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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若要人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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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明柔适时站起身来:“叶总。”
叶老太太点点头:“今天明柔带了好东西来看我。”
叶云甫皱皱眉,什么时候奶奶对阮明柔那么亲切了,亲切到要叫她“明柔”?但是他很快接上了话:“是吗?奶奶高兴就好。”
阮明柔笑着说:“老夫人,今天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
“留下来,吃晚饭。”
阮明柔眼角的余光扫到叶云甫的脸,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是根本就不欢迎她吧。
“谢谢老夫人,我忽然想起来还有别的事情,改日再来叨扰。”她直了直身子朝叶云甫点点头:“叶总再见。”
叶老太太见留不住她拉住她的手又说:“明柔啊,谁要是得了你做媳妇儿可真是前辈子积德。”说着笑盈盈看着叶云甫。
阮明柔拉了拉叶老太太的手:“老夫人哪里的话。”
叶老太太朝叶云甫使眼色:“去送送明柔吧。一个女孩子怪危险的。”
叶云甫点点头,手上的黑色皮质手套还没有摘下来,等阮明柔走到门口的时候他顺手从茶几上拿了一串钥匙 跟在她身后出去了。
车子开出去好久,两人谁也不说话,车厢里的空气凝滞得吓人,像是比窗外的气候还要冷。
“住哪里?”
“星湖花园。”
“阮明柔,你的演技还真是不错。”叶云甫貌似不经意地说。
“怎么?”阮明柔侧过头,“你是专业评审?”
叶云甫稍稍开了一点车窗,让车窗内玻璃上的雾气尽快散去,可是外面的寒风吹在脸上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小刀。
“奶奶不是你可以利用的对象,你离她远一点。”
阮明柔冷笑一声:“利用?你说的是不是严重了?”
“我不认为我们的交情值得了一只宋代钧窑的笔洗。”他多年的收藏让他一眼就看到那只状似不经意放在茶几上的不起眼的笔洗,他几乎可以一眼断定,那不是赝品。
“哈哈,我说你什么好,你认为是我和你的交情吗?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阮明柔歪了歪脑袋,尽量看上去单纯:“叶总,男人自信是好事,但是自信过头了,那会让人觉得反感。这是忠告,你可记牢了。”
叶云甫眯了眯眼:“难道你要告诉我你接近奶奶没有目的?”
阮明柔不置可否:“接近谁就一定要有目的吗?”
“你让我不得不联想。”叶云甫目不斜视,“杜静怡的事情你知道吗?”
阮明柔点点头;“知道,怎么?”
“和你没关系?”
她冷哼一声:“何以见得和我有关系?”阮明柔知道言多必失,她隐隐觉得叶云甫像是知道什么一样,所以不敢多说一个字。
“没关系最好。”
说完他利索地转了个大弯,车子的甩动很厉害,阮明柔不得不紧紧抓住扶手,心里一阵翻涌。说话的声音越发显得沙哑无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杜静怡有今天也是咎由自取。”
半晌,叶云甫都没有再说过话,阮明柔只是装作看窗外的风景,心里祈祷着赶紧到家,可是越是期盼越是缓慢,一路上净吃红灯。漫长的等候时间让那个人觉得无法呼吸。她能感觉身边的叶云甫焦躁的情绪,修长的十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就在红灯的最后一秒,叶云甫忽然猛踩了一下油门,雪亮的车灯下忽然倒下一个人影,阮明柔被吓了一跳,猛踩下去的刹车几乎把她弹了起来。叶云甫下车查看情况,倒在地上的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衣着整洁。
阮明柔心魂未定,心有余悸地下车来:“没事吧?”
老太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但是既没有外伤也没有流血。阮明柔蹲下身去推了推那老妇人,谁知她一动不动,这样的天寒地冻,阮明柔仰起头说:“快点打急救电话吧。”
叶云甫狠狠抽了一口手上的烟,然后也蹲下身来,冷冷的说;“一万。”
老妇人还是躺着不动,叶云甫冷哼一声:“两万?”
阮明柔忽然明白他说的是钱,觉得气愤极了,站起来怒气冲冲:“你这算什么啊?你没看见她躺在这里吗?有钱就了不起吗?有钱就可以践踏别人的生命是吗?你不叫救护车是吧?我来叫。”她愤愤的从包包里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叶云甫长手长脚,一步跨过去,把手机从她手里抢过来,利索地卸掉电池再丢还给她,然后尽可能低声对那躺着的老妇人说:“三万,不会再多了。”
阮明柔觉得不可思议:“叶云甫!你真是无可救药了!你撞到人了,说不定会死!”
话音刚落,地上刚才躺着的老妇人缓缓坐起来,满脸惊惶,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开始大声嚎哭:“哎呀……我要死了呀!有没有天理啊!你还我公道!”说着抓住叶云甫的裤脚,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揪着不让他离开。
叶云甫嫌恶地挣脱开来,冷冷地说道:“你再这样,一个子儿也别想要。”
阮明柔怒不可当,像是失控了一样,手里沉重的包包没头没脸朝叶云甫脑袋上招呼过去,包上的金属拉链很尖锐。叶云甫觉得额角一阵温热,粘稠的液体就顺着额角流下来。阮明柔还是不能平息,细细的胳膊抓住叶云甫的外套领口:“你这样对待一个老人家,是你撞了人家,你觉得你有理?还是这个世界就是你们有钱人的世界?一切都是金钱说了算?你真是冷血的怪物!”
叶云甫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下来,用力地抓住,眼对眼说道:“你和我的行径有区别吗?”
说着从车上取出空白支票,就着车的引擎盖,黑色的钢笔刷刷签下叶云甫三个字,然后蹲下身,放在老妇人的身边。潇洒地转身上车。
看热闹的人很快散去,阮明柔站在路边怔怔地发愣,脑子里百转千回像是放电影一般闪现的都是那似曾相识的画面。躺在地上的老妇人的影子似乎和母亲的身影重叠起来,她的眼眶一片温热。
“喂!走不走!”叶云甫已经发动了车子,按了按喇叭。外面的风越吹越冷,牙齿已经不听使唤开始打着架。阮明柔只好抱了抱胳膊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车子起步很快,一会儿就开出去很远。
阮明柔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梗的厉害。
“放心吧,死不了,你回头看看。”叶云甫说的风轻云淡。
她下意识地回头,却见刚才躺在地上的老妇人瞬间不见了。阮明柔一阵尴尬,眼见着叶云甫额角鲜红的血液还在往下流,取出手帕按在他的额角。这方手帕还是叶云甫在机场给她的那块,已经洗干净,散发着淡淡的洗衣皂的味道。
她咳了咳“你怎么知道她没事?”
“这种事情你没遇到过吗?仗着自己是弱势群体,无所不用其极,抛弃作为人的最后尊严只是为了在弱势的掩护下做一些敲诈的勾当。”他勾了勾嘴角,“我本打算一分钱也不给她。”
阮明柔收回手,把染了血的手帕叠成一小块方方的东西,吸了吸鼻子:“哦。”
“你哭了?”他狐疑道。
阮明柔摇摇头:“没,只是觉得冷。”说完又回头看了看,尽管早就看不到那所谓的“车祸现场”。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不会有事吧?”
叶云甫皱了皱眉:“有一句话,你说的很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顿了顿,显得烦躁,好不容易到了星湖花园,阮明柔干巴巴地说了声谢谢,然后下车,一只脚刚落到地上,听见叶云甫在身后说:“阮明柔,那句话,也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