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温璨

9、第 9 章

　　街头的灯光照着每个人的表情，以及陈灿灿消瘦的背影，她们就那么沉默地，看着她去了街上规模不怎样的网吧。

　　梁旋收回目光，“我认识她久，却好像今天才是真正认识。”

　　她以为她们是无话不谈的，是不会有太多小秘密的，哪怕解决不了，也不至于一直隐瞒着。

　　是她想的太理所当然。

　　杜海星刚要说话，就看到一个穿着很玄学的男人从车里出来，“星星，跟我回去吧。你这会要是考不上也没关系，跟着叔叔学占卜，继承祖业比什么都好。”

　　“叔叔！你不要当着我同学面乱说……我先回去了，你们要是有时间，就帮忙劝劝陈灿灿。”

　　杜海星无奈地坐上了杜叔的车，心里对占卜没有任何兴趣，但是又担忧就陈灿灿这个状态，估计是很难再继续参加高考。

　　鱼萱望着那辆车，没想到杜海星的占卜居然还是家族传统，她以为对方就是一时兴起，看来她以为的了解，其实仅限于表面。

　　她发现梁旋还在发呆，就提醒：“你是要回家，还是劝陈灿灿？”

　　今天的这件事不好说，即便她是理解了陈灿灿的选择，却已经晚了整整八年。

　　有时候，一瞬间就会改变更多。

　　这八年毫无联系的状态，更让鱼萱无法开口和其他人去求证，这几年那个人过得怎么样。

　　梁旋反复提及：“我以为我了解她的。”

　　“我也以为我了解。”

　　“你说什么？”

　　“没啦，一起去网吧看看，你要是不放心，就冷静地和她谈。”

　　鱼萱知道梁旋不放心陈灿灿在网吧做事，这年头什么人都有，更何况那种地方乌烟瘴气，很难说不会有人乱来。

　　梁旋沉默地被鱼萱拉着，她其实不是很想见到陈灿灿，她很清楚自己会冲动说不该说的话，那样真的会连回头的余地都没有。

　　到了网吧门口，江庚刚好从里面出来，“梁旋？我刚才好像看到陈灿灿了，本来我爸妈不想招她的，但是我觉得，她好像真的没地方去，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梁旋不知怎么解释，只是问：“她真的打算在这里兼职？”

　　网吧虽然是江庚家的，那也不代表就很安全。

　　老王最讨厌学生去网吧，现在非常时期，要是知道了陈灿灿泡在这里，不知道要被罚写多少检讨。

　　江庚不是肯确定，“这个我不知道，她眼睛红红的，不好意思问那么多。”

　　他还得回学校一趟就没逗留，心里总觉得她们闹别扭，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估计是有误会。

　　鱼萱看得出江庚在乎陈灿灿，那天山上出事，他一直看着自己估计是想问对方的事，毕竟这是他们这几年来仅有的共同话题。

　　“现在要进去吗？”

　　“去，她如果铁了心这样做，那我没啥好说的。”

　　梁旋率先走了进去，看到陈灿灿被一个男生骂的不敢抬头，就知道以这家伙的性格，早晚还是会变成受气包。

　　鱼萱听到旁边有人在看动作片，皱了眉，“灿灿，咱们回去吧，你可以先住在我那里一段时间。”

　　这种地方不适合长期待着。

　　先不说二手烟，就看看部分人一言难尽的素质，简直就是槽多无口。

　　陈灿灿坐在那没什么表情，“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现在只想赚钱养活自己。”

　　梁旋问道：“你非得这样作践自己？就你后妈那个样子，完全可以告她家暴！”

　　她快要被这个死脑筋给气晕了，难道这个事就没妥善的办法解决吗？

　　陈灿灿放下了手中满是灰尘的计算器，“作践？”

　　尽管知道这不过是气话，她的心还是被刺痛了。

　　梁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为了你好。我不想看到你放弃机会。”

　　陈灿灿深呼吸几次，淡淡道：“如果我努力生活的样子丑到你了，那么很对不起。也请你，不要再用为我好为借口了，就算我报警了，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那是个任何事都能做得出来的女人，她不想连累谁，不想让日子过得那么艰难。

　　她以为梁旋会体谅自己的苦衷，可惜并不是那个样子。

　　梁旋张了张嘴，想要道歉的话没说出口，“所以在你看来，我所说的都是因为自私？那好，以后我不会多说一句。”

　　“像你这样什么都有的人，知道饥一顿饱一顿的感受吗？知道十九岁了，还要穿弟弟不穿的男装的憋屈吗？你什么都不懂！”

　　陈灿灿最终没有忍住心中的怒气，在她看来，梁旋拥有的比自己更多，而她有的不过就是空有完整家庭的壳子，那些糟糠全部都得咽下去。

　　梁旋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让眼睛里的泪水流下来，“我以为我不了解你，但至少你是了解我的。”

　　话音未落，她头也没回的跑了出去。

　　鱼萱无声地叹息了会，然后对陈灿灿说：“你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或许她的立场是自私的，你不开心，她未必会有多开心。希望你们都能够冷静下。”

　　以前到未来，她从不知道原来陈灿灿是这么想自己的。

　　她看上去真的什么都有吗？

　　或许，有个荣琳那样的妈妈是很幸福，可是这过程遇到的那些，又有谁看到过，理解过。

　　鱼萱在小区附近看到了蹲在那的梁旋，想过去安慰，又觉得在别人宣泄眼泪时打扰，好像会让彼此更难堪。

　　梁旋闻着香水味，忽然问道：“连你也觉得我很自私？”

　　这几年很少和陈灿灿吵得那么凶，今天说的听的，都是比之前更让人难以承担。

　　她不是不能理解，但是不喜欢被曲解。

　　鱼萱看她没有抬头，就说：“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哭一会。现在知道把毒舌当早熟是坏事不晚，你们之间不好评论，但是我知道，能被你话伤害的，都是在乎你的。你既然那么想她留下来，关心她，何必总是把话说那么难听？”

　　傲娇这种情绪谁都有。

　　鱼萱不认为自己有多傲娇，以她现在的角度来看，自己和陈灿灿都意气用事，这次不过就是借着机会，把藏在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梁旋吸了鼻涕，“少来。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关心谁，她都把我撇的干干净净了，我难道换个态度就能改变？”

　　鱼萱看不下去，给她塞了纸巾，“你们的出发点都没错，就是没有试着理解这些而已，就像你说的，我对你好，你未必会回馈什么。陈灿灿也是自尊强和敏感的人，可能你觉得无心之言，她没准会和你同样想得多。”

　　所以，她这次回来是和自己和解，还是劝自己和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和解？

　　梁旋沉默了会，把纸巾还回去，“那我要怎么办？我不是非得让她陪着，她要走，也得有个明确地方向吧？退一万步来说，以后真绝交，只要她过得好，我还是会欣慰的。”

　　“放心吧，这个目标会实现的。”

　　鱼萱不好说陈灿灿会去免费培训的技校，她确实不清楚对方学的什么，在她出事到离开县城去省里上学前，都再也没有加过那个人。

　　不过……

　　她想起曾在医院看到，被包装的很小心的蒲公英，可能是她自己错过了什么，才会觉得她们的关系逐渐冰封。

　　梁旋发现鱼萱的眼睛红了，以为是没有休息好，“你先回去吧，我这几天不打算纠结这件事，路不管有没有人陪着，总得要坚持走完。”

　　鱼萱笑了，“挺会给自己做心理建树嘛，我看你进了大门，再回去。”

　　这会再去找陈灿灿已经很晚了，她是希望这里的她们能好好相处，本来就是个小小的分歧，没必要弄得和仇人似的。

　　梁旋无言地去了小区，她的心情并没好到哪里去，她是觉得自己不是幼儿园的娃，就算事事不如意，现在早就过了任性流泪的年纪。

　　再彷徨，也只能藏在心里。

　　鱼萱一直看不到梁旋的身影，才慢慢地转身看天上的烟花，不知道是谁家办喜事，这么热闹。

　　她边走边把五颜六色的画面拍了下来，想发微博，才发现这个时候的微博功能很简略，却也是事最少的时候。

　　就像年少时的自己和陈灿灿，那会她们都以为学习是漫长的，除了虚度光阴，便是专注自己的世界。

　　要不是邓喜那几个足够沙雕和特别，鱼萱肯定不会把他们划在朋友名单里。

　　她的内心并不喜欢太吵闹的社交，可是人总是会随时间和环境而改变。

　　鱼萱看到了关于电影的宣传消息，她没太刻意地去关注，也不认为是因为这个就穿越了，可能真的就是个梦而已。

　　唯一让她不解的，是杜海星现在就出现了。

　　这很明显就是个bug。

　　当她终于走到家门口，手机里的时间刚好变成了整点，要是十二点的魔法存在该多好。

　　这样她就不会纠结，更会把想和陈灿灿说的话都说出来。

　　如果回到八年后，她想问问那时的陈灿灿过的好吗？

　　可曾遇到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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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