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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白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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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对视着,大哥最终转开视线,状似随意地说:“我是最后一个走的,需要处理一些注销、行李、退租之类的事。其他人……有几个人找到更好的下家,跳槽了。我想想,一个去了美国,另一个在当地一个什么企业。还有几个人辞职了,不知道现在在干什么。”
他没有提到李兆赫最想知道的两个人。
李兆赫隐约感到答案会出乎他的意料,硬着头皮问:“柯希呢?”
大哥看着他,那双黑眼睛里满是凶狠,一瞬间,李兆赫又看到了三年前的熟悉眼神。
一个人的本性并不会随着经历而改变,只会在生活的打磨下变得面目全非。但是,只要看得足够仔细,便能在面目全非的外表下看到本质的闪光。
在哥哥心里,他的小初恋永远是第一位的。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也比不上他。大约这个家里,只有李兆赫心里还残存着对亲人的亲密感,其他人各自为政,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和感情重心。
虽然身边是最亲近的哥哥,李兆赫却感到强烈的孤单。
他忽然很想回自己房间去,想告诉自己,生而孤独,不和别人交往就不会受到伤害。然而哥哥的行李还没整理,他强打起精神,问大哥:“你的行李呢?我帮你提到二楼。”
大哥说他没什么行李,一开始李兆赫还不相信,打开行李箱,果然只有□□件衣服,还有一些生活用品。面对李兆赫的惊讶,大哥耸了耸肩。
当初处理东西的时候,能扔的扔,能送人的送人,有用的打包装箱转运,收拾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单薄的行李箱。
漂洋过海三年多,结束时的行李和离开的行李一样少。李兆赫帮大哥把衣服挂在二楼的客房里,宛如储物间里多了一张床,又多了一个人在这里住,很有寒酸的仓促感。大哥倒是没有任何意见,透过小小的窗子看着外面。
李兆赫也看了一眼,只能看到车库和缓台之间细细的一条走廊。
这个客房是整栋房子里格局最差的一间,像个小鸟笼。
李兆赫想着一定要鼓起勇气和大姐说房间的事,她不能一个人占两个房间,一定要让一个房间给大哥。
手机忽然响起,李兆赫看了一眼,工作群里又有新消息。他回复信息后滑出页面,排在置顶信息正下方的是黄义铖。
今天黄义铖又约他吃午饭,可惜他太忙了,婉拒了黄义铖的邀请。他遗憾,黄义铖也遗憾,又给他分享了一个饭店的定位,要他下次抽出时间弥补。想着和黄义铖下次见面的场景,李兆赫含笑关闭手机屏幕,继续帮大哥收拾东西。
衣服挂在衣柜里,生活用品摆在洗手间里,一转眼行李就收拾完了。大哥坐在床沿,看着他跑来跑去,忽然说:“你和甜甜分手了,家里对你没意见?”
“有啊。”李兆赫回答。
大哥有点稀奇似的上下打量着他。
“没想到你还能扛住家里的意见。能学设计,还能和甜甜分手,说不定家里真的很喜欢你。”
“你如果和他们好好说,他们也会同意你的。”李兆赫平淡地说。
对此,大哥嗤笑一声,显然并不相信。
出于一种无法理解的冲动,李兆赫转向他。
“你以为全世界只有你是同性恋,必须要遭受家庭的迫害吗?那你可错了,咱们家根本不在乎同性恋,他们在乎的是你的态度。现在大姐就同意我和一个男人交往,她还嘱咐那人要好好照顾我呢。”
这样说,其实有些心虚,毕竟黄义铖并没有和他告白,一切都是大姐的猜想。但是大哥脸上迅速变换的神情让他觉得,就算是假的,第二天就会被黄义铖打脸,眼下这句话也说的值了。
大哥第一次有点结结巴巴:“你……你和一个男人交往?”
李兆赫胜利地抬起头:“是啊。”
“你没告诉过我啊。你一直都喜欢男的吗?”
难得哥哥也埋怨他不分享心事了。李兆赫更加志得意满,说“告诉了你,你也不知道吧。喜不喜欢男人,这个还有待发掘。我现在告诉你,这个人,叫黄义铖。”
大哥怔住了,眼睛微微向左移动,眉头略皱,似乎这名字听起来并不陌生;他嘴唇翕张,将黄义铖的名字默念两遍,眼神忽然一震,问李兆赫:“黄义铖?黄家的?”
李兆赫无语:“哥,他姓黄,当然是黄家的儿子啊。”
“不是不是。”大哥罕见地慌乱,一摆手,让他不要胡说,“是黄家的。不是普通的姓黄,是那个……那个……”
看他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李兆赫善意提醒:“有过很多对象的那个?”
他本意是活跃气氛,而大哥的脸色让他的笑容再度消失。大哥严肃地盯着他,问:“你知道?”
“你居然连他有很多对象都知道?”李兆赫很是惊奇,“你挺厉害啊,我都不知道你还认识这么多人。咱们两个说的是一个人吗?”
他笑了,大哥却没笑。
“再一无所知的人都会知道黄义铖。你为什么喜欢他?他根本不值。”
李兆赫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后背立刻挺直,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保护欲,大声地对哥哥说:“不值,什么不值,他很好,很沉稳,很成熟,情绪稳定,愿意了解我,而且我和他说起你,他还说你很好,你为什么说他不值?”
大哥又盯了他一会儿,像是在判断他说话的真假。李兆赫被他衡量的目光盯得越发恼怒,问:“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他这么大年纪了,要是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为什么没有一个固定的伴侣?”
Rudy的脸短暂划过李兆赫的脑海。他听说过Rudy和黄义铖有传言。只是想想都觉得不快。李兆赫挥退那张浓妆艳抹的脸,说:“难道年纪大又没固定伴侣的人都是坏人吗?你是坏人吗?”
大哥叹口气,将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把罐子往窗台上重重一顿,说:“他不值的程度仅次于我。再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谁说你们交往,你大姐?她不会对你有好心。”
李兆赫当真服了。大哥对大姐李兆敏的偏见已经发展成无条件反对她的一切。大哥看到他不信服的表情,纠正说:“我知道你喜欢你姐,你不信也正常。她眼光还行,不会随便乱说,这我也承认,她认为你们中间有点意思,那就是有点意思。我现在问你,你们两个是谁喜欢谁?”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虽然他第一眼就和黄义铖很亲近,但是把自己介绍给达拉游的人是黄义铖,在地下停车场主动搭话的是黄义铖,在路上偶遇,加他微信,和他吃饭,都是黄义铖。
就连大姐都说,这是黄义铖罕见的示好。那,能说成是黄义铖喜欢他吗?
大哥仿佛看透了他的心。
“既然不是你喜欢黄义铖,那就是黄义铖喜欢你。说实话,比你喜欢上他还要糟。”
李兆赫忍不住问:“为什么?”
李兆微侧过头看着他,深黑的眼睛里反射出隐约的光芒。
“我见过他。几年前见过一次,他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他没有心,对任何人的好,都是他的社交技巧。而后我知道了一些事,大概,他不太可能再对谁付出真心了。他喜欢你,就会用你喜欢的方式接近你,讨好你,但是他的行为里没有心意。我怕你受伤。”
李兆赫怔怔地看着大哥。
—我希望你快乐。
—我怕你受伤。
两句话在他脑海中交战。希望他快乐的人,为什么会让他受伤呢?
“也不一定。”大哥出乎意料地说,“人各有命,我有我的际遇,你有你的。恋爱是一件好事,像你这样,更应该去爱。你年轻,有希望,有干净的过去,如果喜欢,就不要太限制自己。我没有好的人生经验分享给你,也不希望你因为我,变得什么都不敢尝试。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等你觉得时候到了,可以说。”
“说什么?”
大哥微微一笑,笑容里很有几分狡黠。“赵锦程。”
“什么?”
李兆赫没听清,像是一个人名,又像是一个动宾短语。大哥伸出手,在床单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三个字。李兆赫跟着读出来:“……赵、锦、程……是谁啊?”
大哥收回手指,瞧着床单上的细小痕迹,说:“是一个对黄义铖来讲,非常重要的人。”
李兆赫本能感觉这个人和黄义铖有感情上的联系,忽然一个可能亮起,他后背一抖,问:“……这不会是Rudy的真名吧?”
大哥抬起头,神色困惑:“谁是Rudy?”
李兆赫说了,刚刚说了在伊甸园发生的开头,大哥就释然地微笑。
“不是。不可能。这个名字,你记住,不要随便问他。但是,黄义铖一天不跟你解释这个人,他就一天不会真的爱你。什么时候他主动和你交代了,什么时候你就可以用心了。”
“你怎么知道?”
看李兆赫还是不服气,大哥苦笑一声:“赵锦程之于黄义铖……你知道双诚公司,这个名字怎么来的吗?”
不用擅长国文,就能看到浅显的联系。只是联系太过幼稚,让人难以相信。偏偏这就是真相。大哥笑着,说出了事实。
“赵锦程,黄义铖,名字里都有一个cheng字。这么多年了,他一直用着初恋的名字,你说,这个人在他心里,占据着什么样的地位呢?”
“我不跟你说了。”李兆赫猛然翻起来,“我还有活儿,我回去干活儿了。”
他朝门口走去,哥哥也不拦他。背后又传来一声开啤酒的脆响。李兆赫这才想起自己的啤酒忘在李兆敏房间里了。但他现在没有喝酒的心情。新知道的事嗡嗡地盘桓在脑海里。
黄义铖有个白月光一样的初恋吗?
他为了这个初恋,在玩“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把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