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藏玫瑰》夏染兮

10、陈言

　　十岁那年，我被陈叔叔带回了陈家，从此寄养在陈家。
　　陈叔叔有个女儿，叫陈允婷，她不喜欢我，因为觉得我抢了她的爸爸妈妈，所以她从来都不会给我好脸色。
　　但我觉得，没关系，只要有家就好了。

　　陈叔叔还有个儿子,名叫陈言。
　　刚被接回陈家时,陈言已经15岁,已经知晓了很多,所以,他不会像陈允婷那样冷眼相待，甚至会在她恶言相向时，对她进行呵斥，会护着我。
　　这是我第二次感到他人的善意，第一次是陈叔叔接我回家时。

　　我在陈家时，听陈允婷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你为什么要来我家住？”
　　“你凭什么住在我家”
　　“你自己没有爸爸妈妈吗”
　　“你没有家吗”
　　“你可不可以离开我家”

　　……

　　而我每次听到这些话都会很沉默，她看我一直不说话，觉得无聊就走了。
　　而我晚上回到陈叔叔安排的房间，我总是会趴在床上哭，想着陈允婷说的话。
　　我也想，为什么呢，这一切是我想的吗，我也不想住在别人家，看人脸色过活，可我有什么办法，爸爸妈妈不在了，我没有亲人了，我能怎么办……

　　记得那是我的生日,在前一个月,我给外地出差的爸爸妈妈打电话,问他们今年我的十岁生日能回家陪我过生日吗，那时他们答应了我，想着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应该可以赶在这之前忙完。
　　可就在生日前两天,他们打了电话回来说可能赶不上了，其实那时候我难过死了，但还是和他们说没关系，下一次再回来也可以。
　　我也以为他们不会回来了,可那天晚上,却有叔叔给我打了电话,说我爸爸妈妈的那架飞机出了事故，而他们和飞机残骸一起沉入海底了。
　　刚听到这个消息我根本不相信,直接挂了电话,但是总觉得胸口闷,后来有个警察叔叔来了我家，给了我两个盒子，告诉我，爸爸妈妈的尸身找不回来了，但这是他们在飞机上找到的衣服，交给我。
　　我怎么敢相信呢，他们回不来了，明明前两天还说可能赶不回来了，却为了我的生日，加班加点赶完了工作，好不容易能有时间了，却出了飞机事故。

　　后来过了几天，陈叔叔来到我家，向我还记得他吗，我当然还记得，从前爸爸带我去过他家,家里还有个哥哥。
　　陈叔叔问我愿不愿意去他家住,这样才有人能照顾我，说不愿意也没关系，待在自己家里，叔叔送你上学，有空了，叫阿姨一起来看我。
　　那时候，我已经把爸爸妈妈的东西收好，我看着陈叔叔，再看了看那个我生活了十年了的家，我跟着陈叔叔回了家。

　　高一那年,我已经16岁了,在陈家住了6年,我会和陈叔叔以及宋阿姨一起去看望他们，偶尔我也会回自己家。
　　我不在时，陈允婷也会问宋阿姨我人去哪了，往往宋阿姨只去让她好好吃饭，而陈言却会给我发消息，问我吃饭了吗。
　　陈允婷她不知道我的情况，她比我小，以前从来没见过，但陈言不一样。
　　记得有一次出去吃饭,陈言说他记得我。
　　那时候我6岁,陈言已经十一岁了,他肯定记得我。
　　陈言说我小时候真的很可爱，他和陈叔叔在我家办事那些天，我天天跟在陈言后面，喊他哥哥，而他也会牵着我的小手，带我到处跑出去玩，我摔倒了他会很心疼。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从小路回家，在我面前，出现了一群小混混，他们看见了我，向我走来，我迅速往回退，转身打算跑。
　　但是，在身后也出现了一群人我被逼到了墙角，他们伸手不停地扯我的衣服，我缩成了一团，已经害怕的哭了出来。
　　我往口袋里摸去,手机在里面,我点开手机随便按了个电话想求救,却被一把扔了出去，他们把我压在身下，我的衣服也被全部扯开 … …
　　绝望之际，我听到了警车鸣叫声，也看到了向我跑来的陈言，他一拳打在那个混混身上，把他踢开然后抱着我，拿外套盖住我，向医院跑去。
　　在昏迷之前，泪水早已打湿了他的衣襟，我弱弱的喊了他一句“陈言。”
　　他说:“妍妍，别怕，我在。”

　　在医院里醒过来的我，一直缩在床头，不敢和任何人靠近，尤其是男人，只要有男人靠近我，我就会哭出来，并且尖叫。
　　而每当这时候，陈言就会出现，并且抱着我安慰我说:“妍妍，没事的，他们不是坏人，他们只是来看看你。”
　　听到他的话我又会安静下来，但在医生给我打针输液时，还是会害人的到发抖，然后缩进他坏里，咬在他的颈肩肉上。
　　回到家里，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一直泡在浴缸里，不停地用水清洗身体，把身上留下的印子全部洗掉，可是我不管怎么洗，好像都洗不干净了。

　　我在浴室里起呆了很久很久,直到后来陈启来敲门发现我门锁了,并且不管他怎么喊都没人回应他。
　　后来，他直接把门踹开，发现我在浴缸里，水已经凉透了。
　　他用浴巾小心翼翼地把我抱出来，给我擦干头发，抱住我头，床上用被子把我身体捂严实，他看着我，眼底都是心疼。
　　他摸了摸我的头，对我说:“妍妍，答应哥哥，以后如果有不开心了，一定要和哥哥讲，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你看啊，这世上还有很多爱你，在乎你的人，不是嘛?”
　　我低着头，他的话早已让我泪满眼眶，随后，我听自己略带哭腔的话语:“可是我现在好脏，没有人会爱我了，爸爸妈妈也不在了 。”
　　他用手把我的头埋进他胸口，用手拍着我的背，轻笑着:“不会的，不会的，你陈叔叔和陈阿姨都会爱你的，还有你的好朋友们，他们也会爱你的……”
　　他似乎哄了我很久，只可惜后来我已经睡过去了，在睡梦中，我也好似听见他做声说了什么。
　　迷迷糊糊中，似乎是“哥哥也会爱你的”。

　　我在家里呆了三个月，其间，对那些个畜生的上诉以最快速度开庭，陈言和陈叔叔为我请了江城最历害的律师，大有种要把对面告到死的节奏，为我争取了最大利益，最后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
　　结束完这件事后，我又在家里修养了一个月，精气神比之前好，但还是很怕生人。
　　本来陈叔叔怕我又出事，雇了个司机接我上下学，但又由于我的特殊原因，接我上下学的事落在了陈言身上。
　　陈言的大学和我高中是同一个方向，但是离我的学校很远，所以陈叔叔送了他一辆保时捷，方便他学校家里两地到处跑。
　　从此，我开始回到学校正常上学，并且和陈言有了更进一步的关系。

　　回到学校的第一天，我的朋友们都来问我，怎么请这么长时间的假，我只是朝她们关系笑着摇摇头，她们也就默契地不再过问。
　　我这么长时间没回班级，她们怕我不适应，一直在带我一起融入进来，和我说话，也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我下一秒就碎掉的感觉。
　　我突然觉得很开心，没人喜欢我也没关系，我有这样一群好朋友，真的很幸运。

　　我开始正常生活，平时也会和她们吵吵闹闹，除了有时候，也还是会有一些下意识的动作，但一切似乎已经开始步入正轨。
　　转眼，三年过去，高考前一天，班上有个男生向我表白，但因为应激反应的原因，当时的我在现场尖叫出来，并且直接晕了过去，场面一度混乱。
　　等我醒来时，是在医院，陈言守在旁边已经睡着，我移动着手，从床上坐起，我刚坐好，陈言就醒了。
　　看到我坐起来，立即走到床边，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问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朝他摇了摇头，然后轻声说:“哥哥，我想回家。”
　　之后，陈言就带我回了家，等我在床上彻底入睡以后，他才离开。
　　第二天，在进考点之前，他说:“哥哥就在这里等你，你考完之后，来这里找哥哥就好了。今天考试，不用想其他的，好好考，没考好也没关系，哥哥在。”

　　下午考完时，我在校门口看到了陈叔叔，陈阿姨，陈允婷，以及陈言。
　　陈言在后面，手里拿着一束花，见我走来他张开手，我过去抱了他，他把花给我并说了句:“毕业快乐!”
　　之后还低呓了一句声音太小，我没听清。
　　之后，我也去抱了陈叔叔与阿姨，到陈允婷时，她一副别扭的样子，嘴上还在说着:“要不是看你今天刚高考完，我才不会和你抱呢!”
　　我看着她，朝她笑了下，然后走过去，抱了下她。
　　高考成绩出来时，我被江城大学录取了，以后，我就和陈言又是学长学妹的关系了。

　　军训开学时，我搬去宿舍，我的舍友也挺友好的，但后来，我不知道她们从哪听到了我的一些事，开始疏远我，并且会在宿舍里直接骂我。
　　我很迷茫，不知道为什么刚开始那样友好的舍友变成这样了。
　　直到后来，大二的时候，我发现我不管走到学校哪里，他们都会对我指指点点。
　　我很害怕，所以我与陈言讲了这些事，他沉默了很久，之后对我说:“别怕，哥哥在呢!”
　　和陈言说了之后，似乎真的没有了那些看不见的言语。
　　直到那次，被班上一个女生讽刺，说我怎么能做到这么装，我不明白，找她理论。
　　她给我看了校园论坛，原始的已经被删了，但仍然有很多校友截了图，当我想看他们讨论的内容时，那个女生收回了手机。
　　我站在人群中,接受不了他们的批判,我受不了那个场景,所以我跑走了。
　　回到家我终于知道了那些是什么，当初那群人中，跑走了一个，找了很久，也没抓到，但现在他出现了，并且把那些事揭开在众人面前。
　　但那个帖子下面的评论却不是在说他，而是在说我，他们说，如果我没有一个人回家，没有一个人走小巷，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就是我不自爱自重。

　　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是我的错呢，我也不想的啊，为什么都要骂我，指责我呢。
　　可后来我想，是啊，如果不是我的错，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也不会被他们这样的辱骂。
　　我早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而当初是因为陈言，我才留了下来，可是现在，我发现，我再也不能为了陈言，留下来了。

　　当海水淹过口鼻，令我感到窒息时，我听到了你的呼喊，你说你爱我。
　　可我却早已没有了挣扎的力气，最后只能闭上眼，沉入海底深处。

　　下辈子再来爱我吧，陈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