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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大婚过后,不管太子犯了多大的错,参与政事一事被朝中官员屡次提及。

      受圣旨所令,太子整日闭宫在内,读书抄文章,但外边的消息不会断,三月春闱快要放榜,朝中相公们为了谁该是状元吵了好几日。
      这时候正是出面收买人心的时候,太子偏偏居东宫,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听内宫女子的口舌之争。
      汇报宜春宫发生何事的内侍低着头,等上首的太子发话,心里却说:郑公公该是多虑了,太子素有不喜朝事的名声,这一会儿子只怕心里光惦记新进宫的妃妾呢。

      /
      照常理来说,东宫里的大小事,合该是要过自己眼睛的。
      然,诸宫大小事宜加起来,若是处处都交由自己决策,那可是要忙死神仙了。
      更何况,内侍们也不想他插手,故而除了几处要紧的地方,其他无甚轻重的便按规矩交付到内宫局手中。
      虽不管事,却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宜春宫之前出过纷争,此时他已经闭宫月半多,可不得再有差错。
      故而叫人盯着初一这一日的晨昏定省。

      听了内侍的回禀,谢玄往座椅后背一靠,抱臂在胸前,神情莫测——
      这世上真有贤良淑德,叫丈夫恩宠她人的女子?
      别的地方,他不知道。这东宫倒还真是出了一个。

      方才他询问内侍‘良娣是否有按时吃药’只是玩笑话,实则是不相信有女子能如此大度。
      更震惊:陆霜云她一个良娣,操着的却是正妃的心,这可真是除了太子妃之外,人人都借了她的好意。
      他决定了,今晚就宿在栖琅阁。

      /
      还不知自己今晚即将迎来新一波的嫉妒和羡慕,陆霜云轻描淡写地将宜春宫内的风头朝向调转,眼看太子妃不知如何应对众女子的期待,当先起身请辞。

      王昭芸心头一松,莫名对她生出点感激,而后又想起自己被为难还是陆霜云的锅,顿时脸色难堪,活像是被人强逼着生吞了一只苍蝇。

      这场景落在堂下众人眼中,心中不约而同地咯噔一下——看样子太子妃并不是什么贤良之人,一点都不愿意叫她们沾染太子。

      左佳慧冷哼一声,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这王氏女,不过如此!

      尉春燕倒是没变脸色,只是借着屈身请安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狠毒。

      /
      太子妃已经走了,众人彼此看看,心里各有各的打算,面上还是菩萨一般,互相姐姐妹妹请,先后离开宜春宫。

      陆霜云刻意走得慢,只想一个人清净下,趁着今日辰光不错,在哪一处角亭歇脚,顺便好好想一想一身两魂的事儿。
      不想前脚刚迈出宜春宫的大门,下一瞬便看见站在不远处,明显是在等自己的身影。

      宜春宫正门出来,往左是最近的路,走上半个时辰,就能回了宜秋宫。往右是远路,得绕好大一个圈,多走上两刻钟。
      陆霜云只愣怔一下,毫不犹豫地转身向右。

      这幅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落在左佳慧的眼中,叫她一下子恼了,不顾李嬷嬷的低声劝解,提起裙边,踩着花盆底,‘哐哐’地砸了过来。

      声音越来越近,陆霜云知道自己再避不开,索性一停,转身看她。

      一个急刹,险些摔了大马趴,左佳慧稳住身形,没好气道:“你跑什么呀?再跑呀?再跑多远,我也能抓着你。”

      陆霜云:“......方才是没瞧见你,良娣有事?”

      没反应过来的宫女嬷嬷刚撵上来,又是低声念叨请罪,又是整理衣衫发鬓,好一顿忙活。

      左佳慧随意挥挥手,看她又要走,再一次凑上去,“你这么小心眼嘛?那一日,我只是初初入宫,忘记同你回礼罢了,怎么如今你还记恨着?”

      陆霜云愣怔一下,一时不知是该答自己已经忘却,还是该反驳自己小心眼。

      陆霜云:“你若是无事,便不要跟着我。”
      这么明显的嫌弃,是个人,都能听明白。

      左佳慧瘪瘪嘴,低声嘟囔一句,倒是身后的李嬷嬷生怕她又说什么‘贱人’的称呼,忙给眼神示意。

      左佳慧低声絮叨一句‘小心眼’,厚着脸皮跟着,“这路是你家开的,怎么你能走,我就走不得?”
      不让跟,她还偏偏要跟着,不仅跟着,还叽哩哇啦地说个没完。

      听了满脑子东宫有哪些好吃的,哪些好玩的,纵是再迟钝,陆霜云也醒悟过来。
      这人不会是想同她交好吧?

      再走几步是一三角攒尖的临湖亭子,此时日光照耀,湖面上波光荡漾,有如烟霞袅袅,正是歇脚赏景的好地方。
      二人顺势坐下,陆霜云看她神情扭捏,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主动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左佳慧豁出去一般,猛地起身挤在她身前,凑在耳边低声说了三个字。
      陆霜云:......
      声音太低,她真的没听清。
      她无辜地眨眨眼睛,看对面人红着一张脸重新坐回去,心说要是她什么都没听清,怕这人一恼火,万一把她撅进湖里去怎么办?

      左春燕:“你怎么说?”

      陆霜云:......我不敢说!
      只好,高深莫测地点点头。

      “呀,那你可不能反悔。既然之前的事情已经烟消云散,那日后你我姐妹相称,如何?”
      她眼神真挚热情,陆霜云只好应下。

      “你生辰多少?又是几月生的?属什么?素日喜欢做些什么?...”
      一迭声的询问,陆霜云随口答下。

      眼前佳人言笑晏晏,眉眼之间都是女郎娇艳,一点儿也不似上一辈子,落地惨死于冷宫的下场。
      她记得,那时候自己初初落胎,太子妃查实是同出一宫的左佳慧下的手,当即命人将她杖责八十,而后拖到了冷宫。
      等自己出了小月子,宫女们回禀说左氏在冷宫不治身亡的时候,自己还叹了一句‘一报还一报’。
      直到临死前,她才知晓,害死她孩子的真凶实则是尉春燕,她听了太子妃的令,然后栽赃给了左佳慧。

      真是时也命也。

      换了一岔子人生,左佳慧竟然要和自己做姐妹。

      看她心不在焉,左佳慧暗忖是不是自己这样吓着人,想一下,低声解释:“姐姐,你别觉得我奇怪。之前看你不顺眼,那是因为大婚夜太子只临幸你一人,叫我心里不大痛快。”

      陆霜云眼眸一转,看她手里转着锦帕,难得有了苦恼的样子。

      左佳慧:“我家中...我阿娘早年嫁与我父亲时,一同入门的也有一个美妾。那时的场景便像如今一般。”
      嬷嬷说阿娘流了一整夜的泪,也没将父亲盼回来,第二日顶着一张病容请茶时,才终于见到父亲的第一面。
      那美妾得了宠爱,在阿娘面前阴阳怪气,后来许多年更是僭越,时常不尊主母。

      可方才在宜春宫请安,陆霜云却能说出分宠的劝解话,真真是叫她开眼了。
      一时觉得这人是个好的,一点也不像家中的姨娘,心里生出喜欢,这才想要亲近。

      听她说尽缘由,陆霜云一脸豁然。
      上一辈子,自己苦思不得是哪里得罪了左佳慧,叫她怎么处处看不顺眼。
      原是因为这样。

      陆霜云心说这人性子实诚,无怪后来能叫人给轻易栽赃了。
      可能是心里愧疚,又或是别的,总之陆霜云倒是同她说了几句贴心话,也愿意同她一处亲近。

      如此,同在一宫中,两人渐渐亲近,凑在一块说说笑笑,宫里的日子一下子也不像想象中那么难。

      /

      这一夜,内侍前来报音,称今晚太子要宿在栖琅阁。
      陆霜云倒是没怎么反应,内间伺候的宫女嬷嬷们确是喜气洋洋,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

      她没在意,看着一个浅青色衣衫的身影正端着一壶温好的杏花酿,叫她过来,“侧殿桌案上有一本《说文解字》,素日太子喜爱读,你且拿来。”
      宫女眼神一动,屈身道好。

      秋露看她离去的背影,记得这人唤春草,乃是在厨间伺候酒水的,怎么良娣竟叫她去书房了?
      她害怕这人手脚不利索,动坏什么,脚步不停,半路将人拦截,“你一贯是厨间的,不知道侧殿的安置。寻书册的事情用不着你,自去忙,剩下的我来吧。”

      春草也不多嘴,叫她走,一点儿不犹豫,屈身一礼后,转身离开。
      到了厨间,逢人也是笑脸样子,等到前面传话说太子到了,不忙的时候,寻了一处小门,自出去。

      /
      这一次到的时候挺早,且厨房准备地好,栖琅阁的饭食终于正常了。
      谢玄看一眼对首的人,见她眉眼低垂,只顾着伸筷子哄自己的嘴,混不吝地想要捣乱。
      正巧看她要夹鱼肉,抢先将最好吃的那一块鱼肚子肉挖走。

      陆霜云抬头看他一眼,见他同自己对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样子,心里翻个白眼,而后继续先前的打算。
      细长筷子一挑,一颗完整的鱼目被夹住。
      她自小吃鱼,最喜欢吃鱼眼睛,说是能明目。估计没什么用,不然也怎么没看清这人是一副彻头彻尾的虚伪心肠。

      谢玄:“......你....”中途将询问是不是喜欢吃鱼眼睛的话咽回去,觉得要是说出口,自己不就蠢了,“你最近身子还好吗?”

      吃了一口狮子头,没空搭理他的陆霜云点点头。

      谢玄能察觉出她对自己的不喜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正因为这份厌恶来的古怪,几次三番勾地他前来此处。

      据他所知,陆家一族以耕读出身自居,素来清贵,门风严苛,一向奉行儒家礼仪规矩,将以夫为天,以君为天看地比命还要紧。
      陆家主族的嫡出女郎只一个,自小饱读诗书,是兴城里有名的才女,且一向有恭谨温良的美名。

      然,实际上他遇到的这个与传言中的人大相径庭。

      带着这样的心思,谢玄一整晚都有意无意地打量她。
      看她吃饭,听她回话,知她读四书五经,除了对自己冷淡,一切举止进度都不出差错。

      想来是自己想错了?
      他拧眉陷入沉思。

      陆霜云只当他是空气,打定主意不搭理这人,到了歇的时辰,自顾前去清洗沐浴,而后歇着。
      左右那人也不是真心喜爱自己,那她又何必在意呢?
      白日走得多了,双腿酸乏,秋露帮她揉捏的功夫,再一抬头,就见良娣已经睡着了。
      一想昨日夜里的事情,她不安地转头看向珠帘。
      珠帘外有太子还未曾离去,良娣明知自己精神有异,怎么还能这样放心的睡下?

      秋露满脑子的害怕和紧张,可看着那张瘦小的睡颜,实在不忍打扰,掖掖被角,退出外间。

      手边这本游记倒是写得不错,谢玄一时看得入神,再一抬头,就见屋中只剩自己,依稀听见里间有浅浅呼吸声。
      栖琅阁的宫人伺候是什么规矩,主子睡觉,怎么也不留个守夜的?

      谢玄放下手册,在起身责难宫人和进去一并睡了之间,最后选了后者。
      实在是现下氛围正好,一片恬静,若是扰了,显得自己煞风景。

      珠帘撩起又落下,互相撞击发出清脆声响,床上有咕哝声音传来,谢玄急忙转身,大掌将还在晃荡的珠子握在手中。
      听着没动静了,又暗恨自己没出息,怎么跟个贼似的。

      他清清嗓子,背手在后,踱步到了床前。
      一扭头,直直撞进一道的视线。

      谢玄:“!!!”
      吓死孤了!!!
      大半夜一回头,正瞧见有人用白生生的眼珠子盯着你,渗人不渗人?
      哟,眼珠子还动了!眼珠子的主人还能开口说话呢。

      陆霜云面颊飞红,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满心满胸口都是羞答答的。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怯意、紧张中还多了期盼和爱意。
      “夫君,今夜你是要同我圆房嘛?”

      谢玄:......
      不敢!我...有点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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