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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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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好冷……真的好冷，枯木一般漂浮在水面上，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我是死了吗？为什么会死呢？到底是，为什么呢？
思绪渐渐飘远了，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无意识的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些什么零碎的片段。
我费力的睁开眼睛，努力将它们看清——
是泛滥的春光里，有人向我伸手，我们将小指相勾，许下被我遗忘的誓言……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一如那人给我的感觉。
是谁呢？好奇怪，明明应该是很重要的人……怎么会想不起来了呢？我想。
眼前突然倒影下一片血色的天空，亘古亘今的长河无感于岁月的变迁缓缓的流动，我在河里游动，为了不知名的东西浸泡在刺骨的河水里，深入骨髓的痛无时无刻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经……
我如同局外之人般看着这一切，茫然的听着我微弱的声音“要找到……为了……”
为了……什么？
碎片记忆里的色彩一点点淡去，无声的黑白好像在嘲讽我存在的意义。
最终，连如同走马灯一般的破碎画面也从眼前消失，我彻底失去意识，如同尸体一般漂浮在水面上。
“看那里，看河面上！找到了，快来人啊！”
“确定是清姬大人吗？快去请无惨大人！”
“可怜的孩子……在河水里泡那么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你们想什么呢？去叫大夫啊！叫那位大人能干嘛？能把人救回来吗？快去啊！急死了！”
嘈杂的，纷纷扰扰的声音，将河流包裹的水泄不通的火把映照着黑魆魆的天空，犹如红莲怒放。
“渔网来了！”“快！网住她！”
粗砾的渔网罩住了水中漂浮的，少女的身体，在青年们的吆喝声中，离开水面。
皮肤惨白，嘴唇发青，胸口没有半点起伏，粗砾的渔网还紧紧的束缚在她身上，勒的青紫，在火把的照耀下更是宛如厉鬼。
人们看着岸边的她了无生机的样子，穿出了轻微的呜咽和重重的叹息。
清姬和无惨是三年前搬来的，那青年是京都里的贵族，不知道什么原因来到了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听村口的大妈说，也许是为了爱情。
谁知道呢？那位大人素日脾气不好，平日里也不出门，大小事情都是由清姬一手操办的。
清姬人很好，看上去也像是被娇惯大的，不了解很多常识性的知识，却又很谦虚好学，经常帮村里的人做些事，也不求回报。
多好的姑娘啊……早上还有人看到，她微笑着走出家门，塞给对门的孩子两颗金平糖，晚上她就这么聊无生机的倒在了河里。
“所以……请节哀，无惨大人……”村中的长者看着远处急急赶来的青年，叹息着说道。
宫内三清……怎么可能会死呢？无惨低头看着渔网中的少女，这样想着。
那样强大的生命，就这样逝去了逝去在一条平凡的都叫不去名字来的河里？她可是三清！如果连她都无法逃脱死亡……那我又如何“永生”？
他握紧了手中冰凉的珠串，也就是在今日早上，阴沉沉的天，太阳还没有从云层里探出头来的时候，从街角的小店里买下的。
他樱红色的眼睛里深埋了很多看不懂的神色，疯狂的，迷茫的，悲伤的，愤怒的，执着的……
什么都有，却终究是凉薄。
他不发一言，冷冰冰的看着人群里钻出一位年迈的大夫，颤颤巍巍的走到清姬跟前，伸手搭上了她的手腕。
砰，砰……心脏缓慢的跳动着，微弱却又坚定，带着主人的执念，顽强的跳动着。
“她还活着！”那老大夫说道，身边的徒弟为他擦汗，明明是冷冽的秋天，那大夫却一身是汗。
“太好了！”“清姬大人果然有福！”人群再次嘈杂起来。这些热闹里也不知道隐藏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无惨推开那些意图将清姬抬起来的青年，弯下了腰。轻轻松松的将人抱起，看上去一点都不似人前瘦弱的样子。
他向周围的人道了谢，转身离开。那肮脏的，还带着渔网腥气的水，就这么顺着他的衣襟，滴落在黝黑的地面。
他拉着老医师，快步的前行着。身后有人在夸他是个好人，他自己都差点儿笑出声了。不过没关系，那个人还活着就好。
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依然是他最好用的一枚棋子。
只要她还活着，那么一切欲望和野心，都还有实现的机会。
只要她还活着，我的心里是不是也能好过一些？
他这么想着，缓缓送出一口气。紧张的情绪得到缓解，也没有思考，他的清姬为什么会倒在那条冰冷的河里。
他只是收回了对医者宛若针刺般的目光，将神色隐藏在阴影里。
不用担心，只要清姬还活着，就没有什么问题。她可不是柔弱的不堪一击的人。
只是……没问题了吗？
人们或担忧或哀痛或焦虑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拍打着我的鼓膜，似真似幻，我能感受到我的身体离开了水面，可我知晓，我的灵魂还在这条河里。
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生平，爱好，过往的一切，粗暴的被人撕碎，只留下几个零星的，黑白的残影。
我听到人们的交谈和抽泣，但我却没有一丝感伤，因为我知道，我的，那些鲜活的情感。
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我拒绝睁开眼睛，因为我不知道我究竟还算不算活着，就算活着，也还算不算过去的自己。
真的，很抱歉……那些过去和我经历岁月的人们，那些过去一起欢笑的记忆……我都忘记了。
很抱歉，现在抱着我的你……我连你的名字都已经遗忘了……
也许我是想哭的，但最后我的眼眶里也没有什么流了下来。
我只是无知无觉的，毫无求生欲望的，躺在那个没有温度的怀抱里，任由他把我带到任何地方。
悲哀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