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勇l》大幕

2、满地鸡毛（2）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这少年也没说话，只是皱起眉看着她，随后低下头，不理她。

　　宋知更便没再说话了，往302走去。手还没触到把手，门就开了。

　　是周幼清出来了，一看到门前的宋知更，也是一惊。随后皱起眉：“你......”

　　宋知更等着她说话。

　　可是周幼清没说完，只淡淡说：“进来吧。”

　　宋知更没啃声，进来了正要关门，却听到周幼清说道：“把你侄子也叫进来。”

　　侄子？

　　宋知更探出脑袋，长长的走廊里除了刚刚被自己打的黄毛小子，就没谁了。

　　便又伸回了脑袋：“应该上厕所去了吧。”

　　说着就要关门。

　　周幼清站起来，皱着眉：“不会又跑了吧。”

　　宋知更皱起眉——跑？

　　只见周幼清探出头往走廊里面道了一声“过来”，再等了一会，见人走近了，这才退了回来。

　　宋知更看清楚了跟着周幼清进屋的那一头黄毛，不由愣住了——这个就是侄子？可是，这谁的儿子？

　　宋知更指着低着脑袋，双手插在口袋的黄毛，皱着眉头看向周幼清。

　　周幼清坐了下来，看见宋知更询问的目光，面色平静的说道：“知显的儿子。”

　　宋知更突然记起来了。

　　四年前的过小年，原来是宋汝贤周幼清安排宋知更见到十七岁亓初的时间。

　　可是当年的宋知更因为今天医院那场可笑的医闹拖累，在拉架的时候被闹事的女人严重划伤了手臂，并没有依照原定计划来老宋家。后来第一次见亓初那都是后面的事了。

　　而这时的宋知更因为一睁眼就挡在闹事的女人面前，因为没有回过神，立马抽身而退，只受了些小伤，稀里糊涂的便来了老宋家，又稀里糊涂的见到了亓初。

　　对。稀里糊涂。宋知更用这四个字形容了今天所发生的所有事。

　　宋知更瞧着站在一边的黄毛，他正低着头瞧着自己的脚尖，看不见他的模样。亓初的个子很高，杵在这儿像个长歪了的细长杨树。

　　她在心里感叹道——啊，骨灰坛子原来长这样子啊。

　　宋知更想到了自己临死前抱着的骨灰坛，耳朵里又响起那天去见心理医生时接到的电话——

　　对方称自己是警察，打电话的原因是让自己去接一个在驾车逃跑中被警方击毙的毒贩。

　　在宋知更当做诈骗电话挂了三道，又查找新闻并且一系列的核对后，在晴天霹雳中明白过来了——那个被击毙的毒贩是宋家人，是二十一岁的亓初。

　　亓初，是宋家长子宋知显在十六岁是闯下的“祸”。

　　当年，十六岁偷食禁果而闯祸的小情侣被两家长辈追着打骂责怪，两个未成年一恼，竟然就这么私奔了。
　　在外面流浪了十年后，小孩被丢给了外婆家，跟着外婆的姓，改成了亓初。一直这么长到十七岁，因为外婆脑溢血死了，监护人就移到了宋家人头上。

　　在宋知更独自一人踏上去云南的火车时，也终于想起了四年前那个十七岁的亓初曾经来到宋家。

　　老两口提出让宋知更照顾亓初，宋知更拒绝了，第二天亓初便偷了亓家的888.2离家出走——这数字宋知更因为觉得吉利，记得很清楚——再后来，宋家人还贴了告示报了警，联系人就是宋知更。而这事儿最后也是不了了之。直到四年后，宋知更得到去认领尸体的电话。

　　瞧着那骨灰坛的原主现如今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宋知更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周幼清瞧着亓初，仍是淡然的样子：“前两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是亓家打来的。说是照顾他的外婆生病了，住在医院里面。然后我就和你叔叔把人接回来了……没见着你大哥。”

　　宋知更细细想了这话，问道：“你们早就知道他在亓家？”

　　周幼清静静的同她对视：“一年前我和你叔叔知道的。”

　　一年，足足一年。他们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却从来没有告诉自己。

　　宋知更看着一边的小黄毛。

　　那小黄毛靠在墙壁上，低着头，仍是什么话也没说。

　　“这孩子十岁的时候被领着回了亓家，老太太就一直照顾着。”周幼清看着床上仍旧安睡的宋汝贤，继续说道。

　　宋知更想起当年的自己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自己不满和愤怒，或许是那天自己实在太累，又或许因为什么本就心烦意乱。那天的宋知更，果断的拒绝和转身，没有看亓初一眼。

　　而如今的宋知更静静的收回注视小黄毛的眼神，轻声问道：“所以呢？”

　　听到这话，周幼清转过头看她，皱起眉。

　　“叔叔高血压发作，是被他给气的吧？现在叫我来，是想让我来兜一兜这事儿？”

　　周幼清皱眉，面色不佳：“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想说明白些。别兜兜转转的，麻烦。”宋知更捂住自己的额头，说到这儿，又转向站在一旁的黄毛，“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宋知更！”周幼清压着声音，有些警示意味的叫喊她的名字。

　　黄毛头微微抬起，盯着宋知更。

　　宋知更对上这小子的眼睛，是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浅淡的颜色，亮极了。

　　“不愿意。”他回应道。

　　宋知更向着周幼清摊手：“您听见了？他不愿意跟着我。”

　　周幼清发火了，脸色苍白的看着宋知更。她也想高声呵斥，但是良好的素养和历来的隐忍使她只能紧握住拳头，瞪着一双眼看着宋知更。

　　宋知更也就这么看着她，翘着腿双手环胸，一副冷漠的样子。

　　“你先出去。”最终周幼清对着那黄毛小子说道。

　　小黄毛也听话，转了身就走。

　　周幼清又连忙加了一句：“不许跑！”

　　门关上了。

　　见人走了，周幼清捂住自己的心口，深呼吸了一下，这才看着宋知更：“一年前，他的舅舅给我打了电话，说孩子在外婆家养着。我和你叔叔前前后后寄了差不多五万的抚养费。”

　　亓家的舅舅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拿捏着宋家的孩子诈钱花。

　　宋知更没说话，等着她继续说。

　　“一个月前，我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让我去医院接他回家。”周幼清顿了顿，“他被他舅舅家暴，还……动了刀子。”

　　宋知更面无异色——怪不得他脸上挂彩。

　　“是他自己报的警。”周幼清轻叹了口气，“他舅舅现在关了起来，或许就要判罪，外婆也气倒了，我和你叔叔就将他接回来了。”

　　“我也猜到你是不愿意的。我和你叔叔都商量了，不把这事儿和你说。但是想来你也看见了。这孩子是个不服管教的，比起当年的知显都要倔。”

　　周幼清握住宋汝贤的手，皱起眉：“你叔叔为了教导他，已经气的进了两次医院了。今天把你叫来，确实是想让你暂时照顾一下他。今晚你叔叔刚去房间里和他说了几句话，他二话不说就直接砸了窗户，你叔叔气的晕了过去，他又连忙背着你叔叔进了医院。”

　　宋知更盯着躺在床上的宋汝贤，没说话。

　　周幼清又继续说道：“刚才医生说了，你叔叔得住院静养。我也只能让你帮忙照顾些时候，当然了，我会按月给你打生活费，还有，他的学校我也已经找好了，没什么需要你操心的。马上过年了，你应该也有些假期吧，你只需要帮我看管些时候就行了。”

　　宋知更仍旧不说话，视线盯着紧闭着眼，眉头紧皱的宋汝贤，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想了想，这才说道：“过小年了。”

　　小年也是她的生日。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这件事了。

　　周幼清一愣，看着她，还是没说话。

　　宋知更见她这样，觉得自己太矫情了，便也站起身来，看了眼宋汝贤，这才看着周幼清说：“我被医院停职了。”

　　周幼清抬起头，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医患纠纷。”宋知更指了指自己的脸上的创口贴。

　　周幼清皱眉，顿了顿才道：“小心些。”

　　宋知更没答应：“您碰上好时候了，我现在时间一抓一大把。这孩子我会照顾。但是，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也说了，这大孙子比你那亲儿子都要不服管教，我可没那本事教导他，最多保证他有吃有喝有住死不了，其余的我不作任何承诺。”

　　周幼清听到这话，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紧着一口气，只是回了一个字：“好。”

　　“还有一件事，你要答应我。”

　　“什么？”

　　“如果叔叔要出门，你必须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不要让他一个人，无论去哪里。最好让他待在家里，或者医院。如果他真要出门，你可以打电话让我过来。别让他一个人。如果叔叔出现什么状况，我不会再照顾这个小子。”

　　宋知更要的这个承诺，只是因为宋汝贤后来的老年痴呆。她曾经问周幼清，宋汝贤是什么时候发病的。周幼清只是说一天早晨宋汝贤出去买菜，失踪了两天，这才知道他得了老年痴呆。

　　后来查出，宋汝贤的阿尔兹海默症应该是几年前的一次下楼梯，摔了脑袋，埋下的病因。宋知更不记得准确的日子，即使她想要陪在宋汝贤身边预防这件事，周幼清也绝对不会让她住进那个院子。所以宋知更只想让周幼清许自己一个承诺。

　　周幼清看着宋知更的神情，即使不解，却还是点了头。

　　“好。我走了。人我就领走了。”

　　说着，就转过身要走。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让周幼清把手机给自己。

　　周幼清虽然不解，但还是给了她。

　　宋知更翻了翻她的联系人，果然没有自己的新号码，想起来自己刚换手机号时，是给她发了短信的，可能她也没存下来。

　　噼里啪啦按了几个键，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宋知更挂断了电话，递回了手机：“我给你存了个新号码。我之前那个号码不用了。有事，给我打电话，现在停职了，是个闲人，什么时候打都能接通。”

　　周幼清接过手机，看着屏幕上存的电话号码，联系人是“宋知更”，只点了头：“好。”

　　宋知更这才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周幼清盯着屏幕，似乎要把“宋知更”这三个字盯穿，手指动了动，点了下“编辑联系人”，可手指挪到中间却再怎么也按不下去。

　　手一动，屏幕一暗，扔到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