甚安宁,一丝朦胧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容妃的那间院子。
慕容儿脸上带着笑意地躺在高高的祭台上,高台上的花纹被鲜血浸湿,身下逐渐显露出一副诡异的图片。
谢病春穿着那身湛蓝色常服就这样冷漠地,高高在上地站在阴影处,俯视着祭台上的一切,他的背后是诡谲怪诞的阴影,就像一条条群魔乱舞的蟒蛇。
明沉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偏偏又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容儿的生命在逐渐流失。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喃喃自语,似乎漂浮在高高的天空中,又似乎趴在慕容儿的耳边。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此时,一直垂眸的谢病春突然抬眸看向一处。
那一瞬间,明沉舟只觉得无处遁形,如坠冰窖。
明沉舟倏地一下睁开眼,入目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茫然地盯着头顶的一处花纹,许久之后慌乱而跳动的心逐渐平稳下来。
“掌印在太医院有认识的人,让娘娘去找……”
“五皇子一直在乱喊人……”
“柳行姐姐……求求你了……”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着急声音,明沉舟定神去听,发现是烟云的声音。
她心中一沉,蹙了蹙眉。
“是五皇子出事了。”
外面动静一顿,很快烟云的声音先一步响了起来。
“五皇子起了高烧,一直在胡乱喊人,还请娘娘能去看一下。”
没一会儿,大门就打开,露出明沉舟沉静的脸。
“英景在那边吗?”
“在。”
“走,我也去。”她脸色严肃说道。
“娘娘披件外衣吧。”一直沉默的柳行说道。
明沉舟脚步一顿,扭头扫了一眼这位沉默的宫娥,眉心一耸:“一晚上守夜你也累了,休息去吧,让桃色来。”
柳行一愣,还未说话却见明沉舟已经抬步走了。
偏殿灯火通明,英景和绥阳在内照顾着,烟雨远远见到明沉舟就快步走了上来:“五皇子亥时一刻开始起烧说胡话,英景公公早早备下安神药,可殿下一直咬着牙不肯喝。”
明沉舟脸色凝重。
一入内,就能听到谢延小兽一般的哀鸣哭泣声。
“娘……不要走……”
“好疼……”
“不用起来。”明沉舟对着英景点点头,示意他不必起身,“现在如何?”
“白日风大,五皇子自小体弱,惊吓间受了寒,现在烧太高了,怕是要请太医。”英景严肃说道。
明沉舟沉默:“不能请太医,请了太医必定要上案首,上了案首,就会惊动万岁。”
“万岁不会给他活路的。”
她沉声说着。
爱屋及乌之人若是发起疯来,那便是殃及池鱼。
容妃是鱼,谢延也是。
屋内众人沉默。
“烟云说掌印在太医院有人。”
明沉舟微微叹气,伸手摸着谢延滚烫的额头。
“你能带我去见掌印吗?”
英景一愣。
“可以吗?”明沉舟侧脸去看他。
“可以是可以,可掌印子时后从不见人。”
英景犹豫说着。
“那是我的事。”明沉舟捏了捏谢延的脸颊,俯下身来低声说道,“睡吧,慕延。”
一直在噩梦中翻滚的谢延像是被安抚道,突然安静下来,手指不自觉地搭着明沉舟落在床上的衣摆。
“娘……”
谢延手指微微攥紧衣角,微不可闻地喊了一声,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 ——
黑夜的深宫好似一只蛰伏的猛兽,悠长深邃的甬道就是一个张开血盆大口。
禁卫军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盔甲和兵器在风中碰撞,听的人心中多了点沁神的冷意。
黑暗中,明沉舟带着兜帽跟在英景身后穿过复杂悠长的小路。
幸好瑶光殿距离司礼监并不远。
路上遇到的禁卫军在看到英景腰间的那块玄色白虎牌子后都选择视而不见。
“掌印未必会见。”
两人走到一处拐弯后,周围的环境浑然一变,一座二层的漆红下楼出现在灯火摇曳的树枝间。
英景小声重复道:“掌印子时后从不见人。”
明沉舟抬头打量着面前这幢突兀又奇怪的小红楼,它的外表太过奢华贵气,可周围的一草一木又太过冷清。
这是万岁特赐给他的住所,始休楼。
谢病春是自己入宫的。
人人都觉得他天生好运,因为在入宫后的第三个月就被万岁发现,之后提拔到自己身边贴身伺候。
紧接着更是一路高升,直到五年前亲手送前任掌印去南京守灵,一跃成为大周最年轻的掌印。
这座始休楼就是万岁亲自送他的掌印礼。
便是内阁首辅也没有这样的荣誉。
明沉舟拉了拉帽子,遮住那点微弱的灯光,只剩下一点浅淡的唇色在光亮中清晰可见。
“走吧。”
她嘴角微动,冷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