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一只大仙

3、另外的故事

　　你其实是不小心，闯进这个村子的。
　　曲曲折折的村落很小，零零碎碎落在江水的一头。引着你走路的孩子一面偷偷拿了眼看你，一面絮絮地说哪里是哪家的屋、哪里是哪家的院子。
　　你微微地笑着，随了那孩子，七拐八拐地沿着发霉的墙根走。
　　掉了一半白灰的墙露出底下的建材来。明明是南方的白墙青瓦，底下露出来的却是一颗一颗的鹅卵石。
　　明明透着玩劣的意味，哪里有半分水乡温宛的样子？
　　“到了！”孩子叫一声，甩开你，蹦蹦跳跳地走了。
　　你站着没动。你知道，你该以微笑示人。
　　然后，你看到那人从灰白的月洞里转出来。青碧的一袭衣衫，带着身后满院的植物绿得不像样，似从水里拿出来一般，晶晶然地晃绿了一旁的墙，也晃进了你的眼里。
　　你想，这样一痕碧色，该是怎样的人，才配穿着？

　　这里其实是村里的小诊所。穿青衫的是大夫，温文尔雅，谦逊飘逸。总一面拿了细细长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病人脉上。微微透出粉色的指甲闪了一下，大夫的唇线便弯了弯，略侧了脸，显出一点倾听的样子来。
　　“脾肺两伤，卫气虚弱，风邪外袭，以致内不得疏泄，外不得透达，郁于皮肤腠理之间，邪正相搏而发。”
　　款款住了手，慢慢把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收进袖子去。
　　你失笑。
　　他却微微笑着，细细看了你的面色，不言不语。
　　于是，你在这里住下了。

　　每天无非是煎药，针灸，煎药，再针灸。
　　却有说不出的淡泊，说不出的安宁。
　　他说：“忌荤鲜，忌酒；忌辛辣，忌酸；忌……”
　　你笑：“有什么不忌？”
　　大夫于是也笑，想了想说，米饭。
　　有天你拿了大夫花花绿绿的伞，悄悄走到江边去。
　　江是不知名的一条，碧水青山，倒有几分美感。柔碧的水被风吹得扬起，一袭一袭辗在石岸上。对面的山是石山，被青青葱葱的树遮了大半，只有靠江的一面陡壁露出山石的样子来，投在水里，俨然双生。
　　你突然觉得恐惧。
　　水里碧波一动，你仿佛从中看出点什么来。再看时，身边多出了一条青碧的影子。
　　那人微微一笑，清越的笑声便落在山水间了。
　　你说，山总是这样温柔又沉默，看着一江碧水在底下来来回回。怎么看，都会有一丝阴谋的味道呢？
　　他微微一笑，好看的唇线又一次抿起来：那为什么不多等一等，看看到底是什么诡计？
　　于是星光点缀河岸时，波浪里印着的，就是一柄花伞下，一双相依相偎的影子了。

　　每天都在他的小小的院子里，玩笑，嬉戏。
　　年月好像不存在了一样。只有你，只有他。
　　他欲言又止，你笑。
　　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呢？
　　在你眼中只有一个他，在他眼中，也只需有一个你。

　　你知道，美丽的东西，因为不能长存，所以显得美丽。
　　所以当他以看得见的速度在你面前衰老时，你只能静静地看着，试图用手指记下他的一切。
　　“我……”
　　你想告诉他，却被他一个眼神止住了口。
　　他枯瘦的手指抓住你，年华不再的薄唇轻轻一抿，似在微笑。
　　你一怔。
　　你突然了解到，这个人，其实知道他该知道的一切。呆了很久，直到下一秒，他在你面前化作了一堆白骨。
　　你还是抱着他，沉默地不知该说什么。
　　于是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你说：“……原来，你都知道。”

　　灰白的墙又塌掉了一面。你看看四周，院子里已经是七零八落。
　　你站起身，转头离开。
　　时间可以把那人存在的一切证据抹去，却去不掉他留在你心里的记忆。
　　你回头看向烟雨里的村子，义无反顾地走向江心。
　　下一瞬，你便与这一江碧水化在了起。分不出谁是谁，谁又不是谁。
　　原本你就是它，它就是你。

作者有话说

　　这还是一个鬼故事，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