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来的森林（死神同人）》八百盘

4、斩魄刀

　　来人动作温柔细致，纤长手指抚过青木红肿的右眼，双眼凝视着她，说道，“不要揉，哭出来就好了。”语气温柔如此，宛若离家多年的父亲归来，对小孩报那一声浓情。

　　青木一噎一噎打哽，一边擦眼泪，一边问，“你，你是谁？”

　　对方眨了一下眼睛，只是微笑，然后伸手抱起青木，微微侧脸道，“我们回去吧。”

　　诶……青木先搂住人家的脖子，才想起来不对，自己干嘛这么乖，以及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个人这种事。但是，她瞄瞄头上那张脸——此刻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丝毫没有关注过路况——忽然就脸红了。

　　她嘟囔了一会儿，把脸埋进人家胸口。

　　回到房间，待洗过脸之后，青木在门边坐下，深深呼吸，一边用胳膊盘住两腿，把头搁在膝盖上。

　　白衣男人在她身边也坐下。

　　青木抬眼瞟他，看见他转过脸来，轻轻笑。

　　“你是谁？”

　　但他只是微笑，一双蓄满柔情的眼睛不曾移动过一寸，仿佛正在打量的，是某件他渴求已久的稀世珍宝。

　　然而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

　　青木正在郁闷，问过又无果，于是便当他不存在，一转念又想哭，连忙咬住下唇。

　　被男人一只手扶住下巴。

　　青木惊异地看着他，听他微叹道，“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见青木没什么反应，他又说，“不要闷在屋子里，你还有很长的时间要过。”

　　闻言青木泪珠立刻就滚落，很长时间，是不是一百年？到时候，是变成老太婆还是行尸走肉？

　　对方慌神，搂过青木，拍着她的背叹气，“我是不是说错了？”

　　青木狠狠揪住他的衣服，竭力忍住泪水，口齿不清道，“我不要那么多时间，我要回家，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我也没有办法呀，你乖一点，不要哭。”男人很是为难，竭力放轻语气。

　　“我要回家，回家，回家……”

　　青木一点也没有听见他说什么，揪着人衣服，在他怀里顶来顶去，像一只胡搅蛮缠的小狗。

　　“唉……”男人试试搂住她，最后还是放弃，摊开手臂，任由她随便了。他仰起脸，打量着这个房间，看见一旁站着的义魂，目光在他身上顿一下，微微一笑，再撇开。

　　义魂面无表情。

　　闹了一会儿之后，青木拿人家衣服擦掉眼泪，扁扁嘴，“好了。”

　　对方看着她半天，慢慢露出笑容，却仍是叹气，“ 我们出去走走吧。”

　　“不要。”青木有点奇怪地瞄他一眼，“反正就那样，等我记不得外面什么样了，再出去瞧新鲜。”

　　“不是。”男人脸上略带神秘，“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他伸手把青木拉起来，并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拉开纸门。

　　轻风吹进室内，一片叶子飘进来，在地板上落下。

　　青木不可置信地闭眼，再睁开，再闭眼，再睁开，看见一连串树叶飘进来，间隙里对面的男人鼓励地对她微笑。

　　是学校里的街道观赏树，春季绽放细密的粉色花朵，在夏季油绿葱荣，正好给青木当作掩护，长圆形的小小叶片，秋天的时候会发黄飘落，成片成片，是与春季不同的景致。

　　耳边有模糊的人声。

　　真央下课了，学生在校园里跑来跑去，呼朋引伴，去食堂或出校去饭馆，喧嚣声实在令人头疼。

　　也令人怀念。

　　男人牵起青木颤抖的手，把纸门再推开一点，带着她走出去。

　　有人在她身边走过，带起细细的风卷动发梢和衣角，空气里挤满相互呼喊的声音，有人撞到她，说声对不起连忙跑掉，有人看见她于是侧身让路，有人认识她于是递过来一张笑脸，又被人流挤走，有人，有人……

　　有人。

　　青木贪婪地聆听吵闹声，转动身体在不同的大路小路上走来走去，看见有人不管认不认识都会报之以大大的笑脸，大声打招呼，挥手臂，奔跑，身后聚起小漩涡，金黄的叶子跟着飞扬，一路尾随。

　　怎么会那么美，我可爱的学校。

　　青木爬到楼顶，在空无一人的平台上，大声嚎了一下。

　　“别这样。”旁边飘来一句，语音带笑。

　　青木回头，笑眯眯过去男人身边，抓住他的袖子，“你真好，带我来这里。”她满满地笑，嘴巴咧到耳后去。

　　“这是你刚到真央不久的时候吧。”他受到青木的感染，也轻快地笑到。

　　“嗯！对！”

　　青木用力点头，眨眨眼，松开手后退，在楼顶这一块，蹦蹦跳跳绕起圈来。

　　男人抱臂看着女孩在身边围绕，良久微叹一声，最后弯起眼睛。

　　连海，你看，那孩子多好。

　　日头西垂的时候，青木逛够了回去。男人在之前出来的那棵树下等待，听到动静抬头，沉思的脸上露出笑容，说，“怎么样？开心吗？”

　　“很开心，谢谢你。”青木跑过去，“我们怎么回去？”

　　男人侧身，挥手在旁边抹开一扇门。

　　青木探头过去，看见是隐秘机动熟悉的把手，便把门拉开，不出所料，里面露出她的房间，和面无表情的义魂青年。

　　“唬……”青木对着义魂做了个鬼脸，抬脚踏进去。

　　男人好笑地摇摇头，便要跟上。

　　“谢谢你，沧海。”

　　他停住脚步。

　　沧海。

　　青木转身的时候，微微弯起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水光，她吸吸鼻子，又说，“沧海。”谢谢你，给我这么好一个梦。

　　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

　　落日余晖昏黄，染上他身后密实的树冠和凌乱的街道，他藏青的头发和雪白的衣服，他温柔又哀伤的表情，他捏紧然后松开的手。

　　他终于展露的笑容。

　　“吾名沧海。”

　　斩魄刀在青木面前单膝跪下，低下头，长发自肩上滑落，垂到地上，遮住他的脸。

　　连海，你看，多聪明的孩子。

　　“你怎么了？”

　　青木被他奇怪的举动呆住，于是在他面前蹲下，伸脖子去看他的脸。

　　“没事，我很高兴。”斩魄刀抬头一笑，站起来，“我们进去吧。”

　　我知道了哟，你的名字。

　　名为连海的少年得意地指着高大的对方，说，那么，臣服于我吧，沧海。

　　我的始解语可不是这个啊。他无奈扶额，这小孩好有活力，只是有点吵，骤然闯进他的世界里，就这么打破了这里的宁静。他还真是没料到，会是那样一个人。

　　然而只是太小。

　　许多年之后，少年长到与他平齐，还有了胡子和家人。那会儿，他们一齐，经历了比别人更多的时间，之后，都变得安静和宁远。午后会坐在庭院边上喝喝茶，看浮云慢慢飘过去。

　　偶尔对人生发表一点感慨。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连海突发奇想，说，喂，你知不知道后面会是谁啊？

　　他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于是点头，我可以去看看。

　　于是就使用了危险的招数。可两人都是有任性的本钱的高手，这一点，还没有什么好怕的。

　　放眼尸魂界，倒也真的没有可以一惧的对手。

　　不多时，他重新回到庭院，遍身疲倦，对连海招招手。看见了，是个小姑娘，跟你一样，在捣蛋。

　　哦哦，连海笑出来，是吗？真有趣。

　　你用不着这么开心吧，一般人想到这个，总会有点芥蒂。他在阶上坐下。

　　……不，我是真的开心。连海安静了一会儿，说，你看，她像我，又继承你，是不是可以算作，我的孩子？

　　他沉默。

　　连海的家人。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青年连海，失去挚爱的妻子，和尚在襁褓的小女儿，中年连海，失去业已成人的儿子。

　　而今重伤的连海，即将失去生命。

　　我想去看看她。连海露出憧憬的笑容。

　　……好。他闭了闭眼，仰起脸，说，有没有礼物送给她？

　　呃……不知道，应该送什么好？连海头一次觉得尴尬，他未有教养女儿的经验，直觉告诉他，儿子的经验不可取。

　　他看着连海绞尽脑汁，忽然想到那一次，连海的小女儿出生。

　　那时，他们俩正在出任务，对头是罕有的强大虚，瓦史托德。连海的衣袖被强风绞碎，半边身体暴露在强酸气圈里，腰腹被捅了个大洞。

　　生死一线。

　　却见连海呲笑，弯腰捡起地上一根布条，毫不在意把脖子露给对手看。

　　喂，沧海，你看这个做发带还可以的吧。连海捏着布条的一头，举到眼前晃悠。给我孩子用。

　　他也笑，嗯，不错，只是脏了点。

　　那没关系，我们回去洗。

　　好，不过要快点。

　　那是当然。

　　发带自是没办法带回去，最后结束的时候，对手又给连海来了一下穿刺才消失掉，这一下把连海推到悬崖边上，还剩一把刀插进岩壁里，权作支撑。

　　被救回去的时候已经昏迷，两人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治疗期间一直睡在一起。睡了三天三夜。

　　再次醒来，便得知，大虚来袭，杀掉夫人和小姐。

　　那是连海的妻子，和三天生命的女儿。

　　他被手中的刺痛惊醒，看见旁边的连海一脸苦恼，便开口道，送发带吧。

　　便是一阵沉默。

　　很久之后，连海转过脸，微笑说，好，就送发带。

　　他扶着连海来到女孩身后，他抓住女孩乱飞的头发，连海伸出手，极慢极慢，给女孩子系好。

　　怎么样？连海端详了一会儿，问到。

　　嗯，很好。他小心地护住连海疲软的身体，好叫他不会被结界之外强烈的时间飓风撕碎。

　　我还想多呆一会儿。连海忽然小小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把头靠在他肩上。

　　他点点头，闭上眼睛。

　　这孩子看起来很弱。连海说到。

　　是，她太弱。他回答着，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她这么弱，又是这样的能力，应该会被关起来吧。

　　回去之后给她做一个护卫吧，就照着我的力量来做。

　　好。他又点头，连海，你的脑子还是这么好，想的这么快。

　　我要不要留一点东西在义魂身上？

　　不用，你已经留了东西给她。

　　那你呢？

　　……他轻声问，你说什么？

　　你呢？你会记得我，还是忘记我？

　　大概……会忘记你。

　　嗯，也对，你的时间是没有尽头的。

　　是啊。

　　那么，义魂做好了，就叫桑田吧，你总不能，一直一个人。

　　“喂，浦原有没有给你起名字？”

　　沧海被这一声询问拉出回忆，他循声看过去，看见女孩子和义魂面对面，蹲在地上。

　　“我叫做桑田。”

　　义魂青年面无表情，如是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