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物极必反（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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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请说。”萧越恭敬道。
“我辈习武之人，素以侠义为名，欺良扬恶为耻。学武讲究循序渐进，稳扎渐行，屑于旁门左道、阴毒损人的招数。而我派浩气观，多年来以江湖正道之首自居，最见不得弟子与邪道中人往来。你既获我多年习武心得，也算半个我派弟子。所以，这点门派的基本规矩你必须遵守。”
严天岚顿了顿，开始念道：“本门门规第一条：惩恶锄奸，永以邪门歪道为敌；门规第二条：助民为乐，此乃侠之本义；门规第三条。。。”严天岚如此念完十五条规矩，才停下询问萧越：“可都记牢了？”
萧越被半文言文弄得头昏脑胀，有些成语更是生僻得他根本无法理解。但所幸，系统不会难为古文不好的玩家，把这十五条规矩简单明确地按现代语发在系统提示上。萧越仔细读了遍规矩，觉得条例虽多，大意却可用“扬善惩恶”四字来形容，便点点头：“都记住了。”
严天岚呵呵一笑，仍严肃道：“那好，我来考考你。第二条门规是什么？”
“助民为乐。”萧越速记向来不错，立即回答。
“第六条呢？”
“善待同门。”
“第十二条？”
萧越想不起，偷看下系统提示，答：“以德报德。”后一条是“以直报怨”。
“不错不错。”严天岚喝口酒，“记住就好。”他双眼微眯，望向远方，“小子，现在我说的东西，你能理解便最好不过，若无法领悟，能死记就死记。”
“是。”萧越答应道。
“世人习武，本是为强身健体，通筋顺脉。但有人便有恩怨，有江湖便有情仇厮杀。武功，不知觉已改变本义。现在许多人，不是想以武伤人，强人一等；就是争个天下第一，称霸江湖！”严天岚冷哼一声，“这样曲解习武本义，怎可攀上武学高峰？所以习武，第一讲究的是平心静气，陶情养性，循环渐进。即使身怀血海深仇，也万不可急图，否则只是丰墙峭址，败弊良多。”
萧越装模作样点点头，在记事本上写下要点，却也在思考：居然是这样的心得。
“这第二要讲究的就是扬长避短。你若善剑，就只精剑，万不可三心二意，兼练暗器刀法。而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这个长短，也有许多讲究。对了，小子，你用何种武器？”
萧越正写下“扬长避短”，闻言呆了呆，想起自己有剑法精通的隐藏标记，答：“剑。”
严天岚颔首，“那就讲讲如何用剑。”他站起走到棵大树下，随手一挥，一截与普通剑长短类似的树枝掉下来。严天岚接住，信手舞动树枝数下，摆个架式向前一刺， “看！”严天岚喊道。
萧越瞪大眼，发现那截树枝的另一端恰好触及严天岚前方的树干，而且还是分厘不差的恰好。
“对于自己手中兵器，长短，大小，轻重，如何使力，劈、砍、刺何种效果最佳，都需摸索清楚。如此，敌手在出手之前，你便可计算何时出手最佳。”严天岚转头一笑，“同样使剑，敌人以为还要上前一步才能击到你，而你却抢下先机，打对方个措手不及，可不是稳赢？”
萧越见他示范前进和后退半步挥树枝的差别，若有所悟。
“但许多时候，你清楚并习惯手中剑，别人也一样清楚手中剑。所以即使你估算到最佳时机，却不一定能占尽先机。所以，这时候还要看各人对剑及剑法的精通。我认为，最好不过只用一柄剑，尽量只使一套剑法。”
专精！萧越点头。看来，系统真是无处不强调专修。那顺从系统规则，应能获得最大效果。
严天岚又讲解一番剑对刀，剑对暗器，剑对拳爪的运用。比起剑对剑的略略带过，这三样却说的格外详细，兵器间的长处短处，对战时根据兵器不同的战术，无不分情况分细节精讲慢讲，而基本都没怎么用过剑的萧越听得云海雾里，只能死记硬背不少内容，待以后细细研究。
如此，严天岚滔滔不绝讲了许久，直至萧越困意深浓，他亦觉夜已深，便让萧越自行去歇息。
萧越应承一声，却不知该去哪睡下。他向四周望了望，选中个离此处火堆不远，却可靠树坐下休息的地方。正待起身，却看见脚边那坛只剩一口、却因一直聚精会神听心得而遗忘的美酒。
于是，他一口饮尽。
同时，系统消息响起：“您服下珍品未知名药酒，补气通血，增加四大基本属性各1点。”
萧越愣了愣，却没丝毫幸运之感。他曾一下获得30点可自由分配的属性点，所以区区4点不让他太兴奋。可是，他记得那30点属性点的来之不易。虽然他似乎轻松完成此任务，但那任务奖励真得简单么？倘若他不在NPC家连续待上30天并每天完成交待之事，倘若叶子中途放弃他学厨的任务，又倘若他某天没去吃午饭。。。在接之时根本不知何等奖励的情况下，这样的任务都可被他完成，这真只能说明他人品好。
所以，相比一下，这4点基本属性点实在来得太容易了！
萧越缓缓走到自己看中之地，坐下，思考：这个剧情隐藏任务，是否真这么简单？
不过此时他已十分困倦，见严天岚已不知所踪，才写封平安信发给叶子。只不过，信鸽盘盘旋旋没有飞离，而系统提示他身处特殊任务场景，无法通信。
萧越已隐约猜测这般结果，所以不过无奈笑笑，安然睡去。
翌日，萧越被阵肉香勾醒。他抬眼望天，竟已近午时。
“小子，拿这串去吃。”严天岚在昨夜的火堆旁烤肉，萧越一醒，他立即察觉，连忙喊道。
萧越接下谢过，坐在严天岚身边开吃。两人边吃边聊，严天岚问萧越的名字，萧越告知后也问起一件他很在意的事——严天岚为何装神弄鬼，扮起湖神。
严天岚沉默良久，久到萧越怀疑这问题触及铁板，属于系统拒绝解答的一部分，严天岚终于笑道：“你认为，这世上真没鬼神？”
这话何解！萧越不知如何回答。他不是无神论者，但也没有信仰。在国外，他求学的那个城市基督教徒很多，宗教气氛浓厚，他虽不信教，却也会偶尔反问自己——这世上真没神么？那为何世上如此之多未解之谜？又为何有莘莘教徒虔诚信奉他们的主？难道先人们言传千年的只是个谎言？如果不是谎言，那是否真的有神存在？还有，为何不论什么种族，都会有各种各样神的传说？
归根结底，他无法解答这问题。
严天岚见萧越良久不答，哈哈笑道：“鬼神之说，从来都是自欺欺人，信不得的。不过，倘若有人以己之力造福一方，这方百姓对其尊崇，说他是这地方之神，又何过之有？”
萧越讶然。
严天岚继续道：“不过我这湖神，确是应宁湖镇长老要求所扮。在祭坛上击昏对我不敬之人，一为震慑世人，二则怕露馅。至于扮神原因，长老的说法是神比人更有安定人心之力。纵然我武功盖世，也无法与真神般无所不通，无所不能。若有湖神之名，于宁湖镇镇民，是种保护，更是种约束。”
萧越颔首。的确，尊崇一个人和一个神，是不一样的。人有七情六欲，有心有不忍，无法做到绝对公正，但人臆想中的神却不同，它没有缺点，绝对无私公正。不过，同时一个问题悬浮在萧越心中：这严天岚真是个NPC么？他昨日种种，可说是剧情任务和设置性格所致；他所谓的习武心得，也可说是系统总结的技能运用技巧指南；但今天这问题呢？这般奇特的回答，已超乎萧越预料之外。
严天岚吃完肉，又喝些酒，说：“小子，我再跟你讲讲剑。”他起身，说道：“使剑，自然要有剑招配合，而剑招。。。”忽然，他停住话语，表情变得格外狰狞。
萧越正拿出笔记本，抬头却看见令他惊讶的景象——不知何故，严天岚的脸色瞬间发青，手指也抖得厉害。他表情阴森恐怖，似是冤魂前来索命。
或许是因为时刻感受死亡的胁迫，萧越并不畏惧，只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清楚现在上演的是那出戏——刚刚不是说要传授心得么？
严天岚瞪大眼睛，死死盯了萧越一阵，却跌跌撞撞走向山洞。萧越默然跟随，心里却越发得不安。
严天岚进入山洞，又走了长长一段，才止步。萧越尾随在他不远处，这是他第一次清楚看见山洞深处的情景。他原以为那叫王传奇的老人住在山洞中，而现在看来，却跟他想象完全不一样。
这山洞深处，竟是个牢笼。
而王传奇，显然是这牢笼中的囚犯。
萧越仔细瞧瞧那黑色铁制的牢笼，又看看离牢笼十步左右远的一处水源，心越加往下沉。
“严天岚，曜蜜的滋味不错吧？”王传奇此刻一改先前说话的结巴，声如洪钟。他浅浅一笑，“这点毒，我可炼了十年才成，能毒死你，也算你三生有幸。”
“王。。。传奇。。。”不过半天工夫，风水轮流转，竟换成严天岚话语结巴，王传奇说话爽朗。
“严天岚，你可是想知我怎样下毒？”王传奇模样清瘦，身材修长，白发如雪，给人股仙风道骨之感。他捋了捋胡须，慢慢道：“这还多些你身后那位小兄弟。若不是他替我倒了曜蜜在你常用以洗浴的水池中，我怎能在你不提防下毒伤你。”他阴冷干笑数声，“曜蜜需六个时辰毒发。毒发时中毒者有噬心蚀骨之痛，全身疲软无力，一刻钟后口不能言，面色呈黑，知觉尽丧。再一刻钟，便是，死——期——！”最后两个字，王传奇念得尤其慢。
严天岚表情愈加狰狞难看，脸色青如厉鬼现世。他已痛得缓缓跌跪于地，再缓缓倒向一旁，大声喘气。
“王。。。传。。。奇，别。。。以。。。为。。。这。。。样。。。你。。。就。。。可。。。以。。。离。。。开。。。此。。。地。。。”严天岚艰难说道。
“哼！你以为区区几道铁锁便可拦得住我？没你在这看守，迟早我能冲破所下禁制，重振先威。到时，别说只是你们几个破道士，天下能阻我去留的又有几人？况且小女既死，你们这些臭道士还有什么馊主意能迫我投降？”王传奇寒道。
“你 。。。你。。。”严天岚似乎想说什么，却一口气提不上，无法说出，转而恳求般望向一旁站立的萧越。萧越知晓严天岚定是想让他做点什么，但得不到任何提示的萧越一阵茫然，完全不知此刻做什么才能帮到他。
王传奇自然注意到严天岚的目光，转而看向萧越，“小兄弟，你帮我这么大忙，我定要好好谢你。小兄弟，我看你资质不错，不如拜我为师如何？”他又捋捋胡须，笑道：“做我徒弟，即可学到这世上数一数二的奇功绝学，只要下得苦功，他日必可成为天下第一！”
“不。。。不。。。”严天岚喘着大气，慌张看向萧越，“别。。。信。。。”
“小兄弟！别听这家伙胡说！我王传奇向来说到做到，不打诳语。说教你上乘功夫，自然不会只是什么普通高级功法。”他冷冷盯了眼严天岚，又笑道：“小兄弟，你可知我为何被关在此？”
萧越大觉这句不必回答，果然王传奇继续道：“哼！不过因为我当年神功盖世，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臭道士们畏我太过厉害，硬说我是什么武林祸星，什么百年祸害，联合多个门派杀上门！若不是被他们以小女生死作胁，他们怎能在我身上中下厉害的禁制，又把我关在这荒无人烟之地！”
王传奇又指着严天岚道：“说我是邪派妖道？哼！小兄弟，地上这家伙手里人命比我还多，不就投个名门正派，所以便可说成行侠仗义！”他惨然笑道：“我不过修练天下奇功之一紫霜毒功，发功时脸色煞紫，毒气环绕五步之内，就被这些人归成十恶之一！哈哈！他们打不过我，就用这等谎话诋毁我，坑骗世人，这就是所谓正道之人的把戏！”
严天岚伏地挣扎，毒入膏肓，说不出一句话。
王传奇却越说越激动，“见鬼的正道义士！小兄弟，我问你，山上躲个所谓邪派之士练功，山下不知情的普通百姓是不是也算邪派人士？”他缓口气，冷然道：“当年，我家住在北天山下，父母皆是只知耕田的农民，那时山上来了个受重伤的武林人士，拿钱向村里人买些食物，又说不要透露其行踪。而后，一次猛兽侵村，他还专程下山相救村人，又出钱让我们找人修葺损坏的房屋。你来说说，这样的人，可算是十恶不赦之徒？”
萧越没回答。
王传奇顿了顿，笑得越加惨然：“后来，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追来，说躲在山上的那人是个大坏人。村里人都觉此人对我们恩情深重，不愿出卖他。而你猜这些人做出什么事？他们硬说我村已被邪人所惑，留下只会危害世人，于是决定。。。屠村！”最后两字，他说得咬牙切齿。
“那一夜，整个村只有我活下来，还是被他们所谓的十恶不赦之徒所救！他后来做了我师傅。在那之前，他从未在江湖上杀过一人，就算被人群起而攻，他也尽量轻手，只伤人不取性命。那夜他来救村，竟是他第一次杀人。我至今忘不了，他杀人后脸色惨白，双手颤抖的样子！而那些人呢？哈哈，他们还不知杀过多少人，屠杀村里丝毫武力都没的人，半点也不手软！”
王传奇倒抽口气，叹道，“可惜师傅重伤一直未愈，苦撑几年后油尽灯枯。师傅临终前要我发誓，要我除非步入绝境，绝不能以强欺弱，随意杀人！多年前，我行走江湖虽随心所欲，万不管他人所想，但我可曾无缘无故杀过人？或是劫财伤民？哈哈，严天岚，你自己说说，当年我可干过这些坏事？”
严天岚已面色全黑，伏在地上不动。不过，他还没死，山洞里还可以听见他微微喘气。
“哈哈，我何错之有？若不是我身怀奇功，杀我之人必亦死路一条，他们那些人怕死，谁也不敢下手，我这条命怎会留至今日？他们推来推去，后决定将我囚禁，又找这个被正道教条洗脑的笨蛋来看守，软硬不吃，我才被关了十八载！哈哈，这些年我已想通，见鬼的誓言，见鬼的道德仁义！待我出去，必把这些所谓正道之士杀个片甲不留！什么正道侠义，你们留地下去说吧！哈哈哈哈。。。。。。”王传奇忽然狂笑。
萧越叹口气：怎会是这样的剧情？系统喜欢颠覆么？正道邪道，物极必反。他心情没来由地烦乱，而严天岚，居然是王传奇借他之手杀害。
他不喜欢在这剧情任务中他所扮演的角色，尤其严天岚明明待其有恩，还极热心教导他之后。即使王传奇的故事够悲情，但萧越也难对他生半分好感，并且在被他利用之后。
“小兄弟，你叫什么？”王传奇笑停，看了眼地上的死尸，转对萧越道。
萧越迟疑道：“萧越。”
“好，萧越，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徒弟。。。”
萧越这次没有迟疑，“对不起，前辈，我不愿！”他语气坚决。
王传奇止住话，面带奇色地注视萧越，竟也是半晌不语。
萧越不知在他拒绝之后，剧情会如何发展，不过他现在十分不爽，但恐对NPC不敬会被系统禁言，勉强有礼道：“前辈，要是没其它的事，容我离去。”说完，他也不管王传奇是何反应，径自走到严天岚的尸体前，把他扶起。
“你做什么？”王传奇居然出声询问，语带惊讶。
“把这位前辈埋了。”萧越听说，这些非怪的NPC死后尸体仍在，而且这些NPC若真被杀，系统不会刷新同一个人。可以说，严天岚，真的死了。
“你不怕他全身上下的奇毒？”王传奇又道。
萧越懒得回答，只一步步向外走。
王传奇没再吭声，而萧越缓步带严天岚的死尸步出山洞，把他简单埋在他示范剑法的树下。萧越想起昨日他还笑语教他剑，今日却长埋地下，又联想起自己的事，心中终有些打算。
做完这一切，他不想回那个山洞，便在这附近找寻回宁湖镇之路。他总归是新手状态，就算路途中有强力怪物守道，也不足为惧。
只是，待他在这附近走了几圈，终于发现：原来，他身处一个小岛上。而这岛离宁湖西北的森林十分近。那里向来人迹罕至，估计如此，这小岛才不为人知。
晕！他没有像严天岚那般的轻功，怎样离开这鬼地方？难道。。。游过去？或者自杀下，死回复活点？
萧越又仔细观察下附近，一时拿不定主意。他不清楚游泳这种事行不行得通，而且就算他在现实中会游，但在游戏里呢？是不是需要掌握个游泳技能呢？而他曾经自杀过一次，对那一刻的痛楚印象深刻，虽然之后他在叶子教导下，调低痛楚程度的系统选项，但他依旧心有余悸，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这等方法。
不知不觉，萧越又绕回山洞附近。
“萧越！”山洞里，王传奇明显听到动静，大声喊道。
萧越很烦，不过依旧进洞，看看这位被囚禁的高人有什么指示。
他默默站在王传奇面前，眼神冷漠。
王传奇却颇有兴味地盯着他，慢慢道：“萧越，你可是在寻离开此处的方法？”
萧越不置可否。
王传奇又道：“其实离开这里并不困难，只要你拜我为师，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萧越觉得讽刺：系统设置此任务时应该没想会是他这么个不能学技能的人来解吧？现在要他拜师学艺，学了技能才能离开，但要是他根本无法学技能，又当怎么办？
想到这，萧越开口说，“前辈你也知道，我身上有禁制，无法学习武艺。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王传奇却张狂一笑，道：“禁制？禁制算它什么狗屁东西！只要我愿教你，那点禁制还拦得住我？”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物极必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