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法老王》唯逝

23、逃不过的浩劫（下）

　　“啪。”蒂斯的脸颊猛地侧到一旁，细嫩的皮肤赫然印着五指印。
　　赫图斯捏着双拳，通红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蒂斯。一旁的布伦尔特与狄惊恐地看着情绪失控的他。
　　“谁准许你这么干的！你居然有胆敢……”赫图斯伸手指着蒂斯，气得指尖打颤。
　　蒂斯抬头看了一眼赫图斯，轻笑了一声，眼中漓着泪，“安娅小姐一定会误以为是殿下你授意我如此。”
　　赫图斯瞪着她。
　　“你以为安娅小姐真会把这一切都告诉你吗？曼哈夫对她那么好，还要立她为妃。她的心早已倾斜。若不是我，到现在为止你还一无所知。”蒂斯眼神怨毒地盯着赫图斯，如愿看到了他突变的脸色，嗤笑道：“你该感谢我才是。”
　　“拉下去。”赫图斯一声冷斥。心中的黑洞却越来越大。确如蒂斯所言，除了蒂斯告诉她的一切。这些天他根本没收到安娅传来的消息。难道她真的……
　　蒂斯被侍卫拖了出去，她并未出声，定定看着赫图斯，眼底恨意肆虐。
　　“曼哈夫一定会杀了她泄愤，你别想再见到她了，等着为她收尸吧。哈……”蒂斯低声说着，神情阴冷，眼睛里仿佛有两簇火苗在跳动着。
　　狄亦是脸色铁青，他皱眉看了一眼蒂斯，疑惑赫图斯居然没有赐死她。

　　因知道曼哈夫会从东侧门入王宫，所以赫图斯把所有的精锐军队分为南北两队埋伏于侧门处。再命特斯领一小队人马在正前方佯攻，引曼哈夫军队快速进入侧门。之后关上了王宫东侧大门，西、北、南、三路大军齐齐掩杀。不多时，曼哈夫的一万士兵就已折了半数。
　　原本庄重威严的王宫，霎时间血光冲天。嘶喊声与兵器摩擦声四起，侍从们哭喊着四处逃窜。
　　赫图斯站在高台上，静静看着下方。身后微风吹过，白色的帷幔一圈圈缠绕上石柱。
　　战况已定。
　　“命特斯打开西门。”一直漠然的赫图斯出声。一旁的护卫得令后快步下楼。
　　仿佛是一潭封闭的沸水，一旦出现了一丝缝隙。灼人的蒸汽便立马丝丝缕缕渗了出去。塞格带领着人马奋力从西门杀出，一路血光四射，飞快冲出了重围。
　　曼哈夫一万士兵折了半数多，万幸的是并未到穷途末路的地步。远在孟菲斯的图拉要塞，还有他的两千步兵精锐。当下他便决定撤去图拉要塞，要塞坚不可攻，说不定能抵挡至父王回到底比斯。
　　“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尤文在一旁焦急地催促着。
　　“你与大队人马先走，我随后就到。”曼哈夫脚步匆匆，飞快地掠过了狭长的长廊，身形一拐，推开了左侧的殿门。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影，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道：“跟我走。”
　　被抓住手腕的安娅低着头，没有挣扎。她已经被禁锢在寝宫里三日了。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战况如何。
　　“殿下——！”刚要走出长廊，就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尖叫。曼哈夫一僵，猛地停住了脚步。被她拉着手腕的安娅一个踉跄撞上了他的后背上。
　　长廊尽头站着缇尼斯，她绝望地看着曼哈夫与安娅相携离去的身影。
　　宫中的所有护卫都已撤去了，连侍从都纷纷四散逃命。只有她仍不知所谓地每日安然地呆在宫中。不是她愚钝不知外面战况，只是她始终相信，若真到了最后一刻，殿下定会来接她走。不光她，还有他们的孩子。却没想到……她看着曼哈夫，绝望至极下只能紧紧搂住了靠着她大腿的小男孩，男孩睁着乌黑的眼睛看着他们，一脸无害。
　　曼哈夫嘴唇一颤，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候在前方的护卫见已不能再推延，忙上前道，“请殿下马上离开，我等会护着侧妃殿下离开。”
　　话音刚落，就听得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三人皆是一惊，曼哈夫转头。果然看见了一队人马……与为首的赫图斯。曼哈夫为数不多的护卫见状忙纷纷抽出佩剑，围在曼哈夫周围。
　　赫图斯停下了脚步，看着曼哈夫。一旁的狄看到安娅后神色一动，想上前却被布伦尔特不动神色地拽住了手腕。
　　赫图斯未看安娅一眼，只是盯着曼哈夫，良久，他淡淡一笑，道，“王兄。”语气一如兄弟间最平常的问候。曼哈夫像是没看到没听到一样，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身后的侍卫警惕地护在身后。
　　看来他明白了自己打开西门的意图。赫图斯瞥了一眼身后面无表情的安娅，眸色一深，说道：“安娅得留下。”
　　曼哈夫嘲讽地看了一眼安娅，随后旁若无人般凑到耳边，轻声道，“可惜了，你若是到了我手里该是多好的一张王牌。”感受到了赫图斯骤然降低的气压，他动作越发猖獗起来。伸手捏住了她的耳垂，“我没料到的赫图斯竟来得这样快。”说完直起身离开，与赫图斯擦肩而过。
　　狄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他战战兢兢地瞥了一眼赫图斯，随后一个哆嗦，马上低下了头。
　　赫图斯面无表情，但幽深的眼底分明是压抑着怒火。他看着安娅，安娅也无所谓地与他对视着。
　　狄、布伦尔特与一众士兵就这么低着头，只感觉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狄偷偷摸摸抬眼看去，却瞥见了站立在一旁表情麻木的一对母子。他吓了一跳，忙推了推布伦尔特的肩膀。布伦尔特看后也是一惊，微吸了口凉气。
　　两人的异常惊动了赫图斯，他转眼一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该是曼哈夫的妃子与儿子。他看了一眼布伦尔特，布伦尔特马上会意。
　　安娅刚觉得不对劲，下一秒缇尼斯就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鲜血顺着脖颈上的伤口溢了出来，飞快染红了褐色的地砖。身旁的孩子吓傻了，睁着眼睛无措地看着众人，小小的嘴中不知在低喃着些什么。
　　不……安娅下意识想上前阻止，可转念一想后止住了脚步。他连曼哈夫的妃子都不放过，别说他的儿子了。曼哈夫的子嗣对他的王位始终是隐患，不可能不除去。
　　她仰天深吸了口气，若不是她大意告诉了蒂斯一切，曼哈夫何至于如此惨败。连妃子与儿子都保不住。她此生注定要背负上诸多人命。
　　赫图斯皱眉看了一眼安娅的脸色，命人把孩子抱了下去。
　　安娅原本已转身离去，却鬼使神差般走近了已死的缇尼斯身边。她耳边仍是戴着那对红色的耳坠。安娅颤手碰了碰耳坠，红色泪滴状的红赭石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暗淡无比。
　　如果这真是比非尼斯二世送给亚菲拉王后的那对耳坠，那么这段历史就全乱套了。
　　“安娅，我们回去。”肩头一暖，身后的赫图斯轻捏住了她的肩膀。

　　曼哈夫携残部逃往孟菲斯的图拉要塞，整个埃及王宫都已被赫图斯掌控。一时间埃及王储联合米坦尼士兵，趁着法老陛下亲征努米底亚期间篡位的流言，席卷了底比斯。而二王子赫图斯那日镇守王城时的英勇，与不忍杀害他兄长的仁善也一样传遍了全城。
　　安娅听后嗤笑一声，真是颠倒黑白。王宫内发生的政变，普通民众又怎会知道。赫图斯放出的流言虽是颠倒了事实，却符合那日的情形。流言这种东西，传着传着就成真了。有几个人会追查源头。
　　赫图斯已笼络了民心，这下出征在外的法老定是回不来了。

　　“安娅小姐。”一旁的侍从轻唤道，“殿下请您去议事厅。”
　　安娅冷淡地点了点头，自发生了蒂斯背叛的那一出后，她再不敢对身旁的婢女亲近。
　　议事厅内赫图斯已等候多时，特斯与布伦尔特已经带兵去了图拉要塞。原本他该一同去的，可安娅的状态令他心焦。
　　“殿下。”安娅冷淡地行礼，低着头。
　　赫图斯跨步上前，想握住安娅的肩膀，却见她一闪身避了开去。随后往一旁的木椅上坐去。她看了一眼仍保持着伸手姿势的赫图斯，淡淡道，“抱歉殿下，安娅有些累了。”
　　赫图斯薄唇紧抿，细细打量着安娅。
　　“随我一起去图拉要塞，那里……”
　　“殿下。”话还未说话就被安娅打断。她挂着顺从的笑容，语气却很放肆。“安娅是女子，使不动军械也不懂阵法。去那里帮不上忙的。”
　　话刚说完她就后悔了。自古王家就毫无亲情可言，今日曼哈夫不死那明日死的就是赫图斯。曼哈夫即位后也一样会除了赫图斯这个隐患。他如今只是先下手为强以求自保而已。这些道理她都懂，却还是沉不住气地去挑衅赫图斯。
　　赫图斯脸色一变，眸中闪过怒意。却只是静静打量着安娅。
　　良久后，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狄敲了敲门后说道，“殿下，蒂斯患病已数日。需不需要请医师去看看？”狄抓了抓头皮，原本以为殿下会处死蒂斯，却只是囚禁着。既然这样是不想她死，那么患了重疾该通报一声殿下吧？可他万万没料到的是安娅也在里面。
　　议事厅内静默良久，赫图斯道了一声进来。狄推门而入后看到了脸色冰冷的安娅，他张大了嘴巴惊恐地看了一眼殿下。
　　“带她上来。”赫图斯叹了口气。既然安娅知道了蒂斯还未死，那就当着她的面解决。
　　狄硬着头皮把蒂斯带了上来。数日不见的蒂斯已是满身污垢，神色憔悴。她抬起了头，看到眼前的赫图斯与安娅后，扯了扯嘴角，眼底的悲凉喷涌而出。
　　她没有死，曼哈夫未杀她，而赫图斯也信她。
　　“蒂斯。”一直沉默的安娅开口了。她起身走进蒂斯，俯身与她对视，轻声道，“我何时与你结的仇？你竟背叛我？”
　　蒂斯嗤笑一声，反问道，“安娅小姐你不是也一样背叛了殿下么？”
　　安娅牢牢盯着她，却见她一直看着赫图斯。怔忡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已明白了前因后果。
　　“我背叛殿下，这从何说起？”安娅笑了一声，缓缓站了起来。
　　蒂斯看着赫图斯，见他一副淡然无谓的样子，心中一恨，嘶喊了起来，“你有把曼哈夫的计划告诉殿下吗？你有吗？若不是我转告殿下，现在控制王宫的人是曼哈夫！不会是殿下！”
　　蒂斯不够心狠，或者说她不忍心看着赫图斯惨败。否则她大可以不把从她口中听到的曼哈夫的计划告诉赫图斯，那样她背叛赫图斯的罪名就肯定坐实了。
　　安娅瞟了一眼蒂斯，“那你又是从谁口中得知的曼哈夫的计划？”
　　“是你！”蒂斯脱口而出，随后一愣，忙解释，“但是你……”
　　“我相信你所以让你转告殿下，你却趁此机会摆我一道。一直以来我有待薄你么！”安娅毫不客气地还击。既然她一点不顾念这段时日的情分，那她又何必为了保她而服软任人宰割。
　　“你胡说！你根本没打算告诉殿下！你何时吩咐过我转告殿下！”蒂斯挣扎着起身欲扑向安娅。
　　“狄。”一直默不作声看着一切的赫图斯突然出声。他虽然叫着狄的名字，却看着安娅，一双黑木清亮，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拉下去。”
　　狄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殿下，再瞥了眼神情激动的蒂斯。拉下去？那么要不要请医师呢？他想开口问，却碍于赫图斯的脸色。求助地看向安娅，却见她一副淡然的神情。二人间的气氛明显不对。狄马上手脚麻利地架着蒂斯离开。
　　赫图斯从头到尾一直看着安娅，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眸中却透着沉思。她似乎又回到从前那个处事雷厉风行的安娅了，毫无顾忌地扫清眼前的障碍。只是不再为他。赫图斯眸色一暗，盯着安娅。
　　安娅侧过了头，避开赫图斯的眼神。既然他的大事已八九不离十了，那她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实在不想再待在这王宫中步步惊心。
　　“刚才安娅失礼了。安娅愿意跟随殿下去图拉要塞。”
　　赫图斯心中了然，脸上却不动声色地扶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