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刀与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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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庭被沙钵略救回来后，从未出过毡帐，仿佛他的世界只剩这方寸之地，至于外头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他唯有通过沙钵略来得知。
沙钵略来找他的大部分时候，都是愁容满面的，雪庭知道他一方面正在与自族兄弟内斗，另一方面又打算发兵隋朝，忙得不可开交。
既然他如今唯一有用的就是个“脑子”，他必须逼着自己佯装出安分守己、乖巧顺从的模样，为沙钵略献计献策，充当一个合格的“脑子”。
事实证明，沙钵略的眼光没错，雪庭的“脑子”很好用，多次帮助他解决了难题，其中包括灭纯阳观一事。
这一日，沙钵略可汗大败北面的一支残余部落，收复北方领地，距离他一统突厥的野心又进了一步！
此刻伴随着胜利的号角吹响，篝火晚会的喧闹声一阵阵传入帐中，雪庭淡淡的垂下眼睑，了然道：“可汗胜了，你为何不去外头庆祝？”
他提问的人，刚为他把完脉，后将雪庭纤细苍白的手塞回被褥中，只摇了摇头，并未发声。
此人神秘莫测，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过真容，光从气息可以判断是武功高强之人，从身量上可以判断为女性，除此以外，雪庭对她一无所知。
听沙钵略介绍说她是族内最高明的巫医，可巫医为何会有武功？雪庭知道沙钵略并未真正信任他，他也从未对沙钵略放下戒心，说穿了，他们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沙钵略利用他完成自己的野心，雪庭能利用沙钵略做什么呢？
原本毫无头绪的他，在方才巫医回应他一个摇头时，突然灵光乍现！
原来此女子并非聋子哑巴，她能听懂汉话，这也许是自己重获自由的一个突破口！
忽然，账外寒风嗖嗖的刮过，沙钵略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手里还提着壶酒，意气风发的说：“哈哈哈，大师，今夜本王高兴，你陪我喝一杯吧！”
我能拒绝吗？雪庭心下腹诽道，嘴上却什么也没说。
巫医此时凑到他耳边，用突厥话小声说了什么，便看沙钵略不悦道：“一杯两杯的，无妨！天色已晚，大巫先回房歇息吧，若真有什么事，明日再来替他医治即可。”
嚯，明日再来？贫僧的命撑得到那时吗？——雪庭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其实刚被救醒那段时间，雪庭挺想一死了之的，故而还埋怨过沙钵略自私自利，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平白让他痛苦的活着。然而久而久之，当他的身体慢慢恢复，乱世局势在沙钵略的掌控下越发变幻莫测时，他改了主意，他发现，即便自己没了武功，同样有足以撼动世界的能力。
沙钵略就是他的“刀”，现在这把刀还不受控，但总有一日，雪庭会成为那只“鞘”，将“刀”牢牢握于股掌之间！
“大师，尝尝本王特意为你带来的，帐内最好的羊奶酒！”巫医走后，沙钵略侧身坐到塌上，将酒壶壶口朝他挺拔小巧的鼻尖蹭了蹭，雪庭作势后仰，伸出手臂挡住不怎么高兴的表情，道：“贫僧乃出家人，戒酒戒荤，可汗不会是忘了吧？”
闻言，可汗再度露出标志性的大笑，答曰：“大师啊，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像个得道高僧？”说着，他伸手抚上雪庭衣服的前襟，松软的兔毛领带来温暖舒适的触感，是典型的突厥装束，随即，沙钵略粗糙带茧的手继续往上，掠过雪庭细嫩的下巴，勾勒着他饱满的耳垂轮廓，在他抬手准备拍开自己的前一秒，略带戏谑的挑动他耳后的发辫。
没错，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雪庭光溜溜的脑袋上长毛了！长度才到肩部以上，沙钵略就迫不及待的命下人帮他编了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发辫，看着眼前彻头彻尾焕然一新的他，忍不住赞美道：“绝了！突厥装果然与大师相称！哦不，以后是不是该改口，不该再叫大师了？”
雪庭无言，沙钵略见好就收，笑着扬长而去，所以直至今日，沙钵略依然尚未改口，虽然他打从心底觉得“大师”这个称呼与他现在格格不入。
“以我如今的身体，恐怕也不胜酒力！方才大巫临走之前，应该也是如是说的吧！”雪庭故意提醒他这一茬。
谁料，沙钵略完全不当回事，拍一拍他的肩道：“大师不必担心，以大巫的妙手回春，死了都能救活，区区两口酒算什么！”说着，自己先对着壶口“咕嘟咕嘟”喝掉一大口，随即立马把酒壶兑到雪庭嘴边，另一只手托起他的脑袋，灌了进去。
雪庭本就生得白皙，如今被他这么粗暴的行为惊得脸色更白了几分，喉头难耐的滚动着，水线随着下巴的弧度滑落，沾湿了衣服前襟。
做出如此肆意妄为的举动，沙钵略还继续出言不逊、落井下石：“酒肉美色均为人间乐事，戒了多可惜？大师啊大师，还不得本王费心教你开窍么，哈哈哈……”
雪庭打从心底里恨这个人，他的笑此刻仿佛是对他的凌迟与羞辱，可他不得不忍下来，在没有得到对方百分百的信任之前、在自己尚未成为他的刀鞘之前、在自身能力还没准备好报复一切之前……
小半壶的羊奶酒就这样迅速的被灌完了，雪庭不住的咳嗽着，胸口如火烧，再加上他向来爱洁，想着方才与沙钵略共用一只酒壶，就觉得浑身有蚂蚁在爬，说不出的不自在，只好用手背反复擦拭着嘴唇，直到唇瓣红肿干裂。
沙钵略来之前就在夜宴上喝了不少，正处于头脑最亢奋的半酣之境，此刻帐内烛光微弱，将雪庭的面容轮廓投射得柔和而立体，犹胜女子！沙钵略不禁有些看出神，揉着他后颈的手迟迟没有松开。
他之所以在众多妻妾中独宠千金公主，除了对方身份尊贵，乃周王下嫁于他和亲的掌上明珠之外，更重要的是她肤如凝脂、五官清秀，与突厥女子野性张扬的美截然不同。喝惯了羊奶酒，难得换换口味喝一盅桃花酿，也别有一番风味。对沙钵略而言，女人正是如同酒一般的存在。
不过，雪庭不是女人，他更不可与酒两相比较，他需要他继续为自己所用，不能得意忘形激怒对方，得一步步循序渐进、慢慢的攻城略地！
虽是草原上长大的糙汉子，但在研究帝王心术上，沙钵略一点儿不逊色！
于是，他很快从醉意中摸索出一丝理智，放开了对方，笑着掩饰尴尬：“本王此来，主要是为了多谢大师献策，助我平定北方势力，如今，酒也敬过了，谢也道了，那本王就不打扰大师休息，先告辞了！哈哈哈……”
沙钵略走后，雪庭仍不停咳嗽，胸口的灼烧与衣襟的凉意如冰火两重天，搅得他苦不堪言，他的意识逐渐混沌，不久便昏厥过去。
这“区区两口酒”叫他在床上躺了四天，才逐渐恢复过来。
这笔账贫僧记下了，他日定如数奉还！——雪庭暗暗发誓。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刀与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