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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归路 ...
(一)
“你……是谁?”
这是王昭君从凛冬之海苏醒的第一句话。
李白永远也忘不了与她相遇的那一天。
不过是出门游历一番,追寻着魔种的足迹竟来到了这冰天雪地的北夷之地,不巧又正好遇上暴风雪,绕是洒脱如他此刻也不禁在心里悲叹呜呼哀哉。
本以为就要在这凛冽的寒风中冻死,却没想到一阵带着蓝光的暴风雪刮来,再次睁眼就是这满是寒冰的山洞。
那是怎样一个女子,蓝色的长发,火红的嫁衣,凤冠霞帔,身段婀娜,她就那样静静地沉睡在冰蓝色的冰棺中,双手交叉在胸前,似乎是沉睡之前绝望而又虔诚的祈祷。
安静沉睡的她正好能让李白仔细打量她的容颜。
而当他看清那张精致的脸庞时,阅美女无数却从未心悸过的他,此刻也不得不承认那沉寂许久的心有了些许触动,还有莫名的熟悉之感。
女子看起来年龄似乎与他相仿,她双目紧闭,容色晶莹如玉,眉间印有蓝色的梅花花钿,他不禁在心里感叹“常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别说北地罕有如此佳丽,即便是江南也极为少有,比起那长安第一花魁杨玉环,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一个美人如何沦落于如此境地?
他忍不住想到长安酒坊里说书先生口中,多年前出塞和亲却在新婚之日被献祭给北夷神明的公主,因风华绝代之姿以及为天下太平献身的深明大义而名动天下,永垂不朽,无数文人墨客都曾为她挥洒笔墨,写下千古绝唱。
连他也不例外。
世人皆惋惜美人就此香消玉损,却不知她只是沉睡在凛冬之海,等待良人将她唤醒。
这大概就是那位公主了吧,他想。
她就像不小心坠落凡间的仙子,眉宇之间透着的,是与凡尘女子不同的灵气,就像这洞外飘渺的雪花,很想触碰,却始终不忍心打扰她的安静。
一直打量着佳人的他没有错过她突然微颤的睫毛,他不禁一震,再仔细看时,她的手指也在微微颤动。
李白脸上浮现出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喜色。
还活着!
他小心翼翼的用青莲剑刨开冰雪,撬开冰棺,将她从无尽的严寒与绝望中唤醒,可谁知,苏醒的她却忘记了一切前尘往事,眼中只剩下一片迷茫,还有不知从何而起的淡淡哀伤。
李白扬起嘴角,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好看的笑容,“在下乃长安城第一剑客,李白是也。”
少女冰蓝色的眼眸中浮起一丝波动,“长安?你是……中原人?”
“正是。”
“那你告诉我,故乡的梅花开了吗?”
“尚未,不过,若是此刻去长安,还能赶得上花期,你想去看吗?”
古井无波的蓝眸突然有了一丝光亮,却只是一闪而逝,她垂下眼眸,眼中是说不尽的悲戚,
“我……不记得回家的路了。我只记得我的名字叫王昭君,是被献祭给神明的新娘,其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也是个流落异乡的可怜人啊,李白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悲悯,
“原来是昭君姑娘,我会来到这里,是你指引的吧?”
女子点了点头,如水一般的蓝眸带着几分感恩,“你救了我。”
李白潇洒一笑,“不,应该是你救了我,我才不至于冻死在野外。”
女子摇了摇头。
当时她身上的法力不知为何产生了波动,会把他引来完全是个意外,而在李白靠近她时,她感觉体内有什么力量呼之欲出,打开冰棺后,那股力量又归于平静。
就好像他们命中注定应该相遇一样。
“我们……以前见过吗?”
李白眨了眨眼,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交友圈子,“在下也是第一次来北夷,不曾见过姑娘。”
末了还在心里感叹:这么美的姑娘,若是见过也不会没有印象的。
昭君垂下眼眸,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也对,我不过是冰封之躯,哪来故人一说。”
不知为何,李白油然而生出一丝心疼,自见到她起,他的情绪不由自主为她所牵动。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做出了他后来认为自己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中原既为你的故乡,我们自然是同乡的故人。你若想看故乡的梅花,我可以为你引路。”
昭君抬头,直直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而这也是昭君第一次仔细端详对方的容貌。
好一个潇洒玉俊的少年郎,棕发绿眸,嘴角勾着的几分笑颇有放浪形骸之意,一双桃花眼中尽是温情。
可惜她是冰封之心,没有七情六欲,她不为眼前的温润所动,只是觉得,少年的眉宇,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或许就是这份熟悉让她感觉到了几分心安,又或许是想要回归故乡的渴望作祟,她轻而易举就信任了眼前人,点了点头,好久才回道:
“好。”
(二)
李白怎么也没想到,昭君失去的记忆里竟也包括对这世间的所有认知。
像个刚入世的孩子,她对这一切都充满了疑惑,还有好奇,李白耐心的为她解答,时不时还教她一些诗词,一来二去倒也熟稔了不少。
“昭君……”李白有些为难的看着她。
姑娘抓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向来淡漠的蓝眸此时竟染上一丝无助和委屈,
“你,不要我了吗?”
“……”
啧,有点可爱啊。
李白哭笑不得,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有些粘人,生怕他把她一个人丢下,他李白也不是这种人啊。
“我就是去打一壶酒,你就在此处不要走动,等我回来好不好?”
一颗心就此放下,她松开他的衣袖,点了点头,如水一般的蓝眸又恢复了平静,
“那你要快点回来。”
李白见她如此乖巧,不由得笑出了声,嘴里的草也跟着快咧到耳根了,
“好,我马上回来。”
街道上到处都是人们小贩的吆喝,偶尔会有相互追逐打闹的孩子的欢声笑语,昭君一个人站在这片人声鼎沸中,揪了揪身上李白带她去买的蓝白袄裙,漠然的神情里带着几分茫然无措。
她被人流冲散了。
本想顺着原路走回去,却被糖画摊上的凤凰吸引了她的目光,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只栩栩如生的凤凰,眼神深邃,似乎是在凝望某种过往。
笛音,凤凰,火光,零碎的片段突然充斥着她的脑海,让她痛苦地捂住了头。
离开这里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只是一转身,鼻子上就传来一阵痛觉,刚想向对方表示歉意,却被上方略带责备的声音打断,
“你可让我好找,不是让你在酒楼前等我吗?”
昭君抬头望他,逆着阳光,少年的脸庞逐渐清晰,让她看清了他绿眸里的担忧,一时间所有的痛感都消散殆尽。
姑娘的眼里霎时就明亮了起来。
“你回来了。”
被她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李白登时也没了脾气,打消了要和她说教的念头,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看来她没遇上什么麻烦。
不过是打了一壶酒,回头发现那抹倩蓝色的身影已不在,便急忙在街上找起了人,期间还担心对方遇到什么心怀不轨之人,完全忘记了那是身系冰霜法术的神女。
关心则乱不过如此。
感觉到衣袖被拉扯,他低下头,等待着她的话语,
“那个。”
顺着她的纤纤玉手望去,他看到糖画摊上明晃晃的凤凰,挑了挑眉,
“那是凤凰,怎么了?你想要?”
她摇了摇头,眉头微皱,“刚才看到它,我好像记起点什么东西。”
李白忽然一笑,兴致勃勃地问道:“那你想到什么了?”
昭君努力回想了一下,“有凤凰,还有人在吹笛子,最后全部湮灭在大火中。那只凤凰很奇怪,世间有白色的凤凰吗?”
“哈哈哈哈,别说白凤凰了,大多数人这辈子连普通的凤凰都没见过,但是也不排除有存在的可能。”
昭君托着下巴低头沉思,李白见她是在苦恼,两手一拍,“好了,别想了。既然有恢复记忆的征兆,总有一天你会想起一切的。”
昭君很听话的点了点头,她一向信任他。
像兔子一样——李白心想,忍不住隔着那顶绒帽摸了摸女子的头,
“回长安之前,我们先去一趟云中漠地好不好?”
“云中漠地?”
“对,那是我出生的地方。你整天都在说故乡故乡的,搞得我也想回故乡看看了。云中漠地与北夷也相邻,正好可以顺路去看看。”
昭君点了点头,“你去哪,我就去哪。”
……又是一记暴击。
自从认识她之后,风流才子李白才知道,撩人不自知才是最为致命的。
为什么会对那么她上心?
李白自己也不清楚,但绝不是出于同情。
行走江湖多年,有着侠肝义胆的他恩惠过的人数不胜数,今天帮闺中女子送信给边塞的相公,明天护送商队免于强盗袭击,任务完成,便是再不会相见的陌生人。
只有她,是从初见起就忍不住想要亲近的例外,个中缘由他自己也说不清。
发挥刺客的优势游走在北夷大街小巷,从各地打听到消息,她确实就是那位二十年前出塞和亲,却在新婚之日被献祭的公主——王嫱。
什么公主,不过是汉家的无辜女子,却成了政治的牺牲品。
遇到她那晚,李白就做了个梦。
蓝发的姑娘穿着火红的嫁衣,一步一步走上祭坛,最后被冰封于棺内,刺骨的寒气一点一点地侵蚀全身,她的眼里只剩下绝望。
梦里,看到她如此痛苦,李白的心也感同身受似的抽痛了起来,最后痛的从床上惊醒。
直觉告诉他,那便是她的过往。
他把她从冰棺唤醒,或许是上天可怜,她的容颜停留在沉睡之前,并拥有了极寒之力,可代价却是忘记从前种种,摈弃七情六欲,笼罩着她的是肉眼可见的哀伤,却依旧不忘看一眼自己的故乡。
她对世间种种充满迷茫,却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或许就算唬她他是大罗金仙转世,她也会相信。
太纯洁了,就像雪一样。
游走江湖,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唯有她是最特别的那一个,无欲无求,永远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红尘世俗似乎都与她无关,只有要回故乡的执念。
——也许就是这样才会对她如此在意吧。
李白是个热心肠的人,既然答应了和她的约定,他就一定会好生照顾着对方。
他不喜欢姑娘眉间总是带着化不开的忧愁,所以一路上都在侃侃而谈说个不停,企图逗她开怀大笑,尽管全都失败了。
他试图融化她的心,唤起她的七情六欲,给她描述长安的盛世繁华,为她讲解西域独特的风土人情,为她吟诵过自己写的诗,也讲过自己游历江湖遇到的奇闻异事。
长此以往,倒也有了些效果,一开始她只会安静地听,后来便开始提出自己的疑问,偶尔被他笑嘻嘻的冷笑话搞得十分无奈。
她渐渐有了自己的喜怒哀乐。
无疑,和他在一起是快乐的,也只有和他在一起,她才像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三)
青莲剑仙永远都是那样潇洒不羁。
但她想不到,那样骄傲的他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他口中如仙境般的楼兰城只剩下一片荒凉。
昭君跟着难以置信的他走遍了每一个曾经熟悉的地方,结果无疑都是一片残垣。
唯一找到的,只有被贬为奴隶的楼兰公主。
残衣破败的公主向他们倾诉自己的遭遇:唐军的铁骑越过长城,踏平了整个西域。
二人想带她脱离苦海,谁知这位公主着实刚烈,从怀中掏出匕首选择了在屈辱中了断。
一向平静的心湖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昭君看着地上的女子,不禁悲从中起。
看不清李白此刻的表情,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她只能蹲下来轻轻合上公主的双目,解下自己的披风盖住她的遗体,为她保留最后的尊严。
将公主葬在云中漠地深处,当晚便下起了大雪,二人寻了间驿站住下。
昭君睡不着。
她打开窗户,想要吹吹风平复下心情,在凛冬之海多年,她已习惯所有的寒冷。
无论是身,还是心。
今夜无眠的人似乎不止她一个。
白衣剑客竟在雪中举起随身携带的酒葫芦痛饮,似乎忘却了周围的寒冷。
待昭君从厢房出来,他已经舞起了剑。
利剑出鞘映天寒,飞起玉龙三百万。
他一袭白衣红尾的长袍,独自在雪中舞剑,倒是有几分剑仙的模样,遗世而独立。
青莲剑若周身银辉,长剑如芒,气贯长虹,却是丝毫无损他温润如玉的气质。剑气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环他周身自在游走,带起衣袂翩跹,顷刻间给她产生一种错觉:仿若这般舞剑,他就欲乘风归去一般。足不沾尘,轻若游云。
突然,他大喝一声:“青莲剑歌!”
剑气大涨,带着几分凛冽的杀意,他身法很快,只是一瞬间,留在原地的只剩下白色的残影。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昭君又想起了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诗句。
“好看吗?”
不知何时跳到她身后,李白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昭君转身看他,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到他的肩头上,而他不为所动,在这片旷然雪景中,借着驿站门口的灯笼散发出的光芒凝视着她的双眼。
“你有心事。”答非所问,她的语气充满了肯定。
“呵。”
剑仙大人只是凛然一笑,随即收起长剑,豪迈地往雪地上一坐,吊儿郎当的靠在一旁的枯木上,扬手又灌了口酒,神情是说不清的郁郁寡欢,
“永恒与刹那间,只隔着我,和我的剑。”
失去故乡的人,终究都是寂寞的。
昭君拢了拢身上新买的披风,沉默了一下,“你想再看看那片繁华吗?哪怕只是一刹那。”
李白看了她一眼,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若能再看一眼,自然再好不过。只可惜,没有机会了。”
“有机会的。”
昭君唤出了法杖,法力从她身上蔓延开,这片雪域,便是她不可侵犯的领地。
霎时间雪花飞舞,逐渐凝聚成人形、街道、还有建筑。
李白定睛一看,那不就是他曾经的故乡吗?
楼兰再现,与他平时和昭君描述的西域风情基本相符。
似是旅人牵着骆驼走来,李白伸出手,刚要触碰,它又化成风雪,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声声驼铃,消散了。
记忆里的楼兰又重现在眼前,尽管只有一片雪白,不过,那对他来说已经够了。
雪还在下,一片一片,落入白皑皑的大地。
李白突然仰天大笑,笑得狂放而豪迈,昭君知道,那个潇洒不羁的青莲剑仙回来了。
昭君坐在床上,拉了拉身上的被子,目光灼灼盯着伏手撑在案上的李白,
“你为什么在我的房间?”
见她向来平静的蓝眸难得泛起几丝波澜,眼神还有些躲闪,李白叼着一根草,担忧之情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风流的笑容,
“公主殿下,你是真的记忆不好哎。我可是不眠不休照顾了你一晚上。”
不眠不休是假,昨夜他伏在案台上不小心睡过去了,但照顾的确是真的。
这姑娘真的是,李白真的要气笑了,虽说对方是一片好意,但他眼睁睁看着她面色苍白的晕倒在自己怀里,那一瞬间李白心头涌上了前所未有的心慌。
这个傻丫头,看似无情,却是最会温暖人心的。
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昭君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昨夜那般使用法术,显然是超过了身体的负荷,然后在漫天雪花中她很没出息的晕了过去。
她捏了捏被子的一角,“只是法术使用过度,多谢剑仙大人照拂。”
“哇,你也太无情了。”李白从案边跳了过来,俊脸上故意摆出受伤的神情,
“你竟然还如此生疏的唤我,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朋友?”昭君眨了眨眼,显然是不明白这个词的意义。
李白点了点头,又凑近了些,笑得贱兮兮的,“对,朋友,你和我。”
“你看,我们认识也有一个月了吧?我教你如何融入这红尘俗世,你助我重温楼兰旧梦,如此互帮互助,当然是朋友了。”
昭君低下头,思考了一番,觉得对方说的有些道理,
“那我该如何称呼才不会显得见外?”
李白笑嘻嘻的回道:“你唤我名字便可。”
昭君歪了歪头,仔细想了想,好久才犹犹豫豫的唤了声,
“那……李白大人?”
“……”
大人那两个字就挺见外的。
“不是,昭君啊,那个……”
“这样,也不对吗?”
如水一般的蓝眸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杂质,被她如此无辜的眼神一望,李白僵直在原地,觉得逗弄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的自己无比罪恶。
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算了,不逗她了。
李白直起身拉开和她的距离,拿起案上的酒葫芦酌了一口,
“没问题没问题,你长得好看,你说了算。”
末了,他又望向窗外,刚才还吊儿郎当的神情一下被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我们得加快回长安的脚步了,有件事情,我想要弄清楚。”
(四)
李白手握长剑,周身的剑气扬起他的红白色的衣摆;昭君握紧了手中的法杖,虽然看不出脸上有什么表情,但环绕全身的寒气尽是防备。
二人沿着长安的路线一路前行,却没想到竟在半路上遇到了魔种。
北风呼啸,黄沙漫天,荒凉的大漠里寥无人烟,一群魔种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便开始张牙舞爪。
“昭君,躲在我身后。”
李白嘱咐了一句便开始对付起涌上来的魔种,但昭君也不是首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禁锢寒霜,凛冬已至。”
霎时倒下一大片。
李白拿下一个人头,转身对昭君点了个赞,“行啊昭君,干得漂亮!”
自觉不能落后,李白铆足了劲,位移一开,圈圈一画,在一群魔种之间来去无踪,最后一套青莲剑歌,敌人尽数倒地。
二人在之后的配合也相当默契,昭君在后方冻住敌人,李白负责收割。
谁知魔种这种东西还懂得偷袭。
利箭划破长空,直奔那白衣少年,在后方的昭君霎时睁大了眼,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沉浮。
火光,凤凰,笛音,飞来的羽箭,脑中又是一片混乱。
直到胸口的一阵疼痛让她从混乱中清醒。
不知什么时候,她扑了上来,为李白挡下了这一箭。
“昭君——”
李白目眦欲裂,这一幕,似曾相识。
曾经好像也有那么一个人,奋不顾身挡在他身前,血溅四方,最终消散于天地。
周身的剑气不由自主地上涨,凌厉而锋芒……
梧桐树下,红衣凤冠的公主吹着动听的乐曲。
皎皎月下,乐声引来百鸟,天上落下白凤化身的男子。
他羁旅归乡,情不自禁与之相和相鸣。
漫长的时光如同羁旅,令人疲惫不堪,公主的乐声让他的心沉淀下来,迷茫的凤仙找到了他的归宿。
白衣白发的少年舞着剑,目光却时不时看向一旁吹笛伴奏的红衣女子。
女子抬头,与少年相示一笑,二人眼里满满都是爱意。
少年抱着她耳鬓厮磨,最终化为唇齿间的温柔。
公主和凤仙的事最终还是败露,王渴望永生,烈火会卷走一切,祭祀王的野心。
公主策马奔向凤鸟栖息的梧桐林。
可空中飞来的利箭,那是施加诅咒的看管,凤君抱紧了怀里的公主,流下了千百年来不曾有过泪水。
刹那璀璨,终究敌不过长久的孤寂。永生,不过是场光怪陆离的幻梦。
少年化为白凤,从天而降的烈火,燃烧着凡人的贪婪与无情,白凤围绕灰烬哀鸣,凄厉的挽歌,令人怅然落泪。
……
“不要……大白鹅,白斩鸡,不要啊!”
缠绕的噩梦让她瞬间被惊醒。
昭君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粉色头发的女子。
女子没有提昭君奇怪的梦话,她告诉昭君,这里是长城,她叫花木兰,是长城守卫军的队长。
她说,那一箭幸好没有射中要害,长城的军医已经为她治疗过,让她好好修养便可。
“多谢木兰将军,救命之恩,昭君没齿难忘。”
花木兰爽朗一笑,“不必如此客气,李白和我们也是老朋友了,你既为他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
“那……李白大人呢?他在哪里?”
看她纠结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问出来模样,花木兰觉得这姑娘真是可爱的紧,
“在外面等着呢,我去叫他。”
李白几乎是开了位移闯进来的,昭君第一次发现,原来他这么啰嗦。
他着急地问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水?肚子饿不饿?
一会儿又劈头盖脸训斥她演什么美救英雄的戏码,别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
末了又别别扭扭地谢谢她救了自己,叮嘱她好好养伤,把军医的医嘱又重复了一遍。
昭君一言不发,反而望着二人交握的手出神。
李白注意到昭君的目光,但厚脸皮如他,就是不松开,反而握的更紧了些,似乎生怕她从自己手中溜走。
昭君只好转移注意力,说起了自己刚才做的梦,
“李白大人,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白凤凰吗?我又看到它了,在梦里。”
李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它怎么了?你又想起什么了吗?”
“梦里,那只凤凰受一个女子的笛音吸引,化成了白头发的男子,女子好像是某个国家的公主。”
“他们琴瑟和鸣,最终相爱了,可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公主的父亲为了长生不老,想要加害于凤凰,公主最终为救他而死,就像今天我为你挡箭一样,凤凰最后也消失在了大火中。”
“明明只是一场梦,可是,李白大人,”
昭君忍不住握紧了李白的手,向来冷漠的脸上尽是苦楚,
“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看到公主死去,白凤在火光中绝望地消失,我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泪水不受控制般流了下来,李白沉默着抽出交握的手,轻轻擦干她的泪水,
“因为这个故事很感人,你不由自主地被它所吸引。”
他揉了揉她的蓝发,安慰道:“别哭了,只是个梦而已。你还有伤,情绪莫要太激动。”
昭君抹了抹脸,权当自己做了个感人肺腑的梦,乖巧的点了点头。
李白替她掖好了被子,轻轻走出她的房间,一抬头便是一轮皎洁的明月。
他闷了一口酒,苦笑吟道:“情纡轸其何托,愬皓月而长歌。皓月,我又何尝不心痛?”
他运起轻功,随意卧在城墙,一口一口灌着酒,脑海里尽是他与昭君相处的过往,
“皓月,这次我不会让你再离开了。”
(五)
因为昭君的伤势,加紧回长安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置。
长城守卫军很热情,队长花木兰很是豪爽,也有女儿家的细腻,昭君不便换药时,也是她来代劳;
头上长着兽耳的两个少年是兄弟,哥哥温和稳重,有的一手好厨艺,昭君很喜欢他做的粥;
弟弟活泼中带着几分锋芒,好像有些贪嘴,时常扒着门框偷偷看着她碗里鸡腿,最后昭君受不了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四下无人时便将鸡腿给了他,还忍不住顺手摸了摸他毛绒绒的脑袋。
还有一个不爱说话总是抱着双臂冷眼旁观的异国男子,通常都是他来把扒门框的小狼崽揪走。
最后是李白的朋友苏烈,热情又直爽,明明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却喜欢养些花花草草。
昭君虽然性子冷清,但知书达理,有问必答,再加上容貌出众,又听李白说她就是那位多年前出塞和亲的公主,大家对她也多了分敬意和友善。
昭君自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长城的日子里也竭尽所能想要做点什么报恩,结果都被大家好言相劝去休息。
最终,昭君得了伽罗买来的纸张,用闲暇时间给长城守卫军画了幅丹青。
跟着军中的大男人混迹多年没有闺中密友的花木兰很是喜欢她,难得有了同□□,便聊起了女儿家的话题。
长城守卫军和李白很熟悉,知晓对方虽风流,但也算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正人君子,此次他竟带着个女子回长安,花木兰不禁有些八卦李白是不是红鸾星动了。
“他救了我。”当时昭君望着天边的明月,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望着花木兰的双眼不含任何杂质,
“把我从绝望中唤醒,我很感激他。”
花木兰沉默了一下,怕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李白说的对,她曾被冰封的不仅是躯体,还有心。
她还是第一次见李白如此失态。
昭君受伤那日,等长城守卫军赶到时,李白已经杀光了那些魔种。谁知他见到熟人不是向以前一样先痞痞地打招呼,而是让他们先救他怀中的女子。
那还是花木兰第一次见他求人。
昭君昏迷的时候,也是他一直在旁边照顾。
不过这些,花木兰是不会告诉这个单纯的姑娘的,毕竟他已经答应了李白保密。
适时的转移了话题,向她询问北夷是何风貌,昭君也耐心,细细道来,二人聊到半夜才入睡。
立冬的边塞寒风凛冽,却只有昭君的周围飘着雪花。
士兵们却并不感到惊奇,王者大陆上,能人异士大有所在。
她已经在城门口站了一天一夜了。
昨日清晨起来,长城守卫军戒备森严,花木兰和她的队友们都不在,就连李白也不见了人影。
她下意识以为,李白不要她了,留她一人,独自离去。
后来问了其他的士兵,才知道附近的小镇出现了魔种,他们都出征了。
落寞和难过的心情瞬间转为担忧,虽知李白武功高强,剑法一流,可魔种的凶恶她也知道,昭君忍不住为他担心,但守城的将士们死活不肯让她出城,说是李白大人和花木兰将军有令,为了不让他们为难,昭君便站在城门等。
这一等就是一整日。
等待是最煎熬的,尤其是你心里还担忧着那个人,她体内的魔道之力无意识地往外涨。
缤纷大雪,冰冻三尺,昭君望着远方,斜靠城墙,头发上,肩上,衣服上全是雪。
李白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老远就开了位移嗖地来到她面前,替她掸了掸身上的雪,心下更是疼痛,不由得质问她:“怎么这么冰冷?你这伤还没完全好怎么就跑了出来?你怎么连照顾自己也不会?”
虚无的双眼渐渐聚焦,看清眼前的人平安归来,她笑了,刹那间冰雪消融,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李白呆在了原地,从遇到她近三个月里,这是第一次见她笑。
清澈的蓝眸里光华流转,眉眼如画,灿如春华,姣若秋月,迷了那灿烂的斜辉,留了最美的倩容。
他不禁喃喃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她什么也没说,低垂眼帘,却发现他肩膀上的伤痕。
李白见她眉头紧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禁噗嗤一笑,
“别担心,只是被挠了一下。”
昭君眉头依旧紧蹙,拉着他回了城。
李白伤在肩膀,若是上药便需更衣,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一点也不避讳,连脸红都不带一个的。
估计是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算了,反正她也不是外人。
他看着姑娘动作生疏地替他处理伤口,心下一片柔软,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蓬松的蓝发,笑得风流倜傥,
“有如此美人关心我,可真是在下的荣幸。”
昭君抱着药箱沉默不语,李白已经习惯她的安静,转头又开始说起了今天那些魔种有多么不自量力,又吹嘘自己是多么的武功高强,或许是讲的太激动,忍不住手舞足蹈了起来,被昭君手上一个用力,嗷地喊了声痛,
“嘶,轻点轻点!”
“活该。”将纱布打上一个好看的结,她偏过头整理药箱,语气中尽是冷漠,还有一丝闷闷不乐,
“谁让你一个人跑了去的。”
“这不是还有苏烈他们嘛……”
李白突然觉得不对劲,话讲到一半脑子才转过弯来,随后脸上的笑容扩大,越笑越大声。
合着这姑娘是因为他丢下她一个人在闹脾气呢。
昭君被他笑得有些羞愤,她没好气地盯着他,“你笑什么?”
剑仙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我在笑,你怎么发脾气都这么可爱。”
他本就生的好看,笑起来更是迷人,尤其是那双碧绿多情的桃花眼,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沦其中。
昭君一时愣在了原地。
“喂,”李白扬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不会是被我的帅气迷倒了吧?”
回过神的昭君脸上染了几丝绯红,她把药箱狠狠往他怀里一塞,“自恋狂!”
看着姑娘跑出去的身影,李白心情大好,摸了摸肩上的纱布,满眼柔情。
(六)
长安城果真如李白描绘的那般繁华。茶楼,酒肆,作坊,游船,魔道能量和机关术在这里得到最大的运用,魔种和人类也和平共处。
他履行了和王昭君的约定,带她去看了她心心念念的故乡的梅花,又领着她逛了一遍长安。
有着诗仙和青莲剑仙名号的李白在长安也是一个名人,他这么一游,一时间全长安的人都知道:剑仙大人带了个异域女子回来,还耐心给对方当了导游。
英俊潇洒的剑仙大人自然是少不了迷妹的,但见他身边已有一个女子随行,明目张胆去搭讪的不多,暗送秋波的却不少。
李白是个合格的导游,并没有理会那些女子,他自己正讲的起劲儿呢,用他的文采眉飞色舞为昭君讲述长安的一。当他讲到长乐坊时,昭君难得看了他一眼,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表情:
“所以,你经常进去看歌舞,为教坊的女子写诗是吗?”
李白扯下嘴里的草,仿佛深怕被她误会一般,摆了摆手解释:
“嘿,我可没有经常啊,迄今为止,那教坊里我就替那长安城第一乐师杨玉环写过一次诗。不过是顺手帮忙填个词赚些酒钱罢了,要我说,比起长乐坊的歌舞,我更喜欢那郢酒坊,那里可是有不少好酒,上元节还有猜酒大会,到时带你去啊。”
昭君的眼神从他脸上移开,看着长乐坊三个字,表情已经没有那么冰冷,连说话的语气也多了几分温度,
“你倒是心里只有你那些酒。”
李白邪邪一笑,嘴上开始没个把门,“哪里,这不还有你嘛,我可是第一次给人当导游。”
昭君已经习惯他时不时的调戏,不为所动,“那我倒真是荣幸至极。”
李白靠近了她,故意在她耳边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所以,你要怎么感谢我呢?”
他勾起她肩上一缕秀发,一点点靠近对方,桃花眼里满是深情,
“上次,我看你给长城守卫军画的画不错,不如哪天替我也作画一副?”
气氛渐渐变得暧昧。
上一秒剑仙大人还笑得多情又荡漾,下一秒他就变成了半座冰雕。
李白看着被冻住的双腿,有些无奈,“喂,不至于吧?”
被迫后退的昭君握了握手中的法杖,一副高冷的样子:“好好说话。”
“……”我难道没有好好说话吗?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禁逗。不过,倒是有些怀念她曾经璀璨的笑容了。
来日方长。
“所以……治安官来找你麻烦了吗?”
昭君看着朱雀门上某人的杰作,还有面前这个得意洋洋的家伙,不由得陷入沉思,他为什么还没被抓?
欲上青天揽明月。
他对月当真是情有独钟,酒也是。
不过敢在女帝眼皮底下涂鸦,倒是符合他一贯恣意妄为的作风。
李白抚上城墙,刚好停留在“明月”两个字上,还来回摩挲了几下,
“女帝都拿我没办法,那狄仁杰能奈我何?”
“是吗?你还是一样嚣张啊李白。”
这是不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声音。
二人转身一看,正是他刚刚提到的狄仁杰。
“李白大人!”
跟在狄仁杰身后的小耗子李元芳,兴奋的掏出了小本本,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星星,
“李白大人我终于见到你啦!给我签个名好不好嘛?”
昭君愣愣地看着面前疑似追星现场的互动,突然觉得,那只大耳朵毛绒绒的小耗子,好可爱。
她喜欢毛绒绒的东西,她的衣服和帽子都是带有绒毛的。又例如百里玄策和沈梦溪,在长城的时候可没少rua他们,但是只要李白一看到就会把她拉走,还很不满的说 “摸什么小动物,摸他不是更好吗”。
可是他一点也不毛绒绒,摸起来手感也没那么好。
不知道这只小耗子手感怎么样,就……很想rua。
当然这只能想想。
狄仁杰捂住脸拉过李元芳,然后握拳咳了咳,
“总之,你在长安,最好不要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来!”
李白勾唇一笑,拉住王昭君就开了位移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句话,
“我李白想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我。”
气得狄仁杰差点没原地爆炸,“李白!!!”
“咳咳咳,狄大人,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我快……不能呼吸了。”
“啊?”狄仁杰低头一看,小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揽住了脖子,一张脸涨的通红。
赶紧放开自己的下属,狄仁杰略带歉意地说道,“抱歉啊元芳。”
“不过,你有没有发现,那个女子,有点眼熟?”
刚才只顾着给李白放狠话,没过多注意到她,虽然只是一瞥,狄仁杰聪明的脑袋瓜告诉他,他应该是在哪见过对方的。
“什么?”正在整理仪容仪表的小耗子漫不经心地附和他。
“好像在皇宫的资料库里见过。”
然后便显示出他狄扒皮的本质开始压榨下属,“最近帮我盯住李白,不要让他闹出什么事情。我去查一查那个女子的身份。”
元芳只能嘟嘟嘴,很不情愿的接下了活。没办法,他还得靠狄扒皮吃饭呢。
可李白要是不搞点事情那就不是他了。
最近也不知道要忙什么,他把昭君安置在自己的青莲居后,叮嘱对方等他回来,就不见了人影。
直到——
那夜的长安风云变色,一道光柱从大明宫直飞冲天,金碧辉煌的皇宫在剑仙的剑下黯然无光。
这股武道能量王昭君熟悉至极,她急忙从青莲居奔出,凝聚成白凤身形的剑气在夜空中若隐若现,扶摇直上,恍惚间,凤鸣九皋,声闻于天。
那股能量仿佛有魔力,她感觉自己体内的魔道能量已经开始涌动。霎时,记忆如潮水般冲击着她的大脑深处,炸裂般的痛苦让她忍不住唤出法杖作为支撑,两鬓早已是汗涔连连。
凤……白凤……原来就是你吗?李白大人……
冰霜之力涨至极致,周围的土地已经染上一层霜。涌动的魔道能量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她看到的不仅是千年前凤与凰凄美的过去,还有这一世的自己身披嫁衣和亲北夷,却被封于凛冬之海的全部记忆。
都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不断溢出的魔道能量在她身后渐渐集中,最后竟凝成金色的凤凰虚影,她忍不住向大明宫的方向跑去,仿佛千年前,她策马穿过千重万阻,只为奔向他的身旁。
没有人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夜闯大明宫的李白自长安全身而退,他和女帝的密谈被视为禁忌,不见于史官笔下。
但据说,有人看到了两只凤凰的身影,当然,最终也被其他人戏笑怕不是做的梦。
(七)
离开长安城的李白和昭君二人来到了南郡秭归。
昭君按照那晚女帝给的资料,找到了自己的出生之地,还有这一世父母的安葬之处。
这里靠近一片竹林,她跪在墓前,什么话也没说,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跪着,仿佛是怕打扰了九泉之下的父母。
李白找到她时,她已经靠在墓碑旁睡着了。
她脸色有些苍白,眼尾泛红,睫毛上还有点滴泪珠。
万分心疼的李白忍不住将她打横抱起,带着她朝着他们暂住的竹屋走去。
“李白大人……”不知何时醒的昭君攥着他的衣襟,脸埋在他的胸口,或许是因为刚醒,说话的声音糯糯的,没了平日里的清冷。
“嗯,我在。”李白的声音温柔至极。
“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我本以为不过二十年,应该还有亲人在世,没想到……”
“我不想回北夷那个冷冰冰的鬼地方,也不想去皇宫。”
“李白大人……大白鹅……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没地方可去了。”
那晚她冲进到大明宫,女帝竟然很亲切地唤她“嫱儿”。她说,她们曾在宫中有过几面之缘。
女帝敬她主动和亲替先皇分忧解难的大义,提出接她来宫里居住,恢复她的公主之位,却被她拒绝了。
她本不是皇家的人,公主不过是机缘巧合下才获封的,而她对这位旧识也无过多的印象。
皇宫终究不属于她。
李白只觉得胸口突然有股凉意。
冰封之心终究还是融化,渐渐有了七情六欲,她学会了笑,也学会了流泪。
委屈又可怜、还极力压抑哽咽的声音让李白心里一阵阵地泛疼,前世她在他怀里消逝,今生他没有早点找到她,让她受了那么多苦。
他宁愿她大声哭出来,而不是像这样压抑自己一声不吭掉眼泪。
李白轻柔地贴了贴她的发顶,安慰道:“你还有我,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末了,他又像是想到什么,轻轻将她放下来,面色郑重地说道:“昭君,你是知道我的。一篇诗,一壶酒,一曲长歌,一剑天涯,足以一生。跟着我大概就是流浪天涯,行走四方。”
“在这世间,一个女子若要跟着一个男子,必须得有个名分。我李白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也就只有这把青莲剑,如今我以剑为聘,昭君,你可愿嫁我?与我踏遍这世间的大地山河?”
本就布满泪痕的脸此刻再次被泪水划过,可哭着哭着,她却笑了:“我本是冰封之心,不知何时,心上竟开出一朵莲,那是一朵青莲。”
“轩辕皓月迷恋的是凤仙白凤,若干年后,冰雪之女王昭君却对青莲剑仙李白心动。你说,这是什么缘分?”
李白笑了,他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琥珀一般的绿眸里有着柔柔的光,他看着她,像是看着一朵守护了千年才绽放的睡莲,周围的阳光都被温柔了。
他伸手将她拢在怀里,轻声回复她的语气里带了丝笑意:“大概是孽缘吧。生生世世都绑在一起的孽缘。”
不知是哪个文人说过,爱你就是一种本能,即使什么都不记得,无论在哪遇到你,都还是会忍不住爱上你。大约就是如此吧。
昭君不喜欢红色的喜服,她本身也不是那么注重形式的人,便将那套凤凰于飞做了嫁衣。
李白明白个中缘由,在北夷初见时,她就是凤冠霞帔的模样。他也就随她去了,配合她穿上相配的凤求凰。
二人将他们的竹屋装饰了一番,各端一杯合欢酒,以天地为证,不拜高堂,夫妻对拜,饮酒结发,送入洞房……
于凤君而言,便是失而复得;于青莲剑仙而言,便是从寂寞的旅途中找到了新的意义,陪伴他的除了三尺长剑和一壶酒,还有个蓝发的姑娘。
这是长安城平常的一天。晨钟回响在上空,自云中漠地的旅人远途而来,正抬首打量朱雀门上的剑痕;热闹的长乐坊中,五陵少年们因前所未有的美妙琴声而骚动;感业寺的银杏树依旧枝繁叶茂。唯有狄仁杰手下的密探隐入阴影,暗中注视着那个白衣潇洒、酒剑相伴的男子身影,哦,还有女帝吩咐过的,要好生关照的公主。
只是小密探怎么也想不到,公主殿下竟然绾了妇人家的发髻,笑眯眯地接过李白大人递过来的糖葫芦,咬下一个后又送到李白大人的嘴边,还给李白大人起了个花名叫大白鹅,可李白大人居然还应了,很配合地咬了一口糖葫芦,然后万分温柔地摸了摸公主殿下的头顶。
小密探悄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突然觉得中午没用膳的肚子已经没那么饿了。
要怎么跟女帝报告啊,剑仙大人三入长安了,带着他的妻子昭君公主一起。
大概就是这样了叭,我真的很喜欢白昭这对cp,入王者第一个英雄也是昭君,白昭很美好,奈何在下水平有限写不出这种美好TAT
一发完结,各位食用愉快!!比心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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