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无心低语

1、第 1 章

　　过斑马线的时候谢回没想太多，直到张冠拍了他肩膀一下，指着前面说：“十九中在前面啊。”
　　谢回神色莫名，抽空抬头看一眼面前的建筑，没搞明白：“什么玩意？”

　　张冠看起来有点诧异，他挑起眉毛，“右又在十九中，你不知道啊？”
　　谢回在心里头说我还真不知道，毋宁说谁记得这个，但这些话他没说出来，他选择温和一点的说法：“我知道这个干什么。”

　　“哦，没什么，随口一提。”张冠说，“就是她前几天不是加你微信了吗？好像还是林眉推的？”
　　谢回说对，盯着那栋教学楼，发呆。

　　他们和右又是初中同学，同班。
　　没什么好说的，右又喜欢他。到初三好像就不喜欢了。
　　现在上高中，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到最后唯一的交集是毕业时叫人家在自己的校服上签名，还是集邮式的邀请。

　　那边张冠还在絮叨，回忆初中时代的光辉岁月：“那时候右又喜欢你，其实很魔幻，哈哈，杜曲都不知道她为啥喜欢你，他俩那么亲，小学同学呢，关系现在都没断，你说这大小得算个发小了吧？”
　　谢回心想关我屁事，没搭理张冠。他也在回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恰巧想起来而已。

　　“右又好像变好看了。”他听见张冠说，“她不是也加我微信了吗？我看这意思好像是把全班都加了一遍。不重要，你有没有看过她朋友圈？嗨，女大十八变。”
　　“还有一种可能。”谢回无情地说，“照片是可以p的，一切皆有可能。”

　　张冠说也是。绿灯亮起，他们走过去，没再谈这个话题。

　　隔一条街前面的路口，张冠看见个姑娘，瞧着眼熟，电光石火之间想起来到底是怎么个眼熟法儿，于是又狂拍谢回肩膀，大声说，“我靠，谢回，你看前边那女的！”
　　“你特么要死啊！”
　　谢回大怒，为这惊世的力道而勃然，但眼睛还是很诚实地看过去。

　　“你看那女的像不像右又？”张冠说，语气迟疑。
　　“……我看像。有点像。”谢回说，语气中的迟疑比之张冠也没有好到哪去。

　　前面的路口站着一个姑娘，这会儿正在过马路，穿着十九中的校服，蓝色的麻布袋子套在身上也显得纤细亭亭，双腿迈开之间校服裤脚随之摆动，愈是宽松愈显人瘦削，但姑娘长得高，也就未能显出玲珑娇小。
　　最动人当属那张脸，美艳里夹杂冷丽，不近人情，就该是冷艳，瞧谁都冷冰冰的样子。

　　冷冰冰，所以看着就不好惹。
　　边过马路边熟练地吐烟圈，过桥，抽的是电子烟，大老远看着烟雾缭绕，却有种烟视媚行的奇异美感。

　　谢回有点呆了，不为美貌所惑，就只是……
　　“我又觉得不太像了。”好半会儿他说。

　　初中的右又不漂亮，高中没再见过她，但他进来看到她在朋友圈发的自拍，顿觉不可思议，女大十八变怎么可以变成这种样子。他不太友善，近乎荒诞地想着这种变化，说是整容去了也有人信。
　　但确实有可能是X图秀秀的鼎力支持。

　　直到刚才看见那个冷冰冰的女孩，眉目有点像右又，依稀有熟悉轮廓，那一刻他才觉得，他妈的，真是女大十八变了。

　　可他又不觉得那是右又，那和他记忆里的相貌和气势都相差甚远，尽管他对她不甚熟悉，甚至只是稀里糊涂地听闻她的喜欢。
　　挺荒谬的，像国产喜剧。他对右又没有任何感觉，但远处那个毫无交集的陌生姑娘，他不知道是谁，看着漂亮，想要微信。
　　第一次要微信，第一次想要微信。

　　“挺漂亮的。”张冠点评，“就算不是右又，也挺漂亮的。”
　　“是啊。是漂亮。”谢回无意识地附和，直到张冠提议去要微信，他才一个激灵：“你疯了？你替我去啊？”

　　“我脑子没病。”张冠呵呵笑道，“管她是谁，那种姑娘，一般男生很难敢去要微信，气场太强了，看着就感觉自己是个渣。”
　　很难不赞同，谢回想。

　　他点头，又想再看姑娘一眼，然而再看过去时却无论如何都看不见了，就像是那女孩儿转瞬间便消失了一样。
　　“这下可好。”张冠还乐呵呵地说，满脸写着幸灾乐祸，“人走了不也挺好吗？反正你不敢要。”
　　“激将法对我无效。”谢回说，然后也笑了，“但我确实不敢要。”

　　“怎么样？”张冠问，“遗憾吗？”
　　谢回说遗憾，那么大一美女呢，弃之可惜。
　　可人生本就是盛大的悲剧，错过，过错，对谁来讲都是。

　　转机在几月后的一个节假日。初中同学张罗着要出去玩剧本，领头羊是杜曲。杜曲和谢回没有太熟，然而前者却是交际花式的人物，和谁关系都能处得不错，但又和圆滑毫无关系。

　　“人格魅力。”林眉点评，语调之中夹带笑意，就显得有点儿像是嘲讽，显然并不真的为所谓的人格魅力心悦诚服。
　　要说林眉也有点交际花的意思，她跟谢回有点交情，关系不错。

　　杜曲没搭理她，乐了。
　　硬了，拳头硬了。

　　照理来讲杜曲林眉这一帮子人同谢回毫无干系。然而也是凑巧，万达就那么大点地方，而他们刚好遇见。

　　林眉说：“人差不多齐了，除了又子哥那二逼。她在四楼喝酒呢，得想个办法把她抓出来。”

　　好家伙。听到这个名字，谢回没禁得住眉头一跳。

　　一旁的杜曲留意他神情，呵呵一笑，拍了拍他肩膀友善地说：“放心，哥们，又哥对你并无歹意。”

　　“……倒也不必。”谢回说。他不是真的良家妇女。

　　张冠懂他心，为他解围，凑上前去笑嘻嘻地问杜曲，说你看过右又朋友圈没啊？她现在真的……如此惊为天人吗？

　　杜曲还没说话，林眉先抢先作答，盖因她跟右又关系好，才得以半真半假地说：“屎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人家现在是正经班花。”

　　“好家伙。”得到认证的张冠大吃一惊，“这就是真正的强者吗？”

　　“强你马勒戈壁啊，赶紧把人抓回来行不行，等着开本呢。”暴躁的高家俊表示。

　　大家觉得有理，义正言辞地表示不能让右又沉醉于酒精，五六个人乌泱乌泱跑到四楼的室内酒吧门口，非常阴损地思索怎么样才能出其不意地吓人一跳。

　　林眉说晚了，她举起手机，出卖了所有人，“我跟她说咱们到门口了，我进去提人吧。”
　　“别啊，”李望云非常诚恳地说，“人多力量大，要去一起去。”他主要希望能捕捉到右又的迷离醉态作为黑历史，尽管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最终他们决定一起进去，进门前杜曲对张冠说：“好朋友，你要是真好奇，那现在就是你开眼看世界的时间了，眼见为实嘛。”
　　张冠觉得很对，但谢回总觉得杜曲话里有话，更像是冲着他说的。
　　不懂，为什么。

　　因是室内酒吧，所以此地大小算个清吧。然而播放的音乐实在有些闹耳朵，闪烁的灯光晃人眼睛，昏暗的光线下很难找人。要谢回说，这地方的氛围都有点他妈赛博朋克光污染了。

　　但他们还是准确无误地揪到了右又，原因有很多：这个点酒吧没几个人，并且这家酒吧地方不大。
　　更重要的是，右又实在鹤立鸡群。

　　看到陷在沙发里摆弄酒瓶子的眉眼倦怠的女孩儿时，谢回没忍住，小声说了句卧槽。
　　张冠和他是同样反应。

　　无他，右又果然是几个月前他们俩在大街上看到的美女。

　　后悔吗？谢回问自己，这么说很不尊重人，但现实就是这样的。
　　不过唯一一点，他确实用不着纠结加美女微信的事，因为他已经有她的微信了。

　　右又没醉，独自一个人举杯邀明月，左手是酒杯，右手是一支细长香烟，烟已点燃，蒸腾出迷离雾气。

　　恍惚之间谢回又看到那个场景，烟斜雾横里姿容冶丽的美人，神色冷冰冰，媚态横生又生人勿近。

　　没有后悔可言。这是事实。
　　他不喜欢右又，初中不喜欢，现在也亦然。只是觉得女大十八变，这样一位美女实在当得上惊艳。

　　右又抬头瞧见他，眼睛里没有惊艳。她只是有点儿惊讶，但那惊讶含量很少，因为林眉早就给她通风报信，告诉她半路杀出个谢咬金。

　　没什么好意外的，她个子高，站起来时本该如同茂林修竹，然而尼古丁迷蒙了脑子，让她最终没了力气挺直腰板，以至于有点儿萎靡地掀起眼皮，没好气儿地说：“干啥？一帮人围在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揍我呢。”

　　天妒红颜，让这样的美人长了一张嘴，说一口流利的东北话。

　　杜曲先问她怎么就剩她一个了，何必独酌如斯。右又就回答朋友们赶下一局了，她自己在这等着。

　　“我没喝醉。”她温和地说，静美的笑颜宛如罗刹厉鬼，“听说有人想拍我的醉照啊？”

　　李望云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没有的事。”

　　右又放过他了，只微微一笑，走过去牵林眉的手，两个姑娘做作地效仿着法国人来了一套贴面礼。

　　她好像没看见谢回似的。事实上他们两个也没什么好说的。

　　后悔吗？右又问自己。
　　后悔，真的好后悔。可是说到底没什么好后悔的，也没有办法后悔。

　　她没有在她最好看的，最从容得体的，最美好的年纪遇见喜欢的人。白月光朱砂痣，直到现在两年过去也没有变成蚊子血，多么的作践人啊。

　　可是无所谓了。
　　从前得不到的，如今同种类型的男生站到她面前要她挑都不会要。人都是在变的，那一丁点喜欢确实迟迟不散占据份量，但说到底又能算得上什么呢？

　　她说，没在一起的都是爱而不得，所有的前任都是错过。
　　没有缘分，所以爱而不得，所以只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