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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二回 选择 ...

  •   方曜轩回过神来,对慕容子衿和刘奕笑笑,走进门去:“我看你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一时不忍心打扰。在这里偷听了不少真知灼见,不介意吧?”

      “方兄说的哪里话!”刘奕笑笑,和慕容子衿站起身来,将方曜轩让到一旁的茶几边坐下。慕容子衿招手让丫鬟上茶,然后走到刘奕身边坐下。方曜轩看了看两人,心里涌起一阵不快。然而,他只是对慕容子衿笑笑:“方才听到你们在争论有关忍辱负重的事?慕容冲和勾践的故事已经离我们很遥远了,两位要是为了这个伤了和气就太不值了。”

      刘奕和慕容子衿相视一笑。刘奕对方曜轩点头道:“多谢方兄关心,其实我们也是闲着没事斗斗嘴。”

      “对啊,我是故意跟他抬杠的!”慕容子衿两手一摊显示自己的大度,“他成日看书都看傻了,要是不吵一吵,只怕要变成一块朽木。”

      “哪里会变成朽木?最多也就是一只书蠹。”刘奕看着慕容子衿温柔地一笑,“我是看你看书看得直打瞌睡,所以才跟你吵一吵,吵架提神嘛!”

      方曜轩看看这两人,还没有定亲,却俨然一对恩爱夫妻,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禁心下来气,嘴里冷笑了一声。

      慕容子衿听见了他的冷笑,忍不住心中一颤。她扭头看看方曜轩,微笑道:“方兄今天是来找子尧的吧?他随爹去茶社了。”

      “不,我是来找你的!”方曜轩心里很是不爽,双目直视慕容子衿的双眼,直截了当地答道。

      “找我?”慕容子衿犹豫着看了看刘奕,心里不禁有些惴惴的,不知道方曜轩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刘奕从她眼中看出了些许不安,便对方曜轩笑笑:“方兄好久不来了,找青青却不知为了何事?”

      方曜轩瞥了一眼刘奕,强压下心头怒火,对慕容子衿挤出一丝笑容:“我在范园前面的竹林里砍了几棵竹子,想让青青帮我看看,哪一根是制箫的好材料。”

      “制箫?”刘奕微微一愣,扭头看向慕容子衿,“青青,你什么时候懂制箫了?”

      慕容子衿对他笑笑,转而向方曜轩摇了摇头:“方兄,我并不懂制箫,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是吗?”方曜轩笑得有些苦涩,“我还以为你懂呢!”

      慕容子衿见方曜轩似乎有些伤心,不禁有些于心不忍。她想了想,又道:“方兄,虽然我不懂制箫,但是我也知道,范园前面的竹林里面种植的都是毛竹,而毛竹……一般是不用来制箫的。”

      方曜轩微微一愣,脸上神色越发伤感:“你是说……它们本就不是那块料……”

      “我的意思是……它们……不适合……”慕容子衿犹豫着,声音却越来越小,到最后“制箫”两个字更是声音细小如蚊蚋,几乎只是动了动嘴唇。

      “哦,是吗?”方曜轩似懂非懂,“我知道了。”他抬头看向慕容子衿,却见她面有窘色。想了想,他又道:“我想起来了,我砍的那些竹子里面有一根,上面还刻着两句诗,是苏东坡《水调歌头》里面的……”

      “方兄。”方曜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容子衿打断了。方曜轩一脸茫然地看向她,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得意,总算是有反应了。慕容子衿看看他,微笑道:“《水调歌头》我们都会背,你就不用复述了。能被有心人刻在竹子上的,想来也就是那最脍炙人口的两句了。不过,既然你已经砍倒了那棵竹子,说明你并不在意上面刻了什么。既然不在意,又何必再提呢?”

      方曜轩愣住了,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反而给了慕容子衿脱身的理由。他想了想,却一时无法改变方才的说法,只好尴尬地笑笑:“青青是觉得我不在意那两句话才砍了那棵竹子?”

      慕容子衿微笑着摇头:“方兄的心思我不敢妄言。不过,既然你已经砍掉了那棵竹子,它就连同身上的诗句一起成为了过去。既然是过去的事了,又何必还耿耿于怀,倒不如一笑置之吧!”

      “可是,那棵竹子不是还在吗?”方曜轩不甘心,“竹子还在,竹子上刻的诗句也还在,怎么就成了过去?若是妥善保存,那竹刻甚至可以流传千年。”

      慕容子衿摇头一笑:“青竹已死,流传千年的只是一件标本,一切都停留在你砍倒它的那一瞬,再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了。”

      “我没有砍掉它!”方曜轩突然申明道。他不能再给慕容子衿逃脱的机会,他要让她直面自己。那棵竹子他自然没有砍掉,他又怎么舍得砍掉?那上面,还缺少两个名字呢!

      慕容子衿和刘奕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住了。虽然慕容子衿和方曜轩一直没有明说,但刘奕也能通过察言观色大概猜到一些。他知道慕容子衿是在拒绝方曜轩,也知道方曜轩始终不死心,心里不禁有些担忧,不知道再这样纠缠下去会怎样。如今见方曜轩突然反口,估计他是真的急了。刘奕心里有些同情,但对他的死缠烂打也有些不屑。

      慕容子衿扭头看了看刘奕,却见他对自己轻轻地点了点头,眼里满是信任。慕容子衿心里有数,便对一脸期盼的方曜轩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方兄,对不起!青青所选择的,是刘奕!”

      方曜轩和刘奕都愣住了。看着一脸坚定的慕容子衿,方曜轩再怎么不甘心,也不能再多做努力。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慕容子衿已经摆明了态度拒绝了他,他就应该知难而退。否则还能做什么呢,难道放弃男儿的自尊死缠烂打苦苦哀求她回心转意不成?方曜轩一言不发,静静地凝视着慕容子衿的眼眸。慕容子衿见他如此,心中虽然有些愧疚,却也勇敢地昂起头来直视他的双眼。

      许久,方曜轩沉默着点了点头,没有说一个字,转身缓缓走出了书房,离开了慕容府。

      

      看着他离开,慕容子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扭过头来却碰上刘奕饱含深情的眼光,想起自己方才所做的选择,一时间红了脸。刘奕仍旧呆呆地看着她,看得她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慕容子衿有些恼自己,便一挥手嚷道:“哎呀,这叫什么事啊!”

      手挥到半空中却被刘奕那只温暖的大手捉住了。他定定地看着慕容子衿:“青青,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慕容子衿很不喜欢这种别扭的相处方式,便将手从刘奕手中抽出来,然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是假的!”

      “啊?”刘奕张大了嘴巴,“你开玩笑吧?这种事……”

      “我那是为了打发方兄,不得已而为之。”慕容子衿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何况,我说了什么?我只说选择你,也许我是选择你……”慕容子衿话还没说完,却见丫鬟端着茶盘过来了,急忙接着说道,“选择你帮我端茶!”说完对刘奕露出一脸无辜的笑容。

      刘奕见她故意耍赖,自己却无可奈何,也只好由着她去。但转念一想,他又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盘,示意丫鬟退下去,自己却将茶盘举到齐眉高度往慕容子衿走去。慕容子衿忍不住咯咯笑起来,边笑边往一旁躲,嘴里还叽里咕噜道:“要死了,被别人看到这笑话可就闹大了!快放下……”

      刘奕一笑,将茶盘轻轻放到茶几上,从中端起一杯茶送到慕容子衿面前,却听她叹息了一声:“方兄连茶都没喝就走了。我希望他不要太难过才好!”说完又觉得自己未免太过于自我感觉良好,便自嘲地摇了摇头。

      刘奕淡淡一笑,将茶杯送到她手中,自己也端起一杯:“他不会的。我看方兄智谋出众,是成大事的人,不会沉迷于儿女情长。”

      “嗯,我也觉得他文武双全,绝非池中之物。”慕容子衿举起茶杯抿了一口,将茶杯放回茶几上,嘴里却道,“只是,自信过了头,有时候未免有些刚愎自用。”

      刘奕也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回茶盘后,他伸手扶住慕容子衿的肩将她掰到面对自己:“青青,说真的,如果我考中进士之后到你家来提亲,你会答应吗?”

      慕容子衿见他一脸郑重,忍不住弯下眼角:“难道舅舅没有告诉过你?我没猜错的话,他和爹娘已经通过气了。”

      刘奕撇嘴笑笑:“那是他们,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嫁我?”

      慕容子衿转了转眼珠,笑着说道:“我考虑一下!”

      “还要考虑?”刘奕明显有些失落,“我以为这十多年来你已经想得够清楚了。”

      “是很清楚,但还是会临时改变主意嘛!”慕容子衿一脸调皮故意逗他,“反正这是你考中进士之后的事,等你金榜题名,再讨论这件事不迟。”

      “那万一我落榜呢?”刘奕眨了眨眼。

      “那我更加要考虑考虑了。”慕容子衿笑着晃了晃脑袋,“你也知道,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做探花夫人了。你要是连进士都考不中,这些年的书不是都白读了?你要是真这么不争气,我就和你绝交!”

      “啊——”刘奕一脸失意地哀叹一声,又看看慕容子衿,两人不约而同地扑哧一笑。相对嬉笑了片刻,两人便将提亲的事先搁置一边,坐到一旁继续喝茶看书去了。

      

      时间是刚性的,一天永远是那么长,一个时辰永远只有那么多。可是人心却是有弹性的,于是对时间的感知也变得富有弹性起来。当慕容子衿有疑虑的时候,时间也总是犹豫着前行,日子总是特别难熬。可是一旦她下定了决心,坚定地往一个方向走的时候,时间就随着心情变得欢快起来,像高山上的溪水,一股脑儿流进江河去了。

      可是慕容子衿不是溪水也不是时间,没有一股脑儿冲到刘奕的怀中,而是迟疑着,战战兢兢地向他慢慢靠近,因为,她始终有些不安。她的不安究竟源自何处,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不敢确定自己和刘奕之间的感情,也许是为方曜轩和穆桑柔的未来担忧,也许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也许,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

      三月,桃李笑春风。刘奕在大家的祈祷中结束了省试。走出贡院的那一刹那,他脸上的笑容竟比田野中盛开的桃花还要明媚。慕容子衿看着他会心一笑,知他难得显现出得意的模样,看来省试考的不错。

      果然,宣布中举的皇榜张贴出来之后,有小吏到刘家报喜——刘奕是举人第六名。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殿试了。刘奕信心满满,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然而,就在这时,度宗皇帝病了,而且一病不起,根本无法亲临殿试。于是,礼部将殿试的时间推迟,等待皇帝康复后再举行殿试。或者,等待新皇帝举行殿试。

      等着等着,转眼就到了石榴花期。慕容府前庭的石榴开了满树,树下铺了一层厚厚的落花,像是红色云锦织就的地毯。而这满园的红红火火,恰恰应景地衬托出慕容家和穆家所有人的心情。因为,慕容子琪已经为穆禾秀生下了一个儿子。

      满月酒是在穆家的庭院里办的。贺芄兰喜得金孙,为了将酒席办得尽可能热闹,几乎将所有认识的亲戚朋友都请到了。穆野虽然觉得没必要,但听到妻子那个纳百福的理由,便也不忍心再反对。

      道贺的人多,自然免不了见到熟人。想见的也好,不想见的也好,终究不是这场满月酒的主角。于是,大可以不必在意。哪怕是有深仇大恨,看在穆禾秀那可爱儿子的份上,也应该“相逢一笑泯恩仇”。

      穆桑柔正是这样对自己说的。而她在心里念这几句话的时候,眼睛正警惕地盯着不远处两个对话的身影。

      也许是感觉到穆桑柔眼中的敌意,那两个身影向这边看过来,对穆桑柔微微笑着。穆桑柔也摆上笑脸,大大方方走上前去,然后,大大方方地挽住了其中一个的胳膊。

      那人一愣,随即嘴角掠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然后伸手温柔地拍了拍穆桑柔放在他胳膊上的手。可惜穆桑柔和另一个当事人都没有捕捉到前一个精彩的表情,只是看到他温柔拍手的动作。穆桑柔心里涌起一阵醉人的甜蜜,脑子里有些眩晕的感觉。

      下一个瞬间,穆桑柔温婉地笑笑:“青青,好久不见了,你最近都忙什么呐?”

      慕容子衿笑着白了她一眼:“桑柔,你日子过糊涂了吧?我们三天前才见过!那天你拉着方兄陪你逛街,我正好从对面经过。你忘啦?”

      “哦……对啊,我真是给忘了!”穆桑柔捂嘴而笑,“景舆难得肯陪我去市集,我都乐糊涂了,一不小心就把你给忘了。青青,你不会怪我吧?”

      慕容子衿淡淡地看了一眼穆桑柔,心里暗暗叹息。她实在不该说这样的话,更不该这样笑,这样子的穆桑柔,看起来很有些小人得志的感觉,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个泼辣任性却单纯无邪的穆桑柔了。慕容子衿又看看被她挽着胳膊的方曜轩,忍不住弯了眼角。其实,她并不介意。只要方曜轩能全心全意对穆桑柔,只要穆桑柔开心,又何必在乎别人怎样想呢?

      想到这里,慕容子衿心里有些庆幸。她虽然拒绝了方曜轩,但方曜轩和穆桑柔在一起也可以很幸福。而且从刚才他和自己闲聊的态度来看,他应该是完全放下了对自己的执念。“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谁能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呢?然而,他也曾经说过要娶自己。慕容子衿虽然从未对此产生期望,如今看到方曜轩对穆桑柔温柔体贴的举动,忍不住也有些“琵琶别抱”的感慨。

      方曜轩看着慕容子衿有些复杂的神情,嘴角掠过一丝得意的神色。他刚要开口,却见慕容子衿转过头去看向远处的另外一个人。方曜轩嘴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像瞬间被太阳蒸发的雾霭,却冷得让人发抖。他顿了顿,捉住穆桑柔的手拉好,又笑着和慕容子衿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那里。

      慕容子衿看着两人双双离去的背影,又扭头看看远处和宾客侃侃而谈的那个人。见那人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对自己点头微笑,她便也微笑着颔首,一颗心突然定了下来。

      满月酒在一片和谐的道贺声中圆满落幕。然而,这只是粉饰太平。

      七月甲申,慕容子衿依旧坐在凉亭里抚琴,却见刘奕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带给她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皇帝已于昨日驾崩于福宁殿,遗诏让年仅四岁的太子即位。

      新皇即位,太皇太后摄政,朝政总是要动荡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转眼菊花满城,临安一片祥和。慕容府后院的石蒜已经重新抽出了狭长的叶子,慕容子衿安心地在家中等待刘奕殿试的结果。朝堂之上,年幼的皇帝乖乖地坐在龙椅上,摄政太皇太后从帘中将殿试成绩递出去交给贾似道,让他宣布进士的名单。遥远的京西南路,伯颜带着忽必烈的命令从襄阳发兵,开始全面攻宋。元军兵分两路,一路进攻两淮,直取扬州;另一路取道荆南,直扑临安……

      

      这一日,方曜轩正独自在范园前面的竹林中徜徉,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方曜轩走出竹林,却发现是苏德来了。他看看一脸风尘仆仆的苏德:“你这么急匆匆跑来,找我有事?”

      “是!”苏德习惯性地想要单膝下跪,却被方曜轩扶住。他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便拱手道:“大人有令,命公子速回!”

      “什么?”方曜轩一愣,“为什么突然叫我回去?”他想想不对劲:“莫不是大人出了什么事?”

      “不,不是!”苏德摇摇头,扭头小心察看了一下四周环境。方曜轩见他如此谨慎,估计是担心被旁人听见。他对苏德摇摇头:“这里没有其他人,说吧。”

      苏德一点头:“大汗下令攻宋,丞相领二十万人马发兵襄阳,大人领兵从荆南入宋,正往临安而来。”

      “是吗?”方曜轩面露喜色,“总算动手了。”他说着看向苏德:“既然如此,我在临安接应岂不是更好?何况,任务尚未完成,为什么这个时候召我回去?”

      苏德摇摇头:“这个小人也不清楚。大人只说想念公子,要公子回去协助攻宋。至于那个任务,大人的意思似乎是先放一放,好像……好像宋朝投降过去的那些官员出了点什么主意。”

      “哼!他们能有什么主意?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之徒。”方曜轩一脸不屑,对宋朝降臣嗤之以鼻。

      “那倒也不是。”苏德犹豫着摇了摇头,“虽然苏德看得出,大人也打心底看不起那些降臣,但那些降臣为了获得大汗的信任,倒是出了不少好主意,打起仗来也挺卖力的。”

      “是吗?”方曜轩冷笑一声,却又沉默下来。他思索片刻,对苏德道:“大人有没有说非回去不可?”

      “这倒没有。”苏德看看方曜轩,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急忙补充道,“可是,公子,您从来也不曾违抗大人的命令,为何这一次……”

      “我还有事,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还没有做。”方曜轩一脸平静看看苏德,“你回去禀报大人,就说我办完了事就回去,让他不要挂念,我一定会尽快与他会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五十二回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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