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厌》一袖月光

1、楔子

　　朱厌
　　火红色的长袍迎风翻动。

　　这种红，是我最喜欢的颜色，它比血还要纯粹，是由仑者山上的白咎木的汁液染就而成。

　　这里的风景是小次山上最好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里风最大。

　　最后一片离秋叶在风中打了几个转，恋恋不舍的离树枝愈来愈远。

　　冬天，终于还是到了。

　　“子安，你怎么又站在风口了，明明身体就不好。”背后传来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

　　不用回头，这是时候来的只有留仙。

　　外罩素色纱衣，一袭月白色华衣裹身的少年凌空而来，露出一节细润如脂的颈项，身材挺拔美好，墨色如缎的长发并为挽起，倾泻到脚裸，挽迤三尺有余，使得他的面貌更加显得姣丽蛊媚。他还只是幼年，照这样的光景发展下去，不晓得还会变得怎样的倾国倾城。

　　此时他正一脸的埋怨的看着我，好像我做了多大的坏事。

　　摇了摇头，快一步按住他欲上前抓住我的手，说，“我没事。”

　　“还没事，这次你与白翰斗法已经伤及元婴了，岂是两三天能够好的！”他不满的回道，手却收了回去。

　　我们都心知肚明，我已经修炼了一千年，论道行，小小的白翰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要不是……

　　眼中一暗。

　　到现在，胸口的郁闷之气还是郁结不去，上次果然是大意了。随着一千年的天劫之□□近，我没预料道自己的功力竟然消退得那么快，连嶓冢山上的小妖都能轻易打伤我了。

　　他掌心亮光闪过，便是一件雪白的羽裘，轻轻覆在我身上。

　　闭了闭眼，这次的天劫祸福难料。

　　一时乱石之上，烈风簌簌，只听见风中的枯树枝桠跟着扎扎的乱响。他与我裙襟却纹丝不动。

　　断空法……在他心中我已经这么脆弱不可一击了么。

　　“留仙，你该回去了。时间差不多了。”

　　“啧啧，每次见你，都是这是这两句话，你烦是不烦。”他不耐烦的打断我。“我要走时自然会走。“

　　我冷冷瞥他一眼，道，“嫌我烦你就赶快回你的青丘去？你们族的老头已经催了你几次了？你要置你们白狐的祖先于何地？”

　　他被我问得一愣，这些天他一直避开我去见他们族的使者，以为我没发现，可是，却忘了这山我呆了一千年，他的那些小动作岂是可以瞒得了我的。

　　半晌，他幽幽的说，“祭祖又不是非我不可……”

　　“你怎么这么糊涂，你们白狐一族一直数量稀少，千百年来才出了一名可以修炼九尾的你，以后你就是要统治整个狐族的，怎么可以让别人代替你尽你的责任。”

　　“可是你……”

　　我挥了挥手，阻止他说，“天劫我是必须自己过的，你才多少年的道行，就算你在这也帮不了我什么，”径自往下走，身上披着的羽裘慢慢的滑落，“你走吧。”

　　风中卷过我的声音，“有缘的话，一千年以后再见。”

　　——————————————我是时间的分割线————————————

　　“哇！！！哇！！”

　　“生了，生了！”

　　“快去禀告王爷！是个世子。”满头大汗的产婆抹了把头，折腾了一宿，总算是生了。

　　“……云儿……把孩子报给我看看……”

　　刚刚生产完，她的声音还带着丝丝的沙哑，却是掩不住的高兴，怀胎十月，终于可以见见自己的亲儿了，这种强烈的喜悦是没有做过母亲的人所无法体会的。

　　唤了几声，却没人回应她。

　　隔着朦胧的窗幔，俨然婢女们和产婆正围着自己的孩子。

　　一时间，屋子里静的掉针可闻。

　　孩子怎么了？

　　不，不会有事，她刚才不是哭了么？

　　“云儿！！”她又提高声音喊道。

　　一个年轻的婢女手中的银盆刷的翻到在地，血色的红水流了一地。

　　她用右手支起疲软的身子，无论如何，也要见自己的孩儿一面，“云儿……我的孩子……”她嘶声力竭的大叫。

　　“小姐……”

　　背朝着她站着的云儿声音扭曲的很奇怪，她从小跟着自己，一向尊礼守法，现在竟然会忘了该称自己“夫人“……这很不正常……她的心跳突然慢了一拍，生怕她就要说出什么自己无法接受的话……

　　“……”

　　几个人突然的朝着她的方向重重的跪了下来，头都垂着，看不清表情，不过没关系，因为她同时也看到了襁褓之中的婴孩。

　　雪白粉嫩的皮肤，而不是像一般的孩子红红粥皱的，那傻傻的笑脸，真像他当初啊……她安心的笑了，孩子，你没事就好……还有就是……赤红色脚裸……她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夫人！！！ 夫人！！“

　　“夫人厥过去了！还愣着干嘛！快去请太医啊！“

　　“哇！！！哇！！！“

　　室外

　　“怎么样了？“青年男子急急的拉住要行礼的婢女，催问道。

　　“王爷，夫人晕过去了。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

　　“那世子呢？“男子眉间的焦虑不去。

　　“这……”婢女面露犹豫，偷偷瞄了一眼青年男子身边的白衣人，不知道该不该直说，“……“

　　“白公子不是本王的贵宾，没什么可顾忌的，你直说吧。“

　　婢女闻言，双腿一跪，字字清晰无比的打在男子心上，“世子身体无碍……不过，确如天师所言……郡主生来就是红色的脚裸……“

　　男子喝了一声，婢女吓得不敢再说话。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倒退了几步，喃喃道，“不可能的，这不是真的，你骗我！“到后面，语气愈加激烈，猛的一把攥住婢女的领口，恶狠狠的恐吓道，“你一定是国师的人，你要从中捣鬼是不是！，我才不会相信你！”

　　放开手，任由婢女哭喊着发誓，男子朝着身侧一挥手，便有四五个穿甲的卫士上前来。

　　“你们替本王把她拖出去砍了！”

　　“王爷饶命啊，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求求您不要杀我啊……我真的不是国师的人啊！！啊！！！”

　　婢女的哭喊声越来越远，男子的双手也越捏越紧，几次想要冲进房去看个明白，又像怕看见什么，踟蹰不定。

　　庭院里的风簌簌作响，竟是吹起了一夜还不知疲倦。

　　白衣人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一切，面如画璧，只在婢女说孩子是红色的脚裸时眼皮一跳，随即复又恢复沉默。

　　屋子里灯光一直亮着，在这里可以望见，几位医官不停的进进出出诊断病情，婢女们也穿梭不息，准备药物。

　　是夜，建邺王府，并不平静。

　　淡淡的晨光已经渐渐从东方亮起，照得琉璃色的屋顶一阵灿烂。

　　天都已经亮了。

　　“启禀王爷，国师到了。”

　　男子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让人退下。转过身子，深深的看了眼一直站在他身侧不近也不远处未发一言的白衣人。

　　明明是白日，依旧让人看不清他的容颜，他……应该是个高人吧……说不定可以保护那孩子，她不一定会被……可是……可是……国师法力通天，要是他执意要追杀孩子的话……

　　“王爷不必多虑，”白衣人彷佛看出了男子的心思，淡淡的开口道，“白某自然会保护郡主周全。”

　　声音十分的特别，但又让人记不住特征，就像是风，感觉的到，但又无法描绘。

　　“一定要带他走吗……他是我与小雪的亲生骨肉啊！……你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语调悲伤又无奈，一点也看不出往日的风采……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心疼孩子的父亲罢了。

　　白衣人微微摇头，正色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除非他死。”

　　听到“他死”这两个字，男子身体剧烈的一震。

　　许久，也许并没有很久，就在国师踏着威风的蹙金云靴而来的时候，男子终于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白衣人眼神一动，对男子微微颔首，下一秒，人已不见。

　　而同时不见的，还有一人……

　　“啊！”

　　“世子不见了！”

　　“快去找啊！！世子！！”

　　“来人啊，快去找世子啊！”

　　……

　　从男子眼角落下的一滴泪慢慢渗入泥土里……

　　“建邺王，快把妖物交出来！”紫金色的道袍盛气凌人。

　　男子摇了摇头，说，“她已经……死了……”

　　蹙金云靴不信的朝内室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迷惑的说，“没有它的气息了，难道你真的……”

　　蹙金云靴又徘徊了一会，最终还是无所得，回到男子面前，沉声道，“既然如此，建邺王你大义灭亲，我自然会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的！”

　　“……”

　　“我们走！”

　　“是！！”

　　男子却依然不动也不说话，就像是一尊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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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山之西，有小次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天下大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