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失火 ...
-
“……”鱼溪茸看着那行字，讷讷道，“您真是好狠的心呐。”
“你不是说，我俩与你击掌以示和好的吗？”仇晓还怒指。
掌门公子歉疚地摸摸自己的脑袋：“我知道你们是我爹娘找来寻我的人，为了节省我们双方的时间我才这么做的，反正不管你们谁赢了，我都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原来这位掌门公子根本也没看出仇晓还来者不善，还以为仇晓还和鱼溪茸都是来寻他回去，领他爹娘的赏金的。
“你们签了这纸契约，就都不能带我回去了，也就能够和好了，快快给这位公子治……”
掌门公子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鱼溪茸正精神挺拔地站在那儿，衣衫整洁，面色红润。
“你的伤呢？”
“他最擅疗愈之术，否则怎么敢挡我的刀。”仇晓还道。
掌门公子恍然：“原来如此！真神奇啊，那疗愈之术能否治愈天上的太阳呢？”
“这……恐怕不能。”鱼溪茸无奈浅笑。
“你便是用这纸契约，将前来寻你的人都封口了？”仇晓还却眉梢微皱，“你知道这些年你爹娘一直在找你，为何不回去？”
“我在这里呆得挺好的，才不想回去呢。”
事情并未朝着仇晓还担忧的方向发展，仇晓还反倒不自在了：“那你可知，如今有另外一个人正替代着你，用着你掌门公子的身份，享用着本该属于你的天材地宝，对别人呼来唤去，而有这样权力的人本该是你，你就不想把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
“那些我又不喜欢，谁喜欢当那掌门公子就当去，反正我不当。”掌门公子却轻而易举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便是他把你父母的宠爱都享尽，你也无所谓吗？”仇晓还既不解，又憋闷，仿佛一团无名之气压在心口。
“你不必劝我，我对那什么掌门公子没有任何兴趣，也不想花任何心思在那边，我已经确定了我应该花费一生去做的事，那就是跟着我师父学习锻造之术，这也是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掌门公子叹息一声，“而我爹娘，他们一直在打扰我的追求。”
“父母之爱，你竟将它看做打扰？”
掌门公子摇头笑:“他们若爱我，又怎会有另一个人代替我？”
“不是这样的！”仇晓还语气急切，“那个人怎么够代替你呢？他不过是，不过是寄托你双亲对你的思念的一个东西！”
“你这人可真坏，如何能这样贬低一个人？不必为了讨好我这样贬低我爹娘收养的孩子，这对他很不公平。他不过是被我爹娘收养了，却并没有真正地威胁我，而你却一直在挑起我对他的敌意，好刺激我回去。”掌门公子面露愠色，“我告诉你，没有用，请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我没有胡言乱语，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就是那个人！你走后我被你爹娘收作养子，给我取名仇晓还，不是真的要我晓得回家，而是希望你能够回家！他们对我说，我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实他们真正想要说的，是你仇宝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心口那一团恶气终于被他倾吐出来，仇晓还说得脖颈都发红发热，心却凉下来，耳边和心间都一片寂静，唯有寥廓的天宇下的风声在呼呼作响。
“而我，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也不是为了带你回去。”仇晓还望着他，“我是来杀你的。”
“……”掌门公子静默了好一会儿，总算找到一句话，“你就没有别的追求吗？”
仇晓还的手动了动。
掌门公子合掌跪地：“别别别！你饶我一命，别动不动动刀子，反正我也是不会回去的，左右碍不着你什么，真的，我发——”
他没来得及发誓，抬起的手被一股强硬的力量压了下来。
仇晓还压着他的手，将一件护甲交到他手中。
“这件玄冰甲，你爹耗时五年打造而成，刀枪不入，邪魔不侵，他把它交给我，但我知道，他是为你打造的它。我把它放在万象锦囊中，一直没有穿过，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不会我收下它之后，你就立刻杀了我吧？”掌门公子瑟瑟发抖，不过紧接着他便转移了注意，长年的学习让他下意识地评价起了这件护甲，“我花五年打造出来的护甲也就比这件好个千百倍吧。”
仇晓还不耐地吐出一口气，掌门公子立刻噤声，仇晓还道：“你收下它，我饶你一命。”
掌门公子接过这件护甲，有些犹疑：“仇晓还，我不懂，你到底是来杀我的，还是来劝我的？”
仇晓还抱臂道：“我原本确实是来杀你的，但是我现在改主意了。”
“啊？”掌门公子一脸迷茫，看看仇晓还，又看看鱼溪茸。
鱼溪茸朝他安抚地一笑：“他就是这样，想法……比较多变。”
鱼溪茸隐隐感觉到，就在刚才，仇晓还想要的变了。
“他这人可真怪。”掌门公子朝鱼溪茸小声嘟囔，不大情愿地收起护甲。
“既然你不杀我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有事。”仇晓还却道，“倒也不算什么事。你走吧，只是我要跟着你。”
“啊？”
掌门公子很不情愿，但没有用，仇晓还想做什么事时，从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就这样，掌门公子仇宝瑶边走，边思索着如何送离这祖宗，若是他们一直跟着他，被师父瞧见，定要问上一番，到那时又该如何解释……
而仇晓还饶有兴味地欣赏着掌门公子想甩掉他又做不到的样子，与鱼溪茸一同跟在他两侧，不多时，便远远看见通红的亮光在前方恍惚。
“不对劲。”仇宝瑶加快脚步，一路狂奔。
只见前方浓烟滚滚，大火冲天，外围一圈人提着水桶正在救火。
“遭了，师父在那里！”
“喂——”仇晓还伸手捞了个空。
仇宝瑶焦急地冲过去，不顾拦阻，一头扎进了火场。
仇晓还与鱼溪茸即刻跟上他。
烈火浓烟，沿着廊柱蔓延，火舌吞吐着头顶的房梁，坍塌声不绝于耳。滚滚黑烟模糊了前方的视线。
仇宝瑶经过院门，一支断落的门柱朝他压下来，砸在他头顶上方的虚空中——鱼溪茸已展开屏障，护三人无恙。
“这火不像是寻常的火。”烈火炙烤着鱼溪茸的屏障，鱼溪茸忧心忡忡，“倒像是，龙眠之地那只麒麟吐出的火。”
他在龙眠之地被那麒麟一掌掀飞数丈，险些失去意识。
仇晓还同样想起龙眠之地那只口吐烈焰，脚下生雷的麒麟。当时遇到它，闹得他十分狼狈。
仇晓还轻哼：“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罢了。”实则他精疲力尽也没有真正将它打倒，那只麒麟似乎有着源源不断的动力，唯有以水缚将它困住。
“这是天灯的火。”仇宝瑶一颗心悬着，脚步飞快，“我们一直在寻找能够替代太阳的材料。天灯的火，是世上最接近烈阳神火的火焰，一定是天灯里的火焰燃烧了灯壁。若是被这火焰上身，马上就会变成一堆黑炭……得快点救师父出去！”
他们在一座岌岌可危的高台上找到了负手而立的仇宝瑶师父，此时火焰离他的衣袖不过分毫。那男人脸上却是容光焕发，十足的兴奋模样，心满意足地欣赏着火光，被鱼溪茸拉进屏障中后，立刻揽住他徒弟的肩膀，双眸在火焰映照下熠熠生辉：“阿宝，你看，今天的火真好啊！”
仇宝瑶满头大汗：“现在不是赏火的时候啊，师父，我们快离开这里！”
在撤离火场的途中，仇宝瑶的师父还在一路品鉴沿途的火焰。
“这火，真旺，真亮，烧得真快！”
失控的火焰极快地蔓延出几十里，灭火的人们已经丢盔弃甲，逃往前方的河流。
眼下呈现在他们四周的，是一望无际的火海，高高的火舌引向长空，像是要吞天噬日。
仇晓还与鱼溪茸各带一人御剑而起。在火焰触及不到的高空，能够清楚地看见这火正以怎样不可阻挡的势头向四面八方呼啸而去，将农田、房舍吞入其中烧个干净。
很快，便吞并了河道这边的大片区域。而后，火焰乘着飞絮，如繁星点点穿越长河，降落在对面的草丛。一名从火场中逃出的造灯人乘船到达对岸，正惊魂未定地向前走着，火光忽然映亮了他的脸。
“火烧过来了！”
一声惊叫，对岸沸腾起来。
“完了。”仇宝瑶的师父这才感到大事不妙，“完了完了，它怎么过了河 。”
天灯之火一旦制成，就不会轻易熄灭，若形成火灾，救灾难度远超凡火。因此制造天灯的工程选址在河边，又人工修筑了河道，将制灯之处以河流围起，以控制火势。
但现在，火焰越过了这层防线，如若不能让它消停，对岸的田舍、毗邻的城镇甚至整块陆地都可能被它燎原。
羲和族的术士们在河道边聚集起来，发动术法筑起水墙，阻止烈焰的蔓延。
水汽蒸腾，湿润了术士们印有金色太阳纹的法袍，不一会儿，所有人额前便都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少主，水阵蒸发的速度太快了！”一名稍年长的术士担忧道。
“必须将火势控制在这里……”立于河道最前方的俊秀青年催动术法，水墙冒着烈焰前行，水火交融处腾起一阵混杂着水汽的风，吹动他耳下的坠饰，耳坠上的金色圆轮不住地旋转，仿佛太阳一般炫起金色光轮。
然而下一秒，火焰骤然升高，反扑水墙，水雾缭缭，墙体瞬时薄了许多，青年的眉心渗出更多的汗珠。
“这里要顶不住了！”有人喊。
“守住，不能退！”青年厉声道，“师父为了它已经葬身火海，他在火场里把它托付给我，找到控制这火焰的方法，太阳便能升起。”
“而若是无法控制住它，兴许整个大地将变成一片火海……”
青年再一次发动术法，弥补消去的水墙，阵风吹起耳际圆轮，映照出他些微发白的侧脸。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失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