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瞎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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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下旬的阳光热烈起来，明亮地洒下，夺目得令人不敢直视，无所适从。
人们在街道上匆匆走过，避之不及。
有名身高腿长的男生站在冷饮店旁边的阴影里，光暗交织下，那张本就英俊锋锐的面容，变得愈发立体。
他刚从旁边那家冷饮店结完工钱出来，正躲着灼烧的太阳，低头数钱。
有人路过的时候无意识地瞥了一眼，然后扯住身边同伴的胳膊，低呼道：“虎子，那不是咱卫哥吗？！”
虎子被他扯得倒退一步，还没站稳就下意识顺着同伴的指向望过去，惊讶道：“嘿！还真是！”
两人立即窜过去，人未到，声先至：“卫哥！数钱呢？”
卫朝抬起头，见是熟人，笑道：“小明，虎子，挺巧。”
他一笑，眉角的那块疤跟着挪动，一股悍然匪气便露了出来。
小明和虎子也不见外，就正大光明地盯着卫朝数钱，数完了，小明还说：“卫哥，这零零碎碎加起来也就一两百吧，用得着搁这火炉里站着数？”
虎子也说：“就是啊卫哥，你缺钱去帮何老大他们守一天场子，挣得比这多。”
卫朝摇头，“那不行，我这钱是用来给我媳妇买书的。”
小明眼睛一亮，明晃晃地燃起八卦的光，“卫哥，你已经把那个瞎子追到、啊呸，口误口误！”
他举起双手讪然笑道，生怕卫朝气了给他一拳。
上次挨了打的人，可是直接吐血送医院去了！
卫朝脸上的笑已然褪去，他冷着眼神道：“没有下次。”
小明连连点头，虎子则拉开话题：“媳妇都叫上了，真追到手了？卫哥什么时候表白的，咱们怎么啥都不知道啊？”
卫朝重新带上笑意，谈起那人的时候，眉眼总是温柔的。他道：“没表白，就自己背地里瞎喊，过过嘴瘾。”
“不聊了，那个老书店关门得早，我先过去，免得平白耽搁一天。”
两人望着卫朝的背影，小明感慨道：“卫哥是真栽了。还以为当初聊天的时候，他说自己初中的时候就暗恋一个人，是荷尔蒙萌发的错觉呢。”
虎子：“怎么可能，我卫哥虽然成绩不好，但又不是智障，自己喜欢谁还能不清楚？”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卫哥喜欢的人，被人暗恋的确合理。”
小明认同道：“没错没错，要是我能有卫哥那副长相，我铁定也去追追看！”
虎子：“那你还喊人瞎子？”
“我这不是，”小明挠头，垂下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觉得这称呼亲近么……”
除了他之外，没人这么喊。
是独一份的。
***
卫朝来找人的时候，已经夕阳斜挂了。
他推开店门，风铃的声音‘叮叮当当’地响起，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仿佛一瞬间从火炉旁，跳进了冰水里。
冷得有点冻骨头。
卫朝皱起眉，两三步走到柜台前。
有一名男生安安静静地坐在柜台里的椅子上，宽松的衣服显得他身形瘦弱单薄，那截平直却骨感的锁骨仿佛就是佐证。
他阖着眼，却准确无误地抬头朝向卫朝，于是那张摄人心魄的脸便完完全全出现在卫朝的视野里，好看得像老天爷不加掩饰的偏爱。
但如果老天爷真的偏爱于他的话，又怎么会让他一个人陷进火海里，瞎了眼睛，被迫辍学。
他以前成绩那么好，次次第一都是他的。
卫朝紧了紧手，掌中书本的棱角将他从回忆里唤醒。他没有第一时间把书送出去，而是严肃道：“小秋，你怎么又把空调的温度调得这么低？我在外面走了这么久，一进来就冷得像被人兜头倒了桶冰水。”
秋晚珏轻声道：“那是因为你出汗了。我没感觉。”
他的音色偏冷，又带着低沉的磁性，很苏，听着就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怎么会没感觉，我摸摸。”卫朝说得理直气壮，但伸手的动作却是试探性的。
秋晚珏没有阻拦，然后手背上就感觉到了烫意。
卫朝本身就是暖的，在高温里走了许久，更是像把血夜烧起来了，有点灼人。
秋晚珏缩回手，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烫。”
卫朝却是被他极低的体温吓到了，那因触碰到少年滑嫩皮肉而生出的旖旎心思，瞬间就被抛之脑后。
“你这还叫没感觉？当然没感觉，都快被冻成冰棍了！”卫朝的语气有点凶，他很快就从柜台上找到了空调的遥控器，一看上面显示的22℃，‘艹’字差点就没忍住。
卫朝没调高温度，他直接把空调关了。
不是他说，这店里的冷气和医院的太平间有得一拼。
虽然他至今还没去过。
秋晚珏瞧他大有“说教”的意思，出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卫朝深吸一口气，随后叹息，颇有些无奈的意思。他道：“来给你送书。”
“之前不是说想看一本书但是没找到，这儿，我在一家老书店找到了。”
卫朝将拿了一路的书放到秋晚珏面前。
那本书虽然是在老书店买的，但很新，应该刚印刷出厂没多久。
封皮是深褐色的，用红色的字写着书名：【东方妖怪集（上册）】
如羊脂玉般无暇剔透的手指抚过那凹陷的红字，仿佛那白净的指腹也被映上粉嫩的血色，秋晚珏问道：“只有上册？”
卫朝：“嗯。我问了很久，老板说家中只传下来上册，原版书遭到岁月侵蚀，有部分字迹已经看不清了，这是他年轻的时候，将那些还能看清的字重新整理出来的版本，内容不全。”
秋晚珏翻开一页，“差了多少。”
卫朝答道：“大约有十分之一。”
秋晚珏扫了眼目录，视线在某处停驻片刻，目光柔和一瞬，似乎在笑。他道：“谢谢。多少钱，我……”
“不用！”卫朝赶忙截住话头，“我专门买来送你的，谈钱就伤感情了。”
秋晚珏微微偏了下头，如果他能看见的话，就像是在看出现在卫朝身后的某个人。
他原本想拒绝收礼，现在却改了主意。
“那我就收下了。”秋晚珏一手合上书页，展开放在褐色的封皮上，另一只手缓缓伸出去，像是在寻身前说话的人。
卫朝心脏重重一跳，他动作快过思维地抬手握住，拢起来，包裹得严严实实。
似是怕他逃回去。
掌中的那只莹润的手是冷的，但卫朝的心却热起来，连带着身体一起。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偶尔会在深夜里出现的梦，想起梦中人光滑柔嫩的皮肤，想起那一声声让自己沸腾的低–吟，想起由自己掌控的，仿佛永无止境的颠簸，和那人眼尾漫出的绯色……
如同毒–药，每见一面，就会让人愈加上-瘾。
就在卫朝想入非非，手上越攥越紧，已经逐渐演变成稍显暧昧的揉'捏时，一道低沉厚重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小秋。”
卫朝警觉地转头看去，看见一名身穿制服的高大男人，正锁着眉，用不大赞同的目光看着他俩。
卫朝心说不好，不动神色地松开手，相当认真老实地喊了声：“韩叔叔。”
来人是韩青，秋晚珏一个户口本上的父亲。
卫朝最初疑惑过，因为韩青看上去很年轻，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之后他用“或许是随母姓”，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答案。
哪怕秋晚珏和韩青长得半点不像，也有可能是更像母亲，甚至是其他有血缘关系的长辈。
现在，因为有可能会被少年的父亲识破自己想拐走他儿子的心思，卫朝暗自紧张。
毕竟现在还不是摊牌的好时机。
就在他想说些什么，打打补丁的时候，秋晚珏出声道：“爸，你下班了？”
韩青眼中登时便只剩下那阖着眼，肌肤皙白清透的少年。
他走上前，走到秋晚珏身边，伸手按住少年的一边肩膀，掌下的骨肉触感，令他眸色暗沉一瞬。
像被倒进墨汁的水，重彩片刻，又缓缓消散隐去。
“嗯，”韩青说道：“来接你回家。”
随后他看向卫朝，目光是冷的。“不好意思，打烊了，请离开。”
没有欢迎光临，也没有下次再来，连关门的时间也这么随意。
但卫朝知道，秋晚珏开的这家占地面积不大的小书店生意很好。
但凡进来的人，总会买上几本，但凡买过的人，总会再来。
或许大家想看的，想要的，并不是书，而是卖书的人。
***
韩青牵着秋晚珏回到家中，打开灯，随后蹲下身，一手握住少年纤细的脚踝，给人换鞋。
秋晚珏面上没什么表情，似是对此习以为常。
“晚饭有什么想吃的吗？”韩青展开双臂，直接扣着少年劲瘦的腰肢，将人抱进去，放到沙发上坐好。
他自然早就感知到了秋晚珏身上极低的体温，但他像是和少年一样，习以为常。
秋晚珏仿若一个任人摆布的大号娃娃，安静，顺从，苍白得显出一丝病态的脸上，罩着散漫的倦色。有一种厌倦般的冷意。
他说：“不想吃。”
韩青照常反对：“不行。一日三餐，少一顿都不行。
”
秋晚珏抬手，指尖在半空中轻点，那是靠近脖颈的位置。他道：“随你。”
反正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瞎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