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沐浴光明,坚守阴影 ...

  •   就在归长虹想差人去提醒归长空之时,他姗姗从太医院的方向走来。

      只见他头戴银制面具,身披羔裘,而他羔裘之下穿的却是他尚未登基前,任太子之时秋猎所穿的骑马装[1]。

      陛下这身打扮倒是与摄政王如出一辙,二人皆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余鼻目以及口唇在外。唯一有所区别的便是,陛下腰间还随意的用一根红线挂着那传国玉玺。

      无论是他的穿着还是他对玉玺的轻贱态度,皆有失礼法。若是过去,那些礼官定会参上一本,在史上留下一个美名。

      但如今,一夜的时间还不足以让这些大臣们忘记对这一尊杀神的可怕之处,以至于直到他端着碗走到他们面前,他们也依旧只是低着头,行礼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即使尚未直视天颜,仅仅是看着那双兽皮革靴从他们眼前经过,他们都颇有一种寒毛倒竖的恐慌感。那悄无声息地脚步声仿佛情景再现,提醒着他们昨日进谏一事的下场。

      作为被臣子们揣摩的对象,归长空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归长虹的身上。

      他踱步至她身前,扫过围住她脖颈的红色狐裘:“长虹,顾太医开的这药一日两副,不能少。”

      乍一见到此举,归长虹也无意去与其僵持,只当对方不过是证明了她的昨日的猜测。

      或许是因为这汤药是归长空端来的原因所在,随着他的靠近,他身上的那股熟悉的香味也一同扑鼻而来。

      归长虹皱着眉,双手接过那汤药,而后她面具也不摘,便扬起碗,将其饮尽。

      汤药入口便是那甜到齁之感。她极力压下口中那怪异的甜味,小声提醒道,“该出发了,皇兄。”

      作为昨日才真正认识到摄政王之人,户部尚书下意识地微微抬眸,她借着两鬓垂发的遮掩,不留痕迹地向台上望去。

      在她的余光之中,归长虹收敛了全身的气势,她向后退了半步,直到将自己尽数隐藏于归长空身后的阴影之下。

      双王临朝,一王沐浴于光明之下,一王坚守于阴影之中,先帝是不是对此早有预料?没想到那个犹豫了一辈子的皇帝,在最后却如此果断地将信任托付于摄政王殿下,户部尚书在心底叹息到。

      只是,陛下和摄政王殿下/身型有那么相似吗?更甚者,有那么一晃眼间,在两副面具的遮掩下,她一时有些分不清二人。

      疑惑的念头从户部尚书的心底一闪而过。但当她定眼辨别之时,她却发现台上的两人无论是周身的气势,还是体型皆大相径庭。

      与陛下相比,殿下她明显要内敛且瘦弱很多,所以刚才的错觉怕不过是因为她在紧张之中看走眼罢了。她可真是老眼昏花了,连这都能看错。

      况且,她有这个念头,难不成真因为感动于摄政王的牺牲,所以还存着希望殿下和陛下能换个位置的大逆不道的想法不成?

      思及此,户部尚书低下头,不再望向台上的两人。她小幅度地甩了甩,欲将脑中的杂念清空。

      而归长空根本没注意到底下人的心思,他也不屑于去关注。

      眼见着归长虹将汤药服下,他便朝暗处打了个手势,而后漫不经心地从朝臣身前走过,再从三衙统领手上接过那上好的千里马。

      或许是他的气势太甚,在他接过缰绳的那一息之间,这原本陪伴了他许久的骏马却像是遇见了陌生人般,它身体紧绷,焦躁地刨了刨蹄子,发出了沉重的呼吸声。

      归长空既没有去理会台阶上揣揣不安的臣子们,也没有关注那些三两成群的百姓们,更未曾做下任何的动员。

      他轻轻拍了拍马背,以示安抚,但那高大的骏马竟被这轻微的触碰吓得发抖,甚至有些站立不稳,几近摔倒。

      直到好一会,它才冷静下来,温顺地低下头,任由它的主人坐上马鞍。

      归长空侧过身子,偏头朝着归长虹的方向伸手:“走了,长虹。”

      一时间,仿佛天地间只余下他与归长虹两人般。至于其他人?不过是路边的碎石。虽碍眼,但不值一提的。

      而归长空的动作再一次将归长虹抛在了大众眼光之下,她垂眸扫过底下瑟瑟发抖的人群。

      她看着百姓们虽惶恐于人族的前途渺茫,但他们看向那马背上的归长空时,他们的眼底又暗含着希冀的光芒。

      他们无比的信任着人族的王,相信他们的王能带他们找到人族的归路。即使这份信任并非是对她,但她亦不会辜负于他们。

      归长空他不做的,就由她来做!

      这是她的责任,是她的信念,亦是她与归长径的约定。

      在令户部尚书按照昨夜登记的信息,将所有人分为数队,分别配有一小队禁卫军保/护后,归长虹看着那悉悉索索移动的人群,她扬声道,

      “此去北迁,归期不定,但来日方长。终有一日,人族必将收复河山,让魔族血债血偿!”

      “收复河山!让魔族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这世上没有哪一个人会不恨魔族,魔族侵吞了他们的家园,活吞了他们的亲人,逼着他们背井离乡,与亲人天人永隔。

      此等血海深仇,仅仅是将对方再次赶回封印之地,远远不足以解人族心头之恨。

      但正像人族痛恨魔族般,魔族亦与人族之间有着难以磨灭的仇恨。

      被人族背刺,魔族信仰魔皇战死,魔族进而被封印于地下千年,只得苟延残喘的仇恨,早在千年的时光内不断的酝酿和发酵,是每一个魔人从出生到死都不敢忘记的生死大仇,亦绝无原谅的可能。

      过去,魔人他们活着,就是为了见证大仇得报的那一天,而如今人族亦是如此。

      或许,魔族与人族之间,只有待一方将另一方从地图上完全抹去,才足以了结他们之间的仇怨。

      而在无数血气方刚的少年少女们振臂高呼的响应下,那呼喊声直入云霄,乃至形成了一道道回声,在京城久久不能散去。

      与此同时,随着那一道道回音,无数光点从他们身上升起,汇聚于天上。它们盘旋着,再而落下,归于平静。

      他们没有哪一次像如今这般坚信着,此去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回归。

      而他们终有一日会将失去的一切,从魔族手上全部夺回!

      归长虹翻身上马,她站在那黑色的骏马之上,扬鞭指向北方,高呼:“为了人族!人族永存!驾!”

      令她意外的是,不知是否是因为汤药起了作用,在她做好百般心理准备之时,那道原本禁锢了所有皇帝一生的宫门对她的伤害竟不痛不痒。

      乃至归长虹原本被衣袖遮挡的手背上的伤也不过止步于龟裂,而未曾更进一步。

      两相比较下,昨日的痛楚好似不过是她在极端疲倦下所产生的错觉。

      行至城门,她脚步不停,扬鞭策马,一越而过。

      而直到她策马走过城门之后,归长虹方才感到一股尖锐的刺痛。但对于一个常年处于疼痛之下的人而言,这宛石锥砸在头颅与身体之上的疼痛,也不过是她稍稍可以忍耐的程度。

      与之相比,连心脏处一直传来的束缚感和疼痛感都轻了很多。就仿佛是有人在她之前,替她受过了那束缚的惩罚般。

      因而,归长虹她不过闷哼了一声,便适应了这疼痛。

      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向那她居住了十多年的故土,只见那城门上由先祖龙飞凤舞地书写下的牌匾虽饱经风霜,但仍清晰如初。

      只可惜,城门仍存,那城中的人却不在了。如今,昔人已逝,往事亦不可追。

      只是不知,她何日才能与归长径再次相见。

      然而,归长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回头望向城门的那一息之间,行在她侧前方的归长空身体却猛地一颤。

      一口鲜血从他的喉间喷涌而出,而他手中的缰绳则死死地勒进了他的血肉之中。

      下一息间,归长空身型便一歪,似要向另一侧栽去。

      骤然勒紧的缰绳则惹得他座下的马匹一惊,枣红色骏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痛楚而扬蹄嘶鸣。

      此番变故亦引起了归长虹的注意。

      归长空在双眼发黑之中,依稀捕捉到了那道红色的身影有转身的趋势。他强逼着自己夹紧马腹,再而撑着马的脖颈处坐起。而凭借着高超的马术,他竟真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再次掌控了身下的马匹。

      待归长虹望向他之时,便只见他宛若无事发生般,身体放松地坐在马背上:“皇兄?”

      但当她顺着他被衣袖遮掩的手望向马背之时,却见无数红色的汗水从马背上渗出,堪堪将那棕黑色的鬃毛染红。

      而随着骏马的奔驰,血色的汗水进而跌落在地,落下点点红痕。

      不过方才走了几里的功夫,为何归长空座下的千里马却汗流浃背,颇有种有些不堪重负之感?

      “无碍,刚才不过是马受惊了。”

      在风中,归长空的声音因为骑行的原因而有些颤抖,但里面的喘/息声却清晰可闻。

      只是,一想到控制住受惊的马匹本就需要一番力气,更何况是控制一匹正直壮年的千里马,归长虹倒对此倒觉得极为合理,她心中的疑窦骤消。

      既然刚才不过是虚惊一场,那现阶段最重要的事便只有如何才能安稳地渡过雪山。

      归长虹收回视线,转而望向天际隐约可见的高耸入天,而又连连不断的山脉。

      只见那雪白色的山峰与天空相接壤,群山像是隐入天间般。山云一色,让人一时分不清何处是天空,何处是山脉。

      又或许那山峰本就直通云霄。

      毕竟,从人族有历史记载以来,除了某位人族先祖因为意外而流落雪山之下外,再无有人能抵达此处,更不用提爬上雪山。

      乃至连先祖的经历,都是她在过去阅尽大半个私库后,才从那本忏悔录之中的某一页手绘地图上得出的结论。

      死亡山脉,只渡神灵,人不渡,可从来不是不是一句空话。

      无论是那飞鸟不渡的山脉,还是山脉前寸草不生的荒原,皆是只有神灵才能经过的地方,是人族乃至所有其他生灵的禁区。

      归长虹也曾有想过,这雪山是不是非渡不可,但荒原坦荡如砥、一马平川,沿路上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存在。

      先不说食物和水资源从何而来,就说那平坦到一眼足以望到底的地势,若人族在此扎营安寨,无异于是荒原上最显眼的靶子。

      待到魔军来后,人族便无处可逃,而以他们现存的兵力来看,更无力阻挡对方的入侵。

      所以雪山必须渡,只有渡过借助天险,人族才有存活的希望。

      行走于这黄褐色的土地上,极容易让人迷失时间感和方向感,尤其是当他们身后的京城也逐渐化为黑点,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后。

      行至酉时,趁天还未彻底暗下之时,归长虹打了个手势,令队伍停下。

      她放慢了马步,从怀中掏出了那本印有图纸的忏悔录,小心翼翼地翻至地图那一页。

      不知对方是否是有先见之明,那手绘的地图显得极为详尽。

      上至荒原的天气变换以及注意事项,下至徒步穿越荒原需要几日的时间都在一旁标注的一清二楚,以至于即使是一个完全不认识地图的人,若是拿着此图在手也不至于迷失方向。

      归长虹借着霞光,大致对比了一下如今的路程与方向。

      她朝归长空示意道,“皇兄,今夜就在此处安营。”

      荒原之上,昼夜温差巨大。夜间风大刺骨,若是不尽早扎进帐篷,今夜人们恐怕难以安眠,亦得不到休整的机会。

      归长空向三衙统领应霁[2]吩咐道,“原地安营!”

      待队伍缓慢地停下来后,归长虹不顾大腿两侧磨破皮后的疼痛,翻身下马。

      她招来户部的官员以及一旁的应霁,开始规划起整个营地的布局来。

      最里层的是主营,而其余百姓则按照年龄排序,家中弟弟妹妹或者孩子越小的便越靠近圈的中心。幼儿娇贵,虽不知他们能否活着过山,但归长虹也不愿让他们轻易地折损。

      至于守夜的禁卫军,他们则驻扎于人族营地的最外层,用自己的身子为圈中的百姓搭起一道坚硬的围墙。

      有了禁卫军的帮助,一件件帐篷很快地便围着篝火立了起来。

      晚饭后,秋实推开门帘,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归长虹身旁。她低声劝诫道,“殿下,身体要紧。先喝一下药吧。”

      闻言,归长虹终于舍得将目光从地图中移开片刻。但她不过是向声源处瞥了一眼,便又将注意力放回了图纸之上。

      既然猜测今日出宫一事可能是这汤药的效果,她自然不会再排斥,但这药方的来源还需确认一番。

      归长虹眨了眨眼,稍稍缓解了双眼的干涩,而后她便提笔在一旁的草稿上划下最后的记号。她接过木碗,一口饮尽那甜腻的汤药:“顾太医有没有告知这药方是哪来的?”

      秋实不留痕迹地将那温度刚刚好的温水移到了归长虹的手边。

      她答道,“回殿下,顾太医她说多亏了陛下替她将书库中的医书都找来了。这是她从库里的古籍上翻到的,说是皇族先祖专门为那些体弱的后代所研制的,补血补气,用作缓解国运对皇帝的压力的药方。”

      古籍的话也算说得过去。

      毕竟以皇室这么多年一脉单传的情况来看,也不可能每一任皇帝都足够健康,足以背负国运,所以他们有所研究也正常。

      况且,她向来更偏好于那些或是记载历史,又或是记载了前人的回忆与经验的书籍,漏了几本医书倒也不是什么值得怀疑的事情。

      思及此,归长虹便点了点头,准备略过这话题。

      然而,秋实却像是想起了什么般,她继续补充道,“殿下,顾太医她还告诉了奴婢,如今陛下也在与殿下一同服药。”

      既然这药是针对担负国运者的,那归长空作为与她共分国运之人,他若是不喝才显得奇怪。

      归长虹毫不在意地将这信息抛之脑后,她继续低头规划起明日的行军路线来:“我明白了。”

      边说着,她边拿着笔在一旁比划着进入雪山的方向。

      即使是撤退也讲究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她虽明白越早进入雪山越好,但她也知晓,雪山难渡,必须在给百姓适应行军的同时,给他们足够的养精蓄锐的时间。

      因而,为了长远的发展,她只得选择逐步加大白日行军的路程,以提高百姓的体力上限,磨练他们的意志,而非一步登天。

      但归长虹这种看似体贴的行为,反而给某些本身就对她充满怨气的人们留下了多余的足以浪费在口舌上的精力。

      在她的安排下,第一日的行军并不算特别劳累,尤其是对于那些过去常常做体力活的人来说,他们在扎完帐篷之后,甚至还有精力在篝火旁闲聊。

      他们先是例行抱怨了一下魔族的难缠和如今北迁之路的前途未卜,而后不知怎么的,话题突然转到了摄政王脸上那青面獠牙的面具上。

      摄政王私下命令一事本就不义不仁,亦不符合礼法,再加上其他人本就自持身份,不愿与那些流民沦为一伍。

      因而,很多人早早地便回到帐篷之中养精蓄锐,为明日下一番的奔波多做准备。

      待到一人开口之时,之前围聚在篝火边的人们早已散得七七八八,只余三个本就一直结伴而行的人还呆在篝火旁,畅所欲言。

      “大柱,照我来看,摄政王她定是本身长得比面具还恐怖,不然也不会带这么一个怪吓人的面具……”

      不知为何,那人越说越觉得心中不详的预感越甚,所以说到一半,他便下意识地吞下了后面的话语,强行止了嘴。

      但索性与他谈话之人并没有注意到他这小小的停顿,只当他是说完了,因而大柱极为流畅地便接了上去。

      “狗剩,我还是觉得摄政王怕是因为贪生怕死而遭了天谴,毁容了。你没听说吗?就是因为她怕死,所以她偷偷地把祈神降的事情推给了先皇。而就是她的行为触怒了真神,所以真神才……”

      还没说完,那被称之为大柱的人便感到似是有一股噬人的杀意从他脸颊刮过,宛若被天敌锁定的恐惧感似欲将他淹没。而那仿佛是刻在人族灵魂中的警觉感则在他脑中疯狂示警,惹得他汗毛倒竖,冷不丁地便打了个寒战。

      “闭嘴!”

      好巧不巧地是,就在那人感到胆寒之时,秋实刚好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她怒气冲冲地从帐篷中冲了出来。

      在莫名地恐惧之下,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咽喉,逼迫他失了声。但他这骤然止住声音的表现落在其他人眼中,便是他被秋实吓到了般。

      只听秋实她大声呵斥道,“若没有这决策,人族伤亡只会更重!你们……”

      是灭全族,还是牺牲小部分人的生命来换取大部分人的苟活这个问题,哪怕是再无知的小儿也能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与判断。

      殿下不过是做了替那些不敢去背负人命的懦夫做了决定!他们这些得利者,又怎能居高临下地指责殿下?

      更何况,殿下是真的做好了以身祈神降的准备,也在祭坛中不眠不休地刻了三页的祭文,他们明明对此毫不了解,又怎么能对此指手画/脚,来侮辱殿下的牺牲和决心?

      但比吵架的能力,秋实到底还是比不过那些自幼便发科打趣、混在大街小巷里的泼皮无赖。

      站在他身旁的被称为狗蛋的人完全不知对方在那短短地几分钟内经历了何种生死考验。

      他挤眉弄眼地大声说道,“大柱,我说你也太逊了吧!这日后你若是娶了婆娘,怕不就是个软脚蟹,在家屁都不敢放一个咯。不对,你还人没娶到,现在就软了。啧啧啧……”

      面对着他这样的嘲讽,若放在平常,大柱早就气到满脸通红,跳起来反驳了。但不知为何,今日的他却反常的沉默着。

      尽管大柱没有被这嘲讽声激起一番“热血”,但说者无心,听者有心,狗剩的内心却颇有一种对方在内涵自己的感觉:“放……屁……”

      直到开口之时,他才惊觉于他嗓子之干涩与紧绷。

      现在大家都在逃命之中,难不成摄政王还敢下令杀了他们不成?她要是敢这样做,他们定拉着弟兄们暴/动并起义。

      对!摄政王定是不敢对他们动手的!不然,她就是不顾人族大义,拉着人族一同灭族的罪人!而且就算她敢,陛下也不会同意她这么做的!

      他可跟那个胆小如鼠的大柱不一样,连实话都不敢说!

      他看她这个怪里怪气的病秧子不顺眼很久了,她根本不配生在皇家,或许真神就是因为她这样的人玷污了皇室的血脉,所以才迁怒于人族的!

      在内心强行安慰了自己许久后,狗剩终于找回了几分没来由的底气。

      他拍着大柱的肩膀,故作夸装地嘲弄道,

      “不过就摄政王座下的一婢女而已,这就把你吓着了?那等摄政王那个母夜叉出来,你还不得被吓得尿裤子?我可和你不一样,跟个娘们一样的只敢背地里说!”

      然而,令他疑惑的是,在这天寒地冻的夜晚,大柱整个人却宛如刚被人从水中捞起来般,甚至于对方肩上的汗液都穿透了麻布,将他的手掌也一同打湿。

      大柱他怎么突然出了这么多汗?

      狗剩心下一咯噔,那几分虚高的底气便散了。但事已至此,他刚把话放出去了,现在若是怂了,他脸就丢大了,定会被他们嘲笑一辈子的。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难不成摄政王还真就这么小肚鸡肠,做了的事还不允许人说不成?

      想着,狗剩他只得一边将胸脯拍得砰砰作响,一边虚作声势地嚷嚷道,

      “照我说啊,先皇陛下怎么可能立她做摄政王,说不定长公主殿下就是发现了这一真相,所以才被摄政王故意赶走的。不然长公主殿下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抛下我们,一定是因为摄政王嫉妒殿下先祖转世的身份!”

      他原本黝黑的面容如今红得发紫。而他则宛若快要窒息般,大口大口的喘气。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竟早就因为紧张而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待到他的大脑终于从过热之中解脱后,狗剩他才发现他早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顺嘴皮子的一溜嘴的说出去了。

      “你们该死!”

      秋实被这三人口无遮拦的模样气到全身发抖,她扬起手中的托盘作势要砸向对方,却听见他们大声嚷嚷道,“摄政王令她的侍女杀人了!”

      对方这不要脸的模样让她恨的牙痒痒,但不得不说,她的确拿他们没办法。

      秋实死死地捏着托盘,仿佛手中之物就是眼前的那三人般。她的眼睛狠狠地剐过他们的脸:“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妄议殿下?”

      狗蛋猛地站了起来,他不屑地反驳道,“呵!就凭我们的亲人都因为摄政王的命令而死!这样还不够吗?”

      是死在魔族口中,化为仇敌刺向同类的力量,还是有尊严的自行赴死,只为不成为人族的拖累?

      秋实握着碗的手一紧,但她不过思索了一瞬,便做下了决断——

      若有朝一日,她不幸落入魔族之手,她定会选择自我了断,而绝不会坠了殿下的威名。她即使是死,也不会成为殿下的拖累。

      但秋实酝酿语句的模样,落在其他人眼中便是她的理亏的象征。

      眼见着连摄政王的贴身侍女都被他们气得双颊绯红,却依旧反驳不能,大柱心中的恐惧骤消。

      摄政王也不过如此嘛!刚才怕不过是夜间风大,他自己吓自己罢了。

      一想到他平白无故地被人看了好戏,还被嘲笑了好久,大柱在恼羞成怒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故意吹了一声口哨,而后乘胜追击道,“说不出话来了吧?不愧是摄政王的走狗,就是一孬种!”

      有那么一眨眼的工夫,秋实望着那苍茫无边际的荒原,她脑中不由得闪过了不如招来侍卫,将他们斩杀于此的念头。

      她一个人没法悄无声息地将他们杀死,但禁卫军足以。

      到时候,在夜色昏暗之中,她需要的不过是找个远远的地方将他们的尸体随意一抛即可。

      反正,不过是几个无依无靠的流氓地痞。在茫茫人海中,没有人会注意到这几人的消失的。

      在她眼中杀意愈甚之时,归长虹的声音却从营帐之内传来。

      “秋实,回来。”

      她的出声将秋实从失控的边缘来回,唤回了她残存的理智。殿下一向温柔,她是不会希望自己对百姓动手的。

      想着,她只得狠狠地瞪了三人一眼,转而向帐篷内走去。

      迎着她的目光,自以为看穿了秋实的不堪一击的三人不退反进。他们蹬鼻子上脸地扬起头,呸了一声,以示不屑。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帐篷之后,他们顿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没有了继续聊下去的欲望。

      反正,刚才舌战摄政王面前的红人,不仅说得对方哑口无言,他们还全身而退的经历,也已经足够他们吹嘘一辈子了。

      所以他们三人不过是相互对视了一眼,而后便如同斗胜的公鸡般,趾高气扬地走了回帐篷。

      而待所有人走后,突然有一人从角落中走了出来。他若一抹孤魂,无声而又缓慢地踱步至那些流民的帐篷前。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那阴影中看了多久,又或者听到了什么东西。

      许久,似是已经将刚才再在场的所有人的容貌和位置刻在心中后,他这才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随着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那主营里一直亮着的灯烛终于熄灭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
    [1]穿之前的是因为太紧急了,所以没时间搞登基大典,更没时间做新的黄袍。
    [2]三衙统领掌管禁军。
    看着就996的收藏我就不忍呼吸,头脑发晕!实习ptsd。
    转念一想,忙起来的时候都在加班到过十一二点了,而且也不是没通宵过。
    所以好像也不算996了?
    这么一想,就瞬间宽慰了很多呢。
    不行了!就是这996!以至于我睡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微信,然后发现有个材料明天早上之前要!但我还一笔没动!
    真就痛苦面具了!好不容易关掉电脑了!它都提醒我昨日使用时间20多小时了!没想到今天还要和它难舍难分!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