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彪西恋人》秦三见

2、第 2 章

　　如果说，以前的江意不知道什么叫“人生的至暗时刻”，那么现在，他悟了，因为他正在经历着。
　　人潮拥挤的漫展上，他的裙子被一个摔倒的姑娘扯到了脚踝处。
　　他的腿，长且白，引来众人“观赏”。
　　江意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而摔倒在地的游鹿，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自己的手还死死地抓着人家的裙子。
　　等到江意回了魂，游鹿已经在慌里慌张地帮他提裙子，同时万分抱歉地说着“对不起”。
　　此时的江意已经出离愤怒，而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们已经拍下了这一幕，上传到了网络世界。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社会性死亡”。
　　“你恨我吗？”江意咬牙切齿地问。
　　游鹿茫然地看向他：“啊？”
　　“算了。”江意闭眼深呼吸，再睁眼的时候对上的是围观人群兴奋的目光和扎眼的手机摄像头。
　　几乎同时，他猛然间意识到刚刚让他丑态百出的人竟然还站在他旁边，更重要的是，手还拽着他的裙子。
　　“放开放开！”江意嫌弃地让她离自己远点。
　　游鹿赶忙听话地放手，一边道歉一边往后退。
　　然后，江意的裙子就又掉了。
　　刚刚游鹿拽了那么一下，直接把裙子给拽坏了，腰上的扣子崩开，不知道滚去了哪儿，拉链也彻底扯坏，死状惨烈。
　　江意彻底出离愤怒，弯腰拉起裙子，再没精力跟对方纠缠，火速逃离了现场。
　　如果可以，他希望时光倒流，宁愿自己今天根本没来过。
　　游鹿看着他仓皇离开的背影，心下愧疚，想追过去补偿对方，可这会儿宋冉回来了。
　　“怎么了？这么热闹呢？”宋冉刚刚看完男神，此刻还一脸兴奋。
　　游鹿哀怨地看过来，吓了宋冉一跳：“出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
　　“谁能欺负得了我啊！”游鹿叹气说，“是我惹祸了。”
　　果然，几分钟之后#漫展一女子被扯掉裙子#这个话题就冲上了热搜。
　　场馆外，狼狈地逃回车里的江意看着这个热搜恨得牙痒痒。
　　场馆内，懊恼不已的游鹿正在经历着一场网络的口诛笔伐。
　　“别看了别看了。”宋冉赶紧按灭了游鹿的手机屏幕，“远离网络，保持好心情。”
　　游鹿靠着她唉声叹气：“但确实是我惹了祸。”
　　网上的视频和照片有些拍到了游鹿的脸，但好在这些人都给她打了码，除了个别故意带节奏的营销号不说前因后果只搬运视频和图片之外，其他发出来的博主都有说这是一场纯纯的意外。
　　可即便如此，影响也已经发生了，已经开始有人试着去扒当事两人的信息了。
　　游鹿第一次觉得网络这么可怕。
　　好在，这件事并没有持续发酵。
　　漫展主办方看到热搜之后，紧急公关，一个多小时之后这个小风波就消失在了网络世界上。
　　然而游鹿还是没法松口气，她满脑子都是那短短一个多小时里不知情网友对她的咒骂，以及她对那个女装大佬的歉疚。
　　宋冉为了安慰她，晚上亲自下厨做了菜。
　　两个人吃饱喝足，又聊起游鹿收到了“歆漫”的offer，这才算是稍微宽心了一点。
　　然而，晚上睡觉，游鹿竟然梦见了漫展上的那个女装大佬。
　　梦里，女装大佬还穿着那套制服，化着富江同款厌世妆，而他的行为也跟漫画里的富江如出一辙，不停地分裂成无数个富江，各个表情扭曲狠戾，像是来索命的鬼。
　　游鹿被噩梦惊醒，吓出了一身的汗。
　　她坐在床上心有余悸，缓了好一会儿才又躺下。
　　可是只要一闭眼就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她觉得内心不安，突然灵机一动，打开手机，找出了富江的图片，对着她拜了好半天。
　　“抱歉抱歉，我真的真的很抱歉。”游鹿一边拜富江一边说，“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富江你帮忙转告一下你的信徒，我真心实意向他道歉，如果以后还有机会见面，我愿意为他鞍前马后以此来弥补对他造成的伤害。”
　　游鹿指天发誓，说完之后，内心终于平静了。
　　“杀青。”游鹿关了手机，安心睡去。

　　半夜做噩梦惊醒，又折腾了好半天，游鹿迷迷糊糊刚睡着没多久，闹钟就响了。
　　游鹿一直觉得星期一早上是一周里怨念最重的时刻，所有不愿上班的打工人在这个时候把怨气集中起来能绕地球五十圈。
　　以前的她也一样，恨不得用全身的力气抗拒从床上起来。
　　然而今天不同，闹钟一响她立刻起床洗漱，分秒必争。
　　宋冉迷迷糊糊地从自己房间里出来时看到神清气爽的游鹿感慨说：“果然啊，上班最大的动力就是做自己喜欢的事。”
　　游鹿容光焕发，特意提早出门。
　　“这就走了？”
　　“嗯，第一天上班，早点去，争取给领导留个好印象。”
　　宋冉摆摆手：“加油！打工人！”
　　游鹿笑着和她道别，心情愉悦地出门了。
　　昨天的事情到现在已经对她没了什么影响，想到自己正在前往“歆漫”的路上，她就觉得自己充满了干劲儿。
　　踏着晨光和微风，步履从容地到了地铁站。
　　她跟宋冉现在住的地方离“歆漫”的办公地点有些远，要换乘两趟地铁，单程通勤就要将近一个半小时。
　　但这对于游鹿来说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入职“歆漫”了。
　　早高峰，地铁上又是一番人挤人的景象。
　　五月份的天，人一多，地铁里闷得不行。
　　这要是放在之前，游鹿一准儿要心生怨念了，可今天心情好，被踩了鞋子都没丝毫不悦。
　　在地铁上逛荡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要到游鹿下车的那一站了。
　　她一边说着“不好意思借过一下”一边费劲地从人与人的缝隙间挤到了车门附近。
　　地铁进站，缓缓停下。
　　车门一打开，游鹿几乎是被后面的人推搡着拥出去的，她差点跌了一跤。
　　好在虚惊一场，然而当游鹿挤出人群之后，她陷入了迷茫。
　　之前来面试的时候她是坐公交过来的，这会儿乘地铁，好几个出口，她完全搞不清楚应该从哪个出口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对方倒是很客气，问她说：“你好，打扰一下，请问去动漫大厦从哪个出口走啊？”
　　动漫大厦？那不就是自己要去的地方吗？
　　游鹿转过来一看，眼前的男人让她愣了一下。
　　怎么说呢，游鹿活了二十多年，第二次有了心动的感觉——上一次是大学的时候，看到学长弹钢琴。
　　此刻站在游鹿面前向她问路的男人挺拔俊朗，剑眉英挺，更重要的是，在人挤人的地铁里，他光鲜精致，帅到有些失真。
　　游鹿不是花痴，但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对方几眼。
　　就在游鹿盯着对方看的那几秒钟里，被她看的男人也正在经历着内心世界的泥石流。
　　因为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不过是因为限号没开车，坐一次地铁，竟然遇见了冤家。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昨天就是这个人，在漫展扯掉了他的裙子，直接送他上了热搜。
　　“你不知道就算了。”江意觉得自己可能对这人过敏，多和她说一句话，都浑身难受。
　　他转身就要走，虽然自己是个路痴，但芸芸众生总会有一个人能为他指出一条明路来。
　　但下一秒，游鹿叫住了他。
　　“等一下！”最近频繁前往不熟悉的地方面试的游鹿深谙一个道理：走不明白的时候找导航。
　　她一边叫住那位帅哥，一边掏出了手机。
　　游鹿认真搜索，江意却只想闪人。
　　就在游鹿成功搜索出正确答案的时候，她发现那帅哥怎么走了呢！
　　茫茫人海，游鹿垫脚仰头找人，终于在不远处的电梯口看到了帅哥的背影。
　　她赶紧追过去，再次叫住了对方。
　　“你走错啦！”游鹿说，“去动漫大厦要从B口出！我也要去那里，你跟着我走吧。”
　　江意虎躯一震，心说跟着你走我岂不是又要倒霉？
　　“就不。”江意丢下这么一句话，毅然决然地走向了D出口。
　　游鹿满头雾水，觉得这人好奇葩，嘀咕道：“好端端的，跟谁置气呢？”
　　帅哥脑子有点不正常，游鹿对此表示很遗憾。
　　不过她现在当务之急是去上班，至于拯救帅哥的任务，就交给其他人吧。
　　游鹿按照导航的引导顺利从B口出去，只不过出去之后还要步行一千多米才到动漫大厦，她火急火燎地往那边跑，还是差点迟到了。
　　游鹿到公司的时候，HR已经在前台等着了。
　　她呼哧带喘地跑过去和对方打招呼：“你好，我是策划部实习生游鹿，今天来报到。”
　　HR板着脸打量她。
　　游鹿疑惑地跟对方对视。
　　“怎么才来？”
　　“不是九点半吗？”游鹿看了眼手机，“现在是九点二十九。”
　　“其他两个都已经办完入职手续了，就剩你自己了。”HR冷着声音说，“你就不能提前点？”
　　游鹿很想吐槽，但毕竟自己第一天来，忍住了：“不好意思，我以后会早点。”
　　刚来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游鹿心情很复杂。
　　不过，当她从HR那里接过印着“歆漫”两个字的员工手册时，所有的坏情绪都烟消云散了。
　　她跟在HR身边，办完了入职手续。
　　“走吧，我带你去你们部门。”
　　游鹿紧张又激动，觉得就好像在做梦。
　　策划部在楼下，游鹿和HR来到了电梯前。
　　就在这时，电梯停在了这层，门打开时，游鹿竟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帅脸。
　　“是你！”游鹿惊讶地叫出了声。
　　HR跟电梯里的人同时看向了游鹿，游鹿赶紧闭上了嘴。
　　江意看到游鹿在这里瞬间仿佛一道惊雷劈了下来，他直接外焦里嫩了。
　　“你怎么在这儿？”江意声音略显颤抖，眼神略显惊恐。
　　游鹿笑他：“刚才我让你跟我一起走你还不愿意，走错路了吧！迟到了吧！”
　　游鹿的话彻底踩了江意这个路痴的雷。他因为赌气愣是不听游鹿的，从D口出去，结果绕了半天，越走越远，最后竟然打车过来的。
　　那出租车，拐个弯就到了动漫大厦，这让江意更气了。
　　HR听到两人的对话，有些意外：“你们认识？”
　　“不认识。”江意赶紧对HR说，“不好意思，第一天上班就来晚了。”
　　游鹿看着他，有些幸灾乐祸，好奇HR会怎么阴阳怪气地对他说话，已经做好了看好戏的准备。
　　然而，现实让游鹿失望了。
　　HR非但没阴阳怪气江意，还满脸堆笑地说：“没事儿！早高峰堵车么，正常！”
　　游鹿一听，不乐意了：“我准点来上班要被训，他迟到了为什么不说他？”
　　HR看了游鹿一眼，轻笑一声说：“对了，你是策划部的对吧？”
　　“对。”
　　HR指了指刚走出电梯的江意说：“这位，江总，你们部门新来的总监。”
　　游鹿下意识地说：“总监就可以迟到……总监？”
　　她惊讶地看向江意，此时那人正板着张脸看着她。
　　游鹿万万没想到，这脑子不太好使的帅哥竟然是她的直属上司！
　　下一秒，她已经脸上堆了笑，谄媚地跟对方说：“江总好！”
　　HR嗤笑一声，小声嘀咕：“学得倒是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