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
离开段家时天色已经明朗，大致已是早晨七点多了。夏茗目送千然离开，千然吻别母亲，要她一定好好照料自己，再者她肚子里的弟弟也已经有两个月了。
千然倒是不担心一直待在段家建筑内的母亲会有什么问题，她本身的灵力自然很强，段家也设有结界，普通的“东西”根本不会来主动送死。千然离开了段家的结界，他准备坐地铁回到自己所在的公寓，他不用瞬移，两地距离太远，因为瞬移将十分耗费自身储备的灵力。
路上的行人要是发现这个微跛的男人，单薄外衣之下右侧空瘪，竟还失去了右臂，他们总会投来关切或好奇的目光。
千然早已习以为常。他想，与人相比较之下，鬼怪似乎更能接受异于自身的事物。在它们眼里没有太多繁琐的情感，有时它们甚至觉得所有物品都是与自己完全相同的东西，念头十分地单纯。街道，也有许多姑娘向千然投来心动不已的神情，因为他的相貌在人群之中十分突出，容貌俊美出众而气质自然脱俗，很容易引起年轻姑娘们遐想。
现已是早晨九点，千然在地铁中的最后一站。一个姣好长相的年轻女孩竟然主动搭讪，想向他要手机号码。千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浅笑：“你最近不需要我去找你，等那天有缘我一定主动找上你的门。”他说的内容让她懵懵，而语气似乎又十分诚恳。
“要是你碰上了什么难以对付的难题，比如本不该存在却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比如鬼魂……你就拨这个。”千然用笔在她的便笺上写下一串数字，再写了两个字‘求助’。“这是我的号码，希望有缘再见。”说完千然扶椅背着起身，步出了地铁，女孩对于他想表达的意思完全不能理解，而仍在原地疑惑。
千然出了站台，迎面而来便是一个暗红色带刺的庞大物体，他猜测大概是纠结在地铁站的自杀人们的怨气。
千然没有躲开它，而是定定站着仍纹丝不动。这庞大的物体向千然猛冲过来，因行动速度过快而暗红色身躯微微颤抖，它迅速穿过千然的身体，接近他的那一刹那碎成了暗红色的液滴，如雾一样轻悄蒸发。
这便是千然护身符的作用，配戴着它，一般的灵体根本无法伤他一分一毫。千然无需动手，它们反倒会被自身做出的攻击所反噬，像这种形态低等的怨气，触碰到他更会自行灭亡。
千然回头扫视了一眼人群，没有一个人发现刚才瞬间而过的景象。因为灵体本就为一般人所不可见，人群之中极少数人才能看见鬼怪，而有更少的一些人会拥有抵御鬼怪的能力。
早晨九点二十分。千然在回公寓的小区路上，因为他居住在这个小区，使得小区内异常地“干净”，整个小区氛围格外明亮，似乎居住的人们也特别健朗。
千然开进自家房门，白银就立刻顶着一杯清水讨好似的扑到了千然嘴前。白银是一只巴掌大的半透明瘦长鲶鱼状灵体。是他在白家鱼缸养了十七年最后寿终就寝的银龙鱼，死后一直不愿意离去，就留在了千然身边。自千然十九岁起它已一直跟随，围绕在他的手臂上，几乎是事事不离身。
此时，一杯凉水已到了千然嘴前，正是那条银龙鱼给千然送来的。
千然谢过饮用，这只小东西从来都会主动替千然完成一些一只手不便达成的行动。银龙鱼时常还会大献殷勤，就像看见千然回来它便迎上去给他送水喝，做完之后等待主人的夸奖与爱意的眼神，如同一只高等的可爱宠物。
“白银，记得一会儿要去避好，樱鬼昨天说，今天十点整的时候准时来找我。”
千然一瞥神望见了他种在阳台的九里香，这是他上次回家时带回来的，一株油绿的九里香，只开了几簇小花，却仍有隐现的香味散逸在空气中，弱小而依然美好。
白银日常便跟着千然，但千然绝不会让白银跟随他出门，也不能把他搅入自己的对战。他怕银龙鱼一不小心便会被其他的灵体吃掉，它毕竟很弱小。
当然，这只灵体也是一般人所看不见的，但是慕容沙沙却能看得到。千然没有关上房间窗户，对面的慕容沙沙便伏在窗户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用一副有些朦胧的表情望着千然，也在看他身边着“飘”来“飘”去的白银。
千然注意到了。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拿衣服盖在了右肩上，薄白的衬衫的短袖使他右臂的残肢显露得那么明显。那个姑娘仍在笑，那是浅浅的笑容，不含任何歹毒意念：“对不起……其实我住在你对面有一周了。”言下之意她已经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周了。
千然走向窗前，回以同样的微笑，戏谑：“你不要说你是看上我了，或者……你看上了我家的其他东西？”
慕容沙沙指着窗前紫色红色的牵牛花：“我的牵牛花快爬到你得窗棱了，所以我走到窗前其实是在看我的牵牛花藤。”
“你种了那么多的牵牛花，不出几天一定会爬满左邻右舍的窗台的，记得除虫。”
千然朝慕容沙沙一笑，左手将白色的窗帘拉上了。
下边的事情他不准备让她看到，现在已是十点差一刻，也许昨天约定的樱鬼也快要来了。
十点零分，樱鬼还没有来。
十点二分，突然敲门声骤起，一声，两声，三声……六声。
千然开了门，门前立着一个女孩。门前立着一身亮绿衣裙的慕容沙沙。
“我来了。”慕容沙沙友好一笑。“我来是因为我想多了解了解你呀，我叫慕容沙沙，那你叫什么名字？”
空气很平和，没有任何异动，没有阴怨要出现的迹象。
“我叫段千然。”
“段千然。”慕容沙沙眼神一亮，掏出一根棒棒糖，浅绿色的，就和她衣服的色泽一样鲜亮。糖体翠绿剔透泛着太阳的折光，折射到千然墨蓝色的眼眸，在阳光下呈现无比清湛的银蓝色，慕容沙沙发现后呆了呆。他一定是父母混血生出来的人。
千然看着她掏出对他举着的棒棒糖，感到略微迷惑。“甜食？”
“你不喜欢棒棒糖吗？”
他依然不解，“我没有吃过这个。”
“你怎么会没有吃过呢。”轮到慕容沙沙神色不解地盯着糖果。“为什么我觉得……你会很喜欢。”
段千然仔细观察氛围，仍是没有丝毫樱鬼出现的征兆。可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准备驱赶眼前的这个目的不明的女孩慕容沙沙：“慕容沙沙？我正在忙一些事情，要么你还是先回去吧。”
慕容沙沙则一直盯着千然的脸，视线移到他的右臂，右腿，一直望着，直到千然低低地说了一句“我关门了。”她的视线终于被一扇厚重的防盗门所阻挡。
樱鬼直到十一点半也未出现，千然放弃了等待，他还可以准备去等待晚上的那个十点。虽说晚上的十点严格说被叫做二十二点，但世界上许多地区仍会采用十二小时制，在晚上仍称它作十点。
樱鬼昨天曾说，明天十点，我来与你相会。
千然睁开朦胧的睡眼时，夕阳的斜晖给白纱窗帘镀了一层金红色。
他下午看书不小心睡着了，现已是黄昏。侧过头发现，一只猫咪正在用湿软的舌头舔着他。兴许是好奇，黄绒绒的猫咪轻轻舔着他衣袖下边的右手残端，似乎已经舔了大半会儿。
千然伸出指头揉了揉猫咪的头，不知道是哪里跑来的猫，身子很干净像是人家里养的。
猫咪低声叫唤着，声音十分甜腻，它灵巧地攀上了千然的肚子，趴下短短的四肢用淡金色的眼眸纯净地望着千然。
千然支着左手坐起来，黄绒猫却赖着不肯动，抱着他的腰。
白银飘了过来，“白银。”千然一吩咐，白银环着猫咪的前爪将黄绒猫拖了几番，拖下了段千然的腰。“白银，这是谁家养的猫咪？”没见白银回答，才发现原来它和这只猫玩闹了起来。黄绒猫咪看不见白银，爪子却能摸到它，它感到十分好奇与疑惑，不停地跃起向空气中乱扑。
“段千然！……你在不在？”
熟悉的声音，开门一看便是那个叫慕容沙沙的姑娘。她眼神犹豫地终于吐出了话语：“我的猫好像跑到你屋子里去了。”
慕容沙沙一直在往房内打量，一瞥神她看见了在床上缠闹的猫和白银，展颜嘻笑，“它和这只成形的魂魄玩上了。”
千然闻言察觉到她竟然能看得见呈灵体状半透明的白银，小惊：“你一直能看见灵体？”
“能啊，我觉得它的样子像条鱼。”
“嗯，是条亚马逊河的银龙鱼。”
慕容沙沙突然想到了什么，掏出一根着色透明红色的棒棒糖，她想上次一定是颜色不对，这次她没有再弄错。“我记得……”
“我记得你第一次找我的时候，就是拿着这种口味的棒棒糖。”慕容沙沙的眼神里存有期待，“那，你想起我是谁来了吗？”
“慕容沙沙？”千然只能叫出她的名字，而仍旧没有什么太大反应，他望着慕容沙沙，平静的眼眸自然而宁和，其中没有任何回忆的痕迹。“我叫段千然，以前从没有见过你。”
“嗯……我不记得你叫什么了，可是我记得你的眼睛似乎很黑。”她伸手想碰碰他的墨蓝色眼睛，而不敢动手。
慕容直盯盯望着他，“我记得……不是这个颜色，而是像午夜的夜空一样的颜色。”
“那我收下你的棒棒糖。”千然接过她手中的棒状糖果。
这个女孩给人感觉很奇怪，可是似乎夜不坏。
慕容沙沙依然望着他，“嗯，而且他……也没有了右手和右腿。”她望着，此时千然没有拿外衣遮着短短的右臂，而使残疾显眼地露在袖外。慕容沙沙又目测了一下对面人的高度，“而且，好像身高也和你一样高。”
“千一。”段千然的眼眸微澜。
她又想起了更多一些，那个眸色深黑的男人，他的笑容狡黠而温柔，恣意而饱有甜蜜，偶然会在眼底隐现一丝寂寥。
“你要找的人应该是段千一。”
“段千一。”这三个字那么熟悉……慕容沙沙仿佛迷途的羔羊，觉得真相就在眼前，却总是徒劳地捉不住记忆的关键。此时那只黄绒绒的猫咪终于有些疲累，跑来蹭到了她的脚前。
段千然的语调突然柔软，可以说是温柔，“失忆的慕容沙沙，你是千一的什么人？我会帮助你找回他。”
“我要找的是段千一。”这回慕容沙沙自己也肯定了，她朝千然绽开微笑：“谢谢你。”她似乎在回忆中也找回了半个自我，不再像迷路的邻家女孩。慕容沙沙表情沉沉的可以说是有一点点酷，她俯身揽手抱走了猫咪，郑重地与千然道别后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