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彪西恋人》秦三见

4、第 4 章

　　江意一直自诩做事滴水不漏，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这艘万吨巨轮竟然会在一条小河里翻了船。
　　他回到办公室，盯着桌上游鹿的简历看了好一会儿。
　　突然有人敲门，江意一抬头发现竟然又是游鹿！
　　“江总！”站在门口的游鹿，满脸堆笑地看着他。
　　游鹿从来不敢说自己是什么耳聪目明、八面玲珑的职场人精，但也不算反应太迟钝，她明显感觉到江意对自己态度微妙。
　　她当然不会知道江意是在对漫展的事耿耿于怀，还以为这新来的上司因为早上在自己面前出了糗，在闹别扭呢。
　　游鹿嫌他小心眼儿，但又不能明说，毕竟人家是领导，而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这次工作的机会。
　　她思忖片刻，觉得有必要主动跟这位江总监化干戈为玉帛。
　　但，江总监显然不打算给她好脸色。
　　看到来人是游鹿，江意瞬间如临大敌。
　　内心已经慌得一批，但表面镇定如泰山。
　　江意往椅背上靠了靠，准备拿出气势来给她制造点压力，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有事？”
　　游鹿连连点头，快步来到江意办公桌前，在江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支笔已经被放在了他面前。
　　“您刚才把笔落在会议室了，我给您送来！不过鼻头的地方断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多贴心！游鹿内心呼喊：江总！夸我！
　　然而江意只觉得她没事儿找事儿！
　　这笔为什么会断？还不是因为她！
　　江意抬眼看看游鹿，那人还杵在办公桌前微笑着看他。
　　江意摸着良心说，游鹿长得确实不错，明亮清秀，那双眼睛笑起来还真的会让人想起清晨林间活泼的小鹿——前提是，不要对着他不怀好意地笑！
　　“还有事吗？”江意尽量让自己态度平和，不要失了风度。
　　“呃……没有了。”
　　“那就回去工作。”
　　游鹿见他态度冷淡，渐渐收敛了笑容，灰头土脸地往外走。
　　见她要走了，江意刚松了口气，却没想到，游鹿突然又回了头，吓了他一跳。
　　“江总！”
　　“……又干嘛？”
　　游鹿指着桌上的那支笔，迟疑了一下说：“你不谢谢我吗？”
　　“……我可真是太谢谢你了！”江意强忍着，才没咬牙切齿。
　　游鹿满意了，愉快地说了句“不客气”，还“买一送一”地给了江意一句“贴心”承诺：“江总，您放心吧，早上的事我不会跟别人讲的！”
　　她说完，丢给江意一个笑容，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天真的游鹿以为自己这明确的示好行为会化解江意的心结，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行为在对方看来，简直就是正面的挑衅！
　　江意揉揉太阳穴，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两个把柄被捏在游鹿的手里了。
　　他无奈地自言自语：“她是老天派来专门克我的吧！”

　　江意此人，从来不服输。
　　不仅不服输，还越战越勇。
　　你游鹿不是挑衅吗？好啊，那就正面交锋，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江意一个邮件发过去，让三个新人每人在两天之内做一个活动策划，周三早上开会，每个人轮流做汇报。
　　收到这个邮件的时候，游鹿正百无聊赖地看员工手册，第一天上班，没人管他们，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活动策划？”游鹿哪儿做过这个啊。
　　旁边工位和她一起进公司叫腾瑶的女孩有些犯愁：“两天之内……时间这么紧！想个idea都要两天好不好！”
　　游鹿没经验，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倒是另一个男生轻笑了一声说：“就这？”
　　游鹿跟腾瑶都看向了他。
　　腾瑶问：“你有思路了？”
　　叫陈赢的男生只是得意地笑笑，没说话，看起来成竹在胸。
　　进公司面试的时候也提交过策划案，但游鹿其实投机取巧了。她以前没有过相关的工作经验，在做策划的时候，几乎是对着网上的案例照葫芦画瓢，写得规规矩矩，面试时凭借自己超强的记忆力，背了一些优秀案例，竟然就这么糊弄过关了。
　　可到了实操的时候，就没那么容易糊弄了。
　　自从江意发了这封邮件之后，游鹿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一直到下班，腾瑶跟陈赢似乎都已经十分从容，唯独游鹿，几个小时憋出三行字，下班前又给删了个光。
　　她到家的时候，室友宋冉已经回来了。
　　“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宋冉正在煮面，从厨房探出头来问她。
　　游鹿愁眉苦脸地说：“可能明天就是我最后一天去上班。”
　　“为什么？你闯祸啦？”
　　“那倒是应该没有，但我们总监让大家写活动策划，我一点想法都没有。”游鹿把包和自己一起丢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她唉声叹气地说，“我总不能像应付面试时一样，去网上拼凑方案吧，这不是长久之计啊。”
　　宋冉端着面出来，问她：“吃点吗？”
　　游鹿摇摇头：“我吃不下。”
　　然而，嘴上说着吃不下，当宋冉把筷子递给她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一起吃了起来。
　　两人边吃边聊。
　　游鹿说：“我们那个总监看起来就非常难搞。他的邮件里没提任何明确的要求，但这就是最难的。”
　　她吃了一口面，叹气道：“好想讨那个男人的欢心啊……”
　　宋冉看着她这样子笑得不行：“难得啊！你都需要主动讨男人欢心了！这还是我们游鹿么！”
　　游鹿哼哼一声，没心情开玩笑，觉得工作比恋爱难，让江意对她点头比她向白月光学长告白难。
　　吃完饭，游鹿回到自己房间，继续苦思冥想。
　　她盘腿坐在椅子上，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好久。
　　她的笔记本壁纸是好几年前拍的一位学长弹钢琴的照片，直到现在游鹿也不知道这个学长叫什么，可他却成了自己的白月光。
　　看了好一会儿白月光，焦虑的心情也并没有缓解。
　　游鹿决定上网找找灵感。
　　这时候，宋冉轻轻敲门进来：“小鹿，刚才忘了和你说，我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一个你的快递，我帮你拿回来了。”
　　她把快递给了游鹿，看出她还在为工作心烦，说了句“加油”，轻手轻脚地出门了。
　　“对了。”宋冉突然折返回来，对她说，“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我是觉得，像你之前没有经验，要做活动策划的话，不如从自己最喜欢也最了解的方向下手，这样你做的时候更容易挖出亮点。”
　　游鹿听了她的话瞬间振奋了精神：“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宋冉笑：“你就是神经绷得太紧了，思路都被限制住了。那我不打扰你了，加油宝贝！”
　　宋冉出去了，还贴心地帮游鹿关好了门。
　　游鹿觉得她说得特别有道理，从专业性的角度，她肯定比不过有经验的腾瑶跟陈赢，那自己唯一的胜算就在对活动主题的了解上。
　　游鹿一边拆快递，一边琢磨：可是，我了解什么呢？
　　她一边忧愁，一边打开了快递。
　　这是她之前在网上买的一套“富江”同款制服，当时在漫展上看那个女装大佬穿着很漂亮，自己眼馋于是火速下单，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了。
　　等等！
　　游鹿灵光乍现：这不就是我喜欢还了解的么！
　　她看着眼前这套制服，突然觉得拨云见日了。

　　游鹿的活动策划有了眉目，而且做得十分顺利。
　　周二一整天，她心情好到见了谁都笑，尤其是见到江意，眉飞色舞地打招呼。
　　这不对劲。
　　江意越想越觉得她奇怪。
　　下午在茶水间，活动策划已经写得差不多的游鹿看见江意也在，特意凑了过来准备探探他的口风。
　　“江总！”
　　江总被吓了一跳：“你发什么神经！走路没声啊！”
　　他瞎嚷嚷，游鹿也不恼，相反的，面带笑意地对他说：“不好意思，练过轻功。”
　　“……有病。”江意水才接了一半，决定不接了，赶紧走，离这个神经病远一点。
　　“别走啊江总！我有事儿想问您。”游鹿拦住了他的去路。
　　江意皱着眉，不耐烦地问：“你又想干嘛？”
　　“江总，您知道伊藤润二吧？”
　　江意瞳孔地震：“你干嘛？”
　　“您对富江这个角色，怎么解读？”
　　江意已经不只是瞳孔地震了，他的世界已经直接火山喷发万物死了。
　　“你什么意思？”
　　游鹿还真没别的意思，她只是在做完策划之后突然意识到，富江这个人物着实有点过于暗黑了，不知道领导能不能接受。
　　但在江意看来，可不是这么回事了。
　　“游鹿我警告你，别给我动什么歪心思，我不吃你那套！”江意气急败坏抬脚就走，留下游鹿一个人站在那里觉得莫名其妙。
　　“我动什么歪心思了？”游鹿嘀咕，“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像富江引诱男人一样，引诱你吧？”
　　她说完，自己都觉得滑稽。
　　又被刺了一刀的江意崩溃地回到了办公室，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立刻辞退游鹿。
　　这家伙也太嚣张了，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威胁他了！
　　江意喝了口水，烫了个半死，更气了。
　　他放下水杯，决定就等明天了，如果明天游鹿的策划案做得狗屁不通，他绝对让她提前结束试用期。
　　只可惜，江意的这个美梦，又碎了。

　　星期三一早，江意叫大家到会议室开会。
　　三个新人，加上江意跟主管周昊。
　　“谁先来？”江意坐在距离屏幕最远的地方，声音冷酷，表情威严。
　　他还憋着一股火呢，等着看游鹿的“表演”。
　　“我先来吧。”腾瑶第一个站了起来。
　　她的活动主题是关于虚拟偶像的，近几年虚拟偶像非常受年轻人的欢迎，而且可以发挥的亮点非常多。
　　腾瑶作为一个策划老手，短时间内做出的这份策划可以说是相对比较完整也专业的，游鹿看她的PPT、听她讲解，第一次直视自己和专业策划人的差距。
　　再看看自己的策划案，她突然有点心虚了。
　　不过，江意似乎对她的策划案不是很满意，只给了“中规中矩”这四个字的评语。
　　下一个是陈赢。从江意给他们布置了这个作业之后，陈赢就一直表现得很轻松自信，游鹿甚至没怎么看到他在写方案，她非常好奇陈赢究竟会交出什么样的答卷来。
　　三分钟之后，游鹿知道了。
　　原来陈赢只是把自己之前做过的一个活动策划直接拿来用了，很尴尬的是，他的PPT模板用的还是上一家公司的，文案里还暴露出了他直接搬用的信息。
　　江意很生气，干脆没让他讲完。
　　最后一个轮到了游鹿，她其实有点紧张，因为江意的脸已经完全黑了。
　　游鹿走上去把电脑连上投影仪时，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我今天的主题是——富江cos大赛。”
　　当江意听到“富江”两个字时，耳边炸起了雷声。
　　游鹿的活动策划是举办一个专门cos富江的比赛：“我的灵感其实来自一位coser。上个星期，在咱们‘歆漫’主办的漫展上，我遇到了一个cos富江的女装大佬，他的扮相相当惊艳……”
　　之后游鹿再说什么江意都没听进去，他耳朵嗡嗡作响，如芒在背，觉得下一秒游鹿就会把那个女装大佬就是他的事情说出来。
　　江意实在忍不住了，猛地起身打断了她。
　　“你跟我过来！”江意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出门前还提醒她带着她的笔记本。
　　游鹿被吓到了，她没想到自己的方案让江意这么生气。
　　果然还是要宣扬正能量啊！
　　游鹿万念俱灰地抱着笔记本跟着江意去了他的办公室。
　　她忐忑地站在那里，看着江意一口气喝光了一杯水。
　　江意放下杯子，深呼吸，转过来质问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啊？”游鹿不明所以，“什么啊？”
　　“你是不是故意的？”江意说，“你这样有意思吗？有什么想法就直说，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要吃谁啊？”
　　江意刚吼完，贺骋推门进来了。
　　江意烦得要死，看见贺骋那张笑脸总算强压下了怒气。
　　“你干嘛来了？”江意没好气儿地问。
　　“于总叫咱们去他办公室，给你发信息你没回。”明明是来叫人开会的，但贺骋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看起来丝毫不急。
　　他走到江意办公桌前，看看臊眉耷眼的游鹿问：“这是怎么了？吵架呢？”
　　游鹿小声嘀咕：“是他单方面输出。”
　　贺骋笑了，揶揄江意：“对人家姑娘温柔点！”
　　江意翻了个白眼：“温柔个屁。”
　　贺骋低头扫了一眼桌上游鹿的笔记本，有些惊讶地问：“这是什么？”
　　“我做的活动策划。”游鹿含含糊糊地说，“江总不喜欢。”
　　江意气得头晕：“你还好意思说？”
　　江意这边都气得上头了，贺骋却坐下来看起了那个活动策划。
　　“你怎么还坐下了？”江意烦躁地说，“余总不是让去他办公室吗？不走了？”
　　“走吧走吧。”贺骋依依不舍地起身，眼神还不愿从那策划案上移开，“这挺有意思的啊，我记得你不是……”
　　“游鹿你先回去。”江意赶紧打断了贺骋的话，“我之后再找你。”
　　游鹿耷拉着脑袋，丧气地抱着笔记本走了。
　　贺骋笑盈盈地看着江意：“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怎么不至于？她都到我坟头蹦迪了，我还忍？”
　　贺骋笑：“你什么时候死的？我怎么不知道！”
　　“……滚蛋！”
　　江意跟着贺骋到楼上开会，回来的时候人还没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被主管周昊给拦下了。
　　“有事？”江意问。
　　周昊笑着说：“江总是这样的，咱们部门之前就计划着团建，但因为大家手头有项目，一直没去成。这不最近正好没什么事儿了么，加上您刚来，还有其他的新同事，大家一合计，准备这周末团建。”
　　每个季度一次团建，这是公司的规定，江意了然地点点头：“行，去吧。”
　　他说完绕过周昊就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结果对方却再一次跟了上来。
　　“江总，我们是想邀请您一起。”周昊说，“主要是为了庆祝您入职么。”
　　江意下意识想要拒绝，但刚要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迟疑了一下之后，答应了。
　　“好，你们定时间和地点，到时候通知我就好。”
　　“这周末！两天，咱们去野营！”
　　江意这个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的人想到要和大家一起出去两天，倍感压力，但毕竟都已经答应了。更何况，他也是想到自己刚来，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和大家熟悉熟悉，这才答应下来的。现在也只好硬着头皮点头了。
　　周昊瞬间眉开眼笑，兴奋地回去告诉了大家这个消息。
　　团建的事情敲定之后，周昊给大家分工，谁去租野营用品，谁去确认地点，谁去统计时间和路线。
　　游鹿看着大家忙活，自己也跟着期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