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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杜康酒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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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鹉林郁闷地摇头:“喝酒?去哪儿喝?翠涧小筑还是树巫殿?很抱歉地告诉你,这两个地方我暂时都不想去……”
武达琅“啧啧”地咂嘴:“早劝你要及时行乐了。你难道忘了林子里还有个地方叫杜康坊了吗?”
“杜康坊?”敖鹉林难以置信地声音高了八度,“难道一个武颂还不够?翼儿的心情你到底考虑过吗?”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武达琅打断敖鹉林的说教,涎着脸先跳出了绿波洞,“武林虽大,如今也就杜康坊容得下咱哥俩了。大不了我化了女形过去嘛。”
“去杜康坊化女形?你还真当我会相信你啊。”敖鹉林想了一想确实也只是这一个去处了,不得已随武达琅穿棱在夜色中,“但是,我们要说好了:只喝酒,不叫姑娘!”
“明白了明白了!”武达琅不耐烦地连应两声,“我是去看翼儿他干娘,谁说喝花酒了?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这杜康坊的老鸨武晴酿是个碧眼尖耳的柳树精,七百三十三岁了还如双十年华的少女一般水灵。杜康坊里的姑娘都是武晴酿找来的精灵和凡人,或清纯或娇艳,一屋子的环肥燕瘦。当年江秋心,也就是武翼的生母初到武林里就是凭着她一副宛如天籁的好嗓子在杜康坊迅速窜红,如愿等到了生性风流的武达琅。之后相爱生子都是在武晴酿的见证之下,武翼一出生就拜了她做干娘。十四年前,江秋心将武翼藏在杜康坊的密室后,与武晴酿合力大战江湖三千大军,才用性命换回了自己孩子与父亲共同生活的可能。江秋心死后武达琅曾经一蹶不振、日日借酒浇愁,终是在武晴酿的劝说下才渐渐从巨痛中恢复了过来。
“殿主请留步!”坊外一红衣女子拦住武达琅,嗓音甜美语气坚定,“晴酿妈妈吩咐过,殿主夜间不得入杜康坊半步。”
“红鸢啊,你就让我进去吧。今天我是带了贵客过来喝酒的!单纯的只是喝酒!”武达琅伸出一根手指,恳求道。
“晴酿妈妈!”红鸢只是看了一眼武达琅身后的敖鹉林,面无表情地对着坊内叫唤了一声,“殿主说带了贵客过来只是喝酒!”
“上回说带了贵客竟然把翼儿带了过来,我现在还生气呢!跟他说,杜康坊只准他白天进,晚上就是带了天黄老子也别怪我武晴酿无情!”
红鸢脖子一扭:“听见了吗?”
“晴酿!”武达琅在门口吆喝,“我今晚真没带翼儿过来!是林主想过来喝一杯了!”
“武达琅,拜托你脑子动一动再骗人可以吗?”武晴酿不耐烦地走到门口,满脸的鄙夷,“林主又不是你,怎么可能来杜康坊?”
武达琅闻言得意地朝旁边一站,露出了身后进退两难的敖鹉林:“晴酿妈妈,别来无恙!”
十四年前,是敖鹉林在横尸遍野的杜康坊里将奄奄一息的武晴酿救了起来,是整个杜康坊的恩人。武晴酿瞪了一眼红鸢:这牡丹精是怪自己不让她见那油嘴滑舌的花见愁——武逍呢。
“晴酿见过林主!”武晴酿对着敖鹉林盈盈一拜,二话不说将他迎入坊内。
武达琅轻声抱怨道:“晴酿妈妈真是偏心!林主找姑娘就可以了吗?”
敖鹉林和武晴酿同时停下了脚步,两双眼睛都冰冷冷的。武达琅呵呵干笑:“开玩笑,我刚刚是开玩笑呢。”
敖鹉林不再看他,转头笑着对武晴酿道:“劳烦晴酿妈妈给我们找处清静的地方,再上两坛黄酒吧。”
武晴酿剜了武达琅一眼:“那晴酿就带两位去秋心居吧。只有在那儿某位才不会再打我们坊里其他姑娘的主意。”
武达琅好似早料到一般:“就去秋心居吧,清静!”说守自顾自在前面带起路来。
武达琅这么干脆反而让武晴酿有些措手不及,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发呆。突然,他一大张笑脸转过头来:“喂,别在后面看我的背影哦!秋心说过,我的背影太过孤单,会让所有女性都不由自主地母性泛滥呢!”
武晴酿反应过来,啐了一口:“老没正经的!翼儿跟着你真让人放不下心!”
“那上回带他过来让他见识一下,你又骂我?”
敖鹉林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回事?”
武达琅一脸“委屈”地娓娓道来:“为了迎接翼儿的百岁诞辰,做父亲的想当那个不开窍的孩子也尝尝做男人的美好味道,所以就带过来给他上上课了嘛。”
武晴酿被气得脸色发青:“你还有脸说?哪有你这么做父亲的?!”说完甩了甩袖子就走人。
武达琅急忙讨饶:“好晴酿,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没有你林主要上哪儿弄好酒喝去呀?”
武晴酿头也不回:“去秋心居路上有酒窖,自己去拿!还有,”她终于转过脸来,可惜脸色恐怖,“我想翼儿的时候自然会去殿上找他。如果你再敢带翼儿过来,我就跟你拼命!”
秋心居是杜康坊最深处的院落,清幽静谧。本来叫做三古月,是江秋心在武林的第一个落脚处。后来为了纪念心爱的妻子,武达琅将这里改名为“秋心居”。到了秋心居敖鹉林终于忍不住大笑了出来:“听说这杜康坊的晴酿妈妈,刀架在脖子上都是满脸堆笑。刚刚那腾腾的火气,啧啧啧,真是!达达,是敖某之前都小看了你呀。”
不知是不是因为到了秋心居的缘故,武达琅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缓缓将杯里的黄酒仰脖喝下,靠着窗柩仔细地欣赏外面一排排的翠竹:“鹉林,秋心生前最爱这片竹林。她说这些竹子秀挺修长,若是能生个跟这竹子一般俊美的儿子出来她这辈子就圆满了。”江秋心在敖鹉林的印象中一直是个温柔似水、静若处子的女子,武翼的沉稳多半就是遗传自母亲。这位坚毅的女子背叛了自己的家族,一无返顾地爱上眼前这个男子,为他放弃不死之身诞下武翼,至死再也没有回去江湖……
敖鹉林静静为他把酒杯斟满,听他喃喃地回忆:“我以为,像她那样独立坚强的女子会有强壮的翅膀,迟早有一天会翱翔天际。但事实上,每个女子都一样,只要心爱人的身旁就是整个宇宙。男人总是太过自以为是,最终让爱我们的人牺牲了所有,甚至生命。那时候再说后悔,再说爱她,都为时已晚了。”
白玉酒盏里的黄酒醇香满溢,敖鹉林放在鼻下细细地闻:“即使犯了错也可以被原谅?”
“在爱情里从不怕犯错,只怕错过。”
“只怕错过?”敖鹉林重复了一遍又遍,眼神渐渐开始清明起来。
武达琅倚身坐回椅子上面,自己给自己又斟了一杯:“其实我一直很想把秋心放在心坎儿上保护起来,容不得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但事实上,她比我想象中强大百倍、万倍。我至今难以想象她是以什么心情去和父母、胞弟搏杀来保卫我和她的爱情。女性,远比想象中坚强。”
看到武达琅洞悉了一切的眼神,敖鹉林只好甘拜下风:“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呀。”
武达琅凑过自己的酒杯与敖鹉林相干:“可是,你怎么就喜欢艾由蔚那皮包骨头的呀?眼光是不是太差了点儿?”
敖鹉林眼前仿佛又浮现艾由蔚瘦弱的身形,才半个多月好像又瘦了不少:“为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一开始只是把她当做艾家传人放在身边,看着瘦弱而且举目无亲的她,就想像妹妹一样宠她、照顾她。但是慢慢的,吃着她煮的饭,喝着她炖的汤,她就不再是妹妹那么简单了。直到有一天,当我闭上眼睛,她扭着手帕别过头去的脸浮上心头的时候,我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上那丫头了。”
“嘻嘻,可怜我们家翼儿了。”武达琅又灌了一杯,貌似十分惋惜。
“达达难道还真想让敖某叫你一声岳父不成?”
“不用不用!这样甚好!”武达琅“碰”地再和敖鹉林干了一杯,“秋心怀翼儿的时候就一直叮嘱我,以后一定要让这孩子定作男性,她喜欢儿子。当初你勾引了翼儿后,让我不知道来秋心居向秋心道了多少歉呢。”武达琅半真半假地说道。
敖鹉林把杯中的琼液一饮而尽,理理衣衫打开房门:“达琅,今日多谢你一番提点,令敖某醍醐灌顶。那么今日敖某就先告辞了,改日再请武兄喝酒!”
武达琅目送敖鹉林走远,对着竹林自斟自饮:“秋心……”
敖鹉林自杜康坊出来后,驾着履兜飞速驶回树巫殿去寻艾由蔚。树巫殿除武达琅的予堂外,四大护法各有一处以自己名号为名的住所。敖鹉林到玄武苑的时候,武翼将他拦在了门外:“林主,小艾姐姐已经休息了。您还是请回吧。”
一道逐客令怎么可能让他退却,敖鹉林好声与武翼说道:“翼儿,我知道小艾姐姐一定很生气,气得都不想见我。只是,今天若不能向她好好解释,恐怕我们大家今晚都睡不着了吧。”
确实,林主与小艾姐姐若不能和好,不仅当事人,自己和小语也会担心得睡不着吧。武翼刚想放敖鹉林进去,武语气乎乎地冲了出来:“小艾姐姐这个笨蛋!竟然跑回小筑去拿什么手帕了!”
敖鹉林闻言喜不自禁,转身飞奔了出去。武语只觉得一阵风刮了过去,奇怪地问道:“翼哥哥,刚刚是有什么人来过吗?”
“没有!”武翼平淡地答道,打着哈欠往自己的住处走去。武语急忙拦住他:“翼哥哥,你都不担心小艾姐姐吗?她一个人回小筑去了,多尴尬呀!走,我们去找她啦!”
武翼神秘一笑:“放心,我派了天使去守护小艾姐姐了!我们只要在玄武苑里等着她回来就好。哦,说不定她还不回来了呢。”
武语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呀,翼哥哥说的小语听不明白!小语要去小筑找小艾姐姐回来!那个艾什么伊的,一看就跟武颂似的,不安好心!”
“好了好了!”武翼可不想破坏林主和小艾姐姐复和的大好机会,“不是还有武伯武婶儿在吗?谁能欺负得了小艾姐姐呀。再说了不就一块手帕吗?说不定已经取好了,在回来的路上了。别担心了。”
“可是……”
“别可是了,进去吧。”
武语终究还是听了武翼的话,一步一回首地进去了内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