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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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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里,暨火命人大张旗鼓地布置陷阱,几乎将整个海朝城翻了个底朝天。
虽没说要抓谁,但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将士们跟着她忙前忙后累死累活的,她自己倒好,东看看西摸摸,不帮忙不说,没事还嫌他们动作慢。
“姑娘,差不多了吧,您说万一那位不来,伤着普通百姓可怎么办?”
这些陷阱有真有假,还有些是半成品,若是触发了机关会随机乱射,不分敌友。
“她会来的。”暨火对这点没有丝毫怀疑。看了一圈,见没什么问题,点点头,“勉强凑合,让兄弟们歇歇吧。”
“您上哪?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那人趋步跟上,将军让他盯着她,无论去哪都要跟着,可他跟了这三日光看她成天瞎晃悠了,每日汇报都能看到将军一副“你是不是被她收买了”的表情,真是冤到家了。
暨火:“不是说怕伤着普通百姓么,你们守着吧。”
“……”这人怎么不讲道理。
夜间飘了点雨,暨火拿了把油纸伞,出门踩陷阱去了,身后跟着的小尾巴叫苦不迭。有些陷阱遮挡视线,他便只能跟着进去,白天还没什么,到了夜间外加下着雨就越是难行,几次都差点被甩掉。好在她每次都会恰到好处的在他跟不上时等上一等,就好像故意为之。
暨火在第一个陷阱后就已经脱身了,见小尾巴一个人玩的开心就没打扰他,慢慢悠悠朝着一条深巷走去。
深巷前栽着棵枯死了一半的老槐树,一半枝繁叶茂一半是光秃秃的枝干。这个深巷传言常年闹鬼而人烟稀少,附近一带的住户都搬空了。
她命人在槐树前设下了夸张的假陷阱,只要走近槐树就必会触发机关,这个机关除了冷不丁吓人一跳,没有任何危险性。
过了三刻,暴雨如注,雨水顺着伞面倾泄而下。一道黑色影子极快的穿过雨幕,朝着老槐树而去,伞下女子红唇缓缓勾起:“上钩了。”
老槐树下突然蹿出一群老鼠,将那道身影惊得连退了好几步。再抬头时,老槐树已经变了个样,干枯的藤枝一圈又一圈将槐树牢牢缠住,好似天生就长在那的。
黑披风下的女子容颜比通缉画像美上不知多少,她抿了抿唇,嫌恶地绕过四处奔逃的老鼠,无视了还在生长的古藤,冲着老槐树施法。
“不必试了,城外的传送阵我全毁了。你的这点把戏玩第二次就不管用了。”
“谁?”施法阻断了一下。
“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没用啊……褚师梓晔。”
那声音带着笑,熟悉到让褚师梓晔心头一慌,随即怒从心头起,拔出了剑环顾四周:“是谁在装神弄鬼?!滚出来!”
银铃般的笑声从空巷传了出来。
噼里啪啦的雨滴落在脸上砸得生疼,褚师梓晔提起一口气,朝着空巷走了两步:“让我知道你是谁,我就……”
“扒了我的皮么?”这回声音就出现在身后,嘈杂的雨声中她的声音格外清晰。
褚师梓晔猛然转身,就见一女子撑伞而来,在她十步之距停下,油纸伞缓缓抬起,露出了张熟悉到心悸的脸。
“你……是人是鬼?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她用剑指着她,不敢置信地开始后退。
“人都死了,自然是鬼咯。”惊雷闪过,将暨火的影子拉的老长,巨大的藤树从她的影子里抽离出来。褚师梓晔退一步,她便逼近一步,“你怕什么?这一切不都是你给我的么?”
“你别过来!你要敢伤我,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暨火眸光一暗,握着鬼藤狠狠地抽了过去。
褚师梓晔被树藤绊了下,摔了地上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身上顿时多了道血痕。
“你那处处为你着想的好哥哥当年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可惜啊,他还是算漏了一步。”暨火说着话,手上丝毫不手软,一鞭又一鞭抽地她满地打滚,“你不是派人找过他么?这三百年里我不在,你找到了么?”
褚师梓晔只当哥哥失踪了,或者为了躲避收服了鬼藤的暨火而藏起来了,凭哥哥的本事,她根本没有太担心他。但暨火这么说,显然不是这么回事:“你把他怎么了?”
“我啊,”暨火稍了停顿了下,似乎在努力回想,“我把他埋在了你们供奉的圣藤之下,无人知晓。这三百年我没法去看他,想必已经死透了吧。”
“你!你这个疯子!”褚师梓晔挪动着往后退。
“啪”又是一鞭甩了过去。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当日仇当日报,我向来不喜欢委屈自己。”暨火走过去,将想爬起来的褚师梓晔踩进泥水里,“你这条漏网之鱼,被遗忘了太久,如今是不是该算下总账?”
“暨火,不,晏青荧,一切都已经成定局,‘偷天换日’之术一生只能用一次,我们不可能再换回来了,你杀了我也于事无补。”
不知什么时候油纸伞落在地上,被风越吹越远。
暨火脚下用力,将挣扎着想要往前爬的人死死踩在脚下。
“你说只要你成了神女,便会护好玄灵族,会比我做的好一千倍一万倍,现在呢?”她微微扬起脸,雨水落到眼里流淌而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掐着脖子将人拎起来,“你听这‘呜呜’的风声,像不像来找你索命的万千玄灵亡魂?”
褚师梓晔不说话,开始抽泣。暨火一撒手,她跪倒在她脚边。
暨火冷眼看着,藤条骤然抽了过去:“说啊。”
她不愿开口暨火便抽到她开口为止。
“你饶了我吧,我知错了,你饶了我……”
暴雨渐渐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却没有停的迹象。
暨火停下手,微微弯下腰:“现在你告诉我,你配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褚师梓晔不住地磕头。
“对不起有用吗?”暨火闭了闭眼,将她抽翻在地。
看到她顶着曾经的自己模样在地上滚的满身泥,暨火眼中闪过悲伤,很快扬起一个讥讽的笑掩盖,用轻松的语气说:“走了。”
她转身时丝毫不拖泥带水,好似真的准备放过她了。
“那我呢?”她拉住她的衣袍,暨火若不管她,所有传送阵被毁,她若不管她,她迟早也是一死。
一藤条抽开她的手,暨火说了句她曾对她说过的话:“自生自灭。”
……
重焰找到她时,暨火跟个孤魂野鬼似的在无人的街道上乱晃,脸色白的吓人。
他提着灯将伞往她那倾斜:“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暨火笑了笑,将过分“偏心”的伞拨正,“都湿了,撑不撑都一样。”
重焰干脆放弃了挡这不挡那的油纸伞,撑开了结界,凛冽的风,冰凉的雨,通通被隔绝在外。
暨火浑身滚烫,很想在雨里再多待一会儿,又不忍拂他好意。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很难解决吗?”
“嗯,情况不太好。”他顿了顿道,“是我来晚了。”
暨火摇摇头,若他回来早些,有些事还真不好办。
过了一会儿。
“重焰。”
“你说,大仇得报,为什么我不开心呢?”
暨火的声音太缥缈了,好似下一秒便会离他而去。
重焰一惊,接住了昏迷过去的暨火。
他没有回答,只是抱紧了她。
——因为负了你的,不止她一个,还有你拼命护着的万千臣民。
她从头到尾都没留一滴泪,但他听得到她的心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