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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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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衣进了房间,先洗了个澡。出来就听见手机叮咚响个不停,她划开微信,张悦跟她发消息,说对不起。苏芥挑眉,点开新时代社会主义富二代群,里面瞬间弹出来几百条未读消息。
等翻到最前面,苏衣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张悦在群里转发了那条《正宫与小三大战》的新闻,然后说手滑秒撤回。但是大家都在网上冲浪,谁还不知道谁啊,立马就趁这个机会在群里@苏衣,问她怎么回事。
苏衣洗个澡的功夫,群里面就因为她不回应炸开了锅。一开始还是“衣衣,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到后来“是误会的话,就出来解释一下。”最后就变成“没声了,估计是心虚关机了吧。”
苏衣把群屏蔽,按照她的估计,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和这些人“社会主义接班人”联系。刚查了机票收拾好行李。房门就被敲响,苏妈妈站在门口,扶着额头。
“衣衣,你真的不出国?”
苏衣摇头:“我想呆在国内。”
苏妈妈想到苏爸爸说的话,叹了口气:“好,去了奶奶家照顾好自己。让你去避避风头可没让你放纵自己,注意控制饮食,保持身材,皮肤护理也别忘了,晒黑了多难看……”
“我在国外买的一套护肤品昨天刚到货,你把它带上,有什么需要的打电话给我和你爸。”
“你……自己也要争口气,多少人都等着看你笑话呢!”
苏衣不知道自己要怎么争气,虚心点头。
第二天天刚亮,苏衣就打车去了机场。苏爸爸的老家是北方一个偏远农村。从H市坐飞机要一小时才能到市里。苏爸爸在她临走前,给她两个手机号,是苏奶奶和大姑的号码。苏衣哼着歌,上飞机前给大姑打了电话。
而另一头,苏妈妈却神色恹恹。苏妈妈和苏爸爸就只有苏衣这一个女儿,苏妈妈耗尽心血从小就把苏衣当成名媛培养,不让她沾上一点暴发户的习气,望女成凤。出了这样的事,苏衣被送到乡下,苏妈妈就跟看着自己最满意的作品被糟蹋了一样,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门铃声响起,苏妈妈打开门,就见一个帅气的年轻人站在门外,他眉宇桀骜,但隐隐焦急:“苏阿姨好,我是苏衣的学长宁卫,苏衣她在家吗?”
苏妈妈楞了一下,宁卫穿着看手工定制的白衬衫,袖子里的手表低调奢华,通身气质就是金钱堆出来的孩子。
苏妈妈心情难得松了松,笑着道:“小宁啊,苏衣她出去了……”
一个小时过后,苏衣下了飞机。但是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D市是个二线城市,从机场到市区的人并不多。苏衣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到了市区的客车站。客车不用订票,上车在掏钱。苏衣在车站后院停着的二十几辆客车中间,终于找到了到县城的那辆。她把行李箱塞进客车侧面的行李舱,带着轻便的书包,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大学生放假早,回县城的人不算多。等了十分钟,客车里才满了。
苏衣隔壁坐着个五十几岁的大妈,前面是一对夫妻抱着个两三岁的孩子。小孩子穿着鞋踩着座位,趴在椅背上,隔壁的大妈就咯咯地逗他笑。夏天闷热的气息被锁在车厢内,车厢后排的几个男人正高声用方言聊天,抖音外放的声音,打电话的声音混在其间……
师傅发动了客车,冲车门外的人喊:“出发了啊!快上来!”
蹲在门口抽烟的几个人就踩灭烟,噔噔噔跑上来。车门关闭,制冷空调打开。苏衣抱着包,靠在椅背上入定。
客车晃晃悠悠地出发,很快上了高速。司机师傅一改在市区的畏畏缩缩,瞬间放飞自我,油门一踩,大客车疾驰在公路上。老旧的车窗随着车身轻微抖动,发出噔噔噔的闷响。
苏衣就在这节奏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前面的孩子一声啼哭把她吵醒,客车已经到了服务区。苏衣动了动酥麻的腿,下车上了个厕所,回到座位上继续睡觉。
可惜隔壁的大妈也睡醒了,拿着手机正在刷小视频:“家里没有过滤器怎么办?不用担心,一个小妙招搞定。取出新买的白色袜子,用剪刀剪开,将它放在容器上,用橡皮筋固定。这样手工滤网就做好啦……”
车渐渐驶进盘山公路,左摇右摆像是大摇篮一样,营销号专用播音腔配上后期哈哈哈的魔性狂笑,立体环绕音效。苏衣有些想吐,硬是顽强地睡了过去。
过了大概三十分钟,邻座突然传来震天响的呕吐声,苏衣懵逼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大妈拿了个塑料袋,面向过道,卖力的:“呕——”大妈擦了擦嘴,仰面靠在椅背上,侧眼看着她:“把你吵醒了?吃了晕车药也不管用,诶呦,真难受,师傅开稳点——”
北方方言并不难听懂,苏衣抽嘴:“没事,没事,您继续。”
等客车进了县城,已经是下午一点。苏衣提着行李箱往外走,客车站很小,走上两三步就到了路边。本就不宽的路上还停了两排车,摩托车和汽车一起穿行在道路中间。
“衣衣!”
苏衣往前面一看,就见大姑正骑在弯梁摩托车上,停在路边冲她招手。苏衣拉着行李箱,穿过凹凸不平的人行道,黑乎乎的下水道井盖发出浓烈的气味。大姑是一个微胖的女人,她接过行李箱,笑眯眯地看着苏衣:“衣衣长大了!走,送你去奶奶家!”
大姑将行李箱绑在摩托车后面,让苏衣坐在后座。发动机轰鸣,载着两人穿梭在车流和人流之间。摩托车在马路上飞驰,迎面吹来的凉风冲散了夏日热气。
渐渐地,周围的环境越来越荒凉,路边挂着指示牌,前方三千米是桑榆村。出了城,上了国道,公路平整开阔,两边是大大小小的山沟,山谷间新绿平铺,山腰上碎红乱点。公路两边的树叶沙沙作响。
“这有多少年没回来了?”
苏衣不会方言,只好用普通话到:“好多年了。”
“是了,就七岁的时候回来过一次,这算一下十三年都过去了。”
正值中午,路上几乎没有车。摩托车下了长坡,又爬上了高原,在蝉声阵阵中,进了桑榆村。
村子里静悄悄的,水泥路通到挨家挨户门前。苏衣推开两米多高的木门,门上的铁锁发出清脆的响声。核桃树在门内垂下阴影,树荫下窝着几只肥肥的母鸡。
苏奶奶早就听见了摩托声,她掀开花布门帘,带着深蓝色的围裙,探出头:“衣衣回来了!来,快进来!”
苏衣跟着大姑进门,苏奶奶挥着大铁勺,从热腾腾的锅里捞出四碗面:“来,吃饭!”
刚做完车,还有些反胃的苏衣:……
大姑转过身,看见满满的一碗面,尖叫道:“我的妈!我在下面刚吃饭!哪能吃了这么多呢!”
苏衣被她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出去。
大姑情绪饱满地把面挑回锅里:“吃不了这么多,你怎么捞了四碗呢?”
苏奶奶截住她的面,往苏衣碗里填了一勺:“隔壁那个孩一会也回来,我多做了点,反正咋们也要吃。”
“隔壁那个孩今天回来了?”
“嗯,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说回来了。”苏奶奶给苏衣夹了一大筷子咸菜:“你先吃,早早地就坐飞机肯定饿了。看你瘦的,赶快吃。”
苏衣捧着烫手的瓷碗,吸溜着面条,内心颤抖。
大姑两三下把面条吃完,拿起摩托车钥匙:“妈,我下去了啊。铺子还开着呢,我晚上带着孩子再上来。”
苏奶奶端着碗跟她出门:“嗯嗯,慢点啊!”
“走了啊,衣衣!我晚上再上来。”
苏衣见屋子里一下空了,下意识地也端起碗跟在苏奶奶后面,站在门口,目送着大姑骑着摩托一溜烟离开。
苏奶奶拿围裙垫在手里端着饭碗:“咋们就在大门边吃,这里有风,不热。”
苏衣内心是懵逼的,她有样学样地坐在大门边的小凳子上,呼噜面条。
几只老母鸡咯咯咯地走到她们脚边,苏奶奶把半根要不动的白菜扔出去,母鸡们就扑棱着翅膀追过去,低着头啄食。
阳光把水泥地面照的发白,道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蝉鸣声像是从大喇叭里播放出来似的,在蔚蓝的天空下盘旋。
等苏奶奶吃完慢慢一碗,苏衣的饭才下去一半。苏奶奶拿围裙擦了一下嘴:“怎么样,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吧。”
苏衣撑着鼓胀的胃点头:“是啊……”
苏奶奶端着碗进去盛面汤,苏衣抱着大海碗继续长线作战。
不远处主干道上是不是传来车声,苏衣余光观察着屋里,手上悄咪咪地给母鸡喂面条。
嘟嘟嘟,发动机在门前熄火,尾气地味道弥漫在鼻尖。
苏衣抬头看,就见一辆跨骑摩托车停在面前,车型是最常见的红色机身黑色皮垫。摩托车上的人穿着宽大的体恤,到膝盖的大裤衩,大长腿撑在地面上,白皙的手掌掀开头盔上的挡风罩,露出一双懒洋洋的眼睛。
苏衣筷子上还有半根面条,脸上还溅着汤汁。几只鸡被吓了一跳,扑棱棱飞起来,满地尘土。
“衣衣,谁来了?”
苏衣淡定地把面条倒在地上,眨了眨眼:“我不认识。奶奶,我的面条洒了!”
苏奶奶见地上洒了小半碗面条:“哟!这是怎么了?”
苏衣老老实实:“奶奶,刚刚被吓了一跳,手滑了。”
“没事没事,锅里还有。”
苏衣:……
听见摩托车上的人笑了一声。
苏衣摆手:“不用了奶奶。我已经吃饱了。锅里的不是留给隔壁的吗?”
苏奶奶这才转移矛头:“对了,小轩回来了!来来来,我给你做饭了,端上就能吃!你赶快把摩托车放了,我去给你端饭!”
苏奶奶风风火火地走了,苏衣这才收拾起碗,看着闻轩将车推进院子里。隔壁的大黄狗摸摸索索地溜到她脚边,嗷的一声把鸡都吓飞,哼哧哼哧地吃起来。
闻轩停好摩托,摘了头盔走到门边,苏奶奶立刻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海碗。里面的汤汁将满未溢:“赶紧吃,快凉了!”
苏衣刚起来的屁股又牢牢地坐回去,也不走了,就抱着空碗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