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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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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从前,我爹我娘曾为我占卜说,我的相公,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常穿一身素白衣衫,举止清贵而出尘,许是天上的神仙也不及他好看。”
“什么玩意儿叫占卜术,连人长什么样也能算得这么清楚?”
浮兰道“我说,你那爹娘,怕不是欺你年少,唬你的吧。”
楼亭将茶递到唇边,脑海突然浮现出爹娘的模样,呵呵道,“我那爹娘,的确不太靠谱。”
“但这话我可是记了好些年的。我当真了,你可少猜疑些。”
“得得得。我不猜疑,什么面如冠玉清贵出尘的,我信”浮兰将茶杯放下,站起身来,“坐了半晌了,在这也没什么乐子。你说你从小到大常来这小筑里走动,可不至于每回就坐在这儿喝茶吧?”
“那的确不至于。”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忘了。”楼亭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也站了起来,“刚见过了这小筑新主,却至今未见着傅兄,我理当拜会他才是。”
她说罢径直朝着前院去了,浮兰也快步跟上“傅兄又是谁,我见过吗……”
“楼阁主竟还未离开。”
见那位墨公子一直守在庭院里,原来的宴席早被撤下了,留在此地作画的尚有几人,只是他们都在各个角落冥思,只那一位无所事事,手上把玩着折扇,楼亭方一过来便望向她,又换上一副,仿佛心怀不轨的笑。
楼亭其实觉得他挺有意思,和声道“不知,傅兄,哦,就是这小筑的原主人傅松现今在哪?”
此人听闻,唇角一弯,硬是凭面上的肉将那半边面具也托了托“楼阁主这可算是问对人了,傅兄啊”
话音未落,却是飞来横祸。
那墨公子原来站在厅前的阶台上,刚要下来,却不知为何,竟一脚踩空,跌了下去!
浮兰方才说此人居心叵测,此时此刻却立即迎了上去,要将人拉住。
偏偏此人似乎很好动,他将要跌倒之时手上并不安分,待浮兰一过去他手里便像是寻到了依靠,竟迅速搭上了浮兰的腰背。
连带着浮兰一块摔落在地。
霎时,三个活人,六只眼都惊住了。
楼亭当下不由得睁大了眼,总觉得这等场面有些不太好,却又忍不住上前想要瞧仔细点。
二人的脸面靠的很近,也许就差一点,只一点点就要…
楼亭靠近时,见那墨公子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
而浮兰惊过以后立刻便跳了起来。
所幸做了肉垫子的是那位姓墨的公子,浮兰没有什么事儿,但她的脸蛋很快便红透半边天。
而姓墨的那位却愣在地上。
出于礼数楼亭不好让此人就这样愣在地上一夜,直到将他拉起来,此人依旧有些恍惚。
良久,他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具是否安好,随后逃也似的转身就走。
“墨公子。”楼亭笑吟吟地叫住他。
“你好像还未曾告知,傅兄何在?”
他又半转过身来,晕头转向的,不知是对着哪个方向抱了抱拳,道,“初次见面,是在下失礼。傅松早已离开桐城。我听闻他师承北国,应是往那边去了。”
声音细小如蚊。
他顺了顺衣摆便离开,脚下尚有几步踉跄。
这便受惊了?
“墨公子有空常来洞天阁啊。”
楼亭笑着回过身来,见浮兰捂着脸坐在地上,好半日也未回过神。
“你怎么了?”
“楼小亭。”
“嗯?”
“诶不行了不行了”浮兰终于挣扎着爬起来,“这地方真是真是见了鬼!”
“喂!”
“你跑什么——”
浮兰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撒腿便迈过大门跑了出去,楼亭立在原地,抬眼望了望四方天空。
不知为何,今日自从走进这风华小筑的门便觉得老有人在盯着自己。
也许是受了浮兰感染,楼亭顿时觉得此地阴气森森,不可久待。
她追了出去“你跑那么快干嘛?”
……
桐城的街市,白日多是小摊贩卖些吃食谋生,到了夜里才有些看头。夜里街市上会摆上文人喜好的字画,大街小巷都有新奇玩意儿可看,尤其不远处还有一家当街开的茶楼,楼亭不好字画,这一条街上,唯那一座茶楼略合心意。
楼亭想着应该安抚安抚浮兰,也安抚一下自己,便一块儿走上了茶楼。
此时,说书先生正用情地说道,“这世间最悲之事,不过相爱却不能相守……”
浮兰将茶杯重重地拍在桌上,“你知晓么?我根本没想去扶他,可我这身子不知晓是怎么回事。”
她将眉头拧起来,“我怎么就,,就冲出去了呢?”
楼亭望着溅到桌上的茶水,点了点头“这的确是见了鬼了。”
说书先生正快言快语,楼亭分了半边神,细心从喧闹中分辨出那说书人的声音,此刻正说到那天上的月神大人亲自下凡牵红线的事,脱口道“不过。你亦可以往好了遐想一番。”
她随便一想,也随便一说“这两个不该黏上的人被迫粘在了一起。说不定,是天上的月神大人在作祟?又说不定,你与那墨公子是神仙也祝福的一对儿?”
一口茶喷了出来。
察觉到贴着衣裳的凉意,楼亭十分震惊地望向后座的女茶客,又十分有耐心地抹了抹脸,方才挤出一抹笑道,“姑娘的嘴可真长啊。”
隔这么远也能喷到她背上来。
却见那姑娘五官都凑做了一团,似乎是在努力憋着笑,嘴里吐着十分模糊的几个字:“不……我………不是……楼……”
楼亭:“……”
“行了行了。傅姑娘若是讲不出人话,便请闭嘴吧。”
傅家女儿傅舒云,傅松的小妹,旧时风华小筑的常客。曾在一众宾客面前嘲讽楼亭不懂字画。
楼亭此时此刻十分想要喝口茶照着此人脸上吐回去,又望了望四周,觉着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太妥当。
那又当如何呢?是咽下这口气拍银子走人么?
这……
这一向是她的作风。
楼亭站起身来,拉了浮兰便要走,浮兰重重地将撸起的衣袖又松了下去。
若非傅兄如今不在郡城照应她这个小妹,她还真好意思就在这儿教训她一顿。
傅舒云由傅松一手带大。原来楼亭会这样做,完全是见此人尚有兄长可以依仗,她两个女子闹上一顿,谁欺负谁,全凭各自一张嘴。
傅松与她也算是好友,而如今傅松离城,她却是不怎么好跟此人计较。
正垂着头这样想着,楼亭横冲直撞地走到楼道转角处,预备着下楼。
这一小段路上被楼亭撞上的人都十分有眼力见儿地避开了,可当那层层肉身做的屏障都往两旁退去之后,楼亭便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道铜墙铁壁。
楼亭一下子有些懵了,不由得后退两步。
然后右腿一软,翻身摔下了茶楼。
坠落的那一瞬,她恍惚听到说书人在说“这天上仙官都知道,在这三界以内,六合之中,神仙与神仙可以相守,凡人与凡人也可相恋,唯仙凡之间不可逾越……”
楼里涌起一阵排山倒海的掌声。
楼亭认命地闭起了眼睛。
又一瞬。一道身影翩然掠过。
腰上忽然多了一只手,护得她平安落地。
楼亭睁开眼。
见那人的帷帽被自半空落下的风扫开小半边,她不经意瞥的那帷帽下的冰山一角,仿佛看到了那人面上的惊讶神色。
她却瞪大了眼,更为吃惊“相、相公?”
她对着那人上下扫视一番。
身长八尺,素白衣衫,还有此人身上若有若无的、冷清的香气,料想这帷帽底下是否是一张如玉面庞?
楼亭伸手便要去拨那人的帷帽。
却被那人抬起的素白衣袖挡了挡。
楼亭这才清醒了些,抽回了手。
这可遭了。楼亭心想。
“我,见过你。”
对这等风貌的男子初回见面便如此唐突,得说些别的话让他赶紧忘了方才之事才好。
楼亭望着那人,神情十分认真,又似是有几分惊喜。
“在洞天阁台上。你知道么,就是整座桐城最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