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寂眠》九里香之夜

1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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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依端着饺子，很平常地走近段千然的身边，心潮翻涌。视线所及之处的白色床单，他身体残缺由被褥清晰地勾勒出来，左手与左腿那么修长匀称，而右手与右腿都只残余下一小段的柔软肢体。她哽咽，并不是因为她难以接受，而是痛彻心扉。亲眼看见了他身体如此厉害的残缺状况以后，她那种难过感觉增强了千百倍。

　　段千然发现曾依进来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闭上了眼睛。此刻他没有力气挣扎或是反抗，于是他选择了——不去看。

　　“要是你不接受我的话我才会觉得尴尬呢。”曾依守在他的床旁：“我觉得你很好啊，人长的帅，又厉害，又聪明，以前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能从怨灵的手上保护我的人。”曾依控制住了哽咽，但声音还是有一点颤抖。

　　曾依用右手牢牢握着段千然的左手掌，将它贴在脸上，细嫩的触感让段千然本能意识地想要抽手，一种自卑或是自厌的情绪填满他的心房，平时少有。

　　“我说过我是你好朋友了啊，以后就是你的亲密友人，死党，哈哈。你看，这只右手现在紧紧地握着你的左手，以后你也可以使用它，它也可以做你的右手。”曾依牢牢抓着不放，许久以后，段千然排斥的身体才慢慢地有些柔软下来。曾依在一边继续说道：“既然要做好朋友了，这些事情迟早都要被我知道，你说是吧？我是因为很喜欢你所以才继续接近你的呀——你要不要吃饺子，我特地带来的，还热了。”

　　“好了，饺子我放在这里了，等着你慢慢接纳我走进你的世界。”曾依说完轻手轻脚地迈步走出了房间。

　　段千然睁开了眼睛，看见一旁保鲜盒里的饺子，上贴有“一定要尽快吃掉！”的贴条。

　　他望见那贴条的时候脸上有着柔和的神情，也许可以算是在心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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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依再回来的时候，小小的房间内的气氛缓解了不少，餐盒空空。

　　在房内，似乎有两个是与段千然熟识的男女围在他的床边，而段千然则也轻松笑着。

　　“这是我的同学曾依。”看见曾依进门来，段千然就向身旁人介绍。

　　“你看起来好多了呀！”曾依笑。她不知道，因为段千珊的治愈能力，段千然的烧已基本退去，连他的肩上伤口也已愈合了七八分。

　　所以，段千然佩戴了假肢，衣物整洁，颀长瘦削的身形完好如初，若不细心观察看不出异样。

　　段千然笑着招呼曾依，轻声对她说，“不用怕了，过会儿你就可以看见一个场景，确保你今后安全了。”看见曾依不解地眨眨眼，段千然又说：“一会儿你会看到灭灵——这次的事情应该是矿难引起的。”

　　“矿难？是附近的煤矿吗？”

　　“是的，大概是那些死难的矿工死时太过痛苦，所以灵体对人世有不满，他们死得也太突然，不想离开，灵魂群聚了以后力量积蓄，具备了在一定范围内走动的能力。”

　　曾依点了点头，随后看见段千然和那两个人出了门，感谢了医务室的老师。

　　“你跟着我们一起去，一会儿还需要你的帮助。”

　　曾依瞥了一眼段千然，就想起当时看见他的断臂的场景，她附到他身旁轻轻地问，“你能告诉我你以前是怎么受伤的吗？”

　　段千然微微愣了一下，“我不记得了。”又略笑了笑：“我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但是根据家里人的说法，我这样的身体情况天生就是这样，和我的双胞胎哥哥一样。”

　　曾依点了点头。“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可是为什么你妹妹的是棕色的。”

　　“家里上上代混血比较杂，大概是恰巧我分到了那一份基因而千珊没有吧。”

　　……难怪他英语看似很好。曾依想。段千然行走时段千珊想粘腻地扶着他，他也欣然接受。也许这就是兄妹和同学之间的区别，何况他妹妹真是个格外漂亮娇巧的美女，她在心里分析着。

　　曾依跟着他们一路走去，出了教学区，就看见了一辆深色的轿车。

　　她身旁的若干人等陆续坐了进去，曾依也随之入内，车子开到了据学校不远一个相对偏远的山麓，让曾依手持一串石质饰物，据他们称，为“鬼莹”。

　　她忐忑地等了一会儿，二十分钟后，就见几人迅速展开结界，封闭所有“入网之鱼”。段千然和段千珊撕开结界入内，千珊保护曾依出了结界，随后段千然手指握刃朝自己的左手腕划了一刀，鲜血漫溢，他将殷色液体遍洒，那些有百数众的低级的灵体便嘶叫着化为细密的雾霭，血色密布浓重了以后，它们中大部分便微微泛着白光，最后随着色泽脆弱的白光消失了。

　　在那以后，段千然没有再继续，径直从结界里出来了。

　　“剩下的就交给你吧。”他对秦和说。

　　“哥哥，你讨厌，又留了几个给别人，你分明动动几个手指头就能解决。”

　　“你和秦和那么闲，”段千然乐在其中地笑：“那我先回去了，我要锻炼秦和自我保护和保护你的能力。”又补充道：“学校把你们叫来了真是件很让人高兴的事，我趁机清闲。”段千珊象征性地给段千然的左手包扎了纱布，随即治愈。

　　“好吧，我也舍不得老让你出血。”段千珊嫣然，“正好了，你们一对去吧，我们留着。”

　　“我们‘一对’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同学而已。曾依大概会回去上课吧，我准备回家。”

　　两人在那日的后半日分道扬镳，而此事让曾依了解了段千然的真实情况，它作为两人他们深交的契机延续着影响。段千然和曾依进一步熟识，慢慢经历了高中许多的事情，不论是学习还是学习之外，两人的关系日渐亲密。

　　他们曾一同去找河边怨灵谈话并送她入了极乐，一起参加学校冷门又有趣的社团，做传单的派发工作，时而去旷课水岸的草地上平躺着晒太阳，有一句没一句搭着闲聊，缓缓捕捉幼嫩时代一丝一丝慢慢流走的特有的阳光。

　　他们的这份亲密一直延续，直到第四个学期曾依的不告而别，突兀地戛然而止。

　　之后，段千然所熟识的曾依便一直杳无音讯。

　　（曾经回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