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种爱，第四种情。》夕楼

12、情敌

　　转眼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八个月，已经是康熙三十一年的七月盛夏。我也渐渐适应了杭州的生活，每日喝一些稀奇古怪的药，翻一翻一些武学典籍，用师傅一点一点传给我的内力试着练一练。虽然比在老爹手下要辛苦，但有三位师兄陪着，倒也不是难以忍受。况且由于我启蒙的年纪比较大，虽然有师傅传给我的内力，但是根基不太稳，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我也就只需要学习骑射和轻功，其他的还要等些时候才能学，因此任务也比较轻松。值得一提的是，溪风被师傅相中，所以破例接任了朱雀使，我玩心大起让他在仪式上扮成了女人，让一干男人眼里大放贼光，可惜后来他再也不肯了。
　　七月底，北京城的消息到了。康熙召我回去，封和硕瑞华格格，八月底与四阿哥完婚。
　　在师傅的坚持下，我带着碧落碧妩，溪风，瞳，天佑佐罗，和青龙使大师兄阮清诩，赶回北京。
　　进城的时候，是八月十八的晚上。远远的就发现老爹守在城门，我的心不禁怦怦直跳。
　　终于到了城门，我跳下马背，扑进老爹的怀里，哽咽道：“阿玛……”
　　老爹抚着我的头发，叹息道：“总算回来了。”
　　这时，大师兄清诩走上前来：“大人。”老爹微微颔首，道：“一路辛苦，先回府吧。”

　　当晚，康熙的暗卫送来了他的信儿，所以第二日只得撇下众人，换上暗卫送来的衣裳，在后门等着他下朝过来。
　　在后院的石凳上坐着，碧妩撑着伞替我遮挡阳光。一身不知道是什么丝织就的衣裳，雪白得耀眼。似旗服又似汉服，穿在身上凉丝丝的，脸上也蒙了一半，只露一双眼睛。不一会，溪风支棱起耳朵，淡淡道：“到了。”我站起身，出了后门，康熙一身便装，含笑看着我。
　　我不知道怎么称呼，只得试探性的叫一声：“艾先生。”
　　康熙笑，率先往街上走：“这称呼想得周到。”我暗暗发笑，跟在他身边，仍旧是落后半步的样子。
　　“前些日子开了家叫竹韵的店，那老板是个未嫁的女子，颇有几分姿色，自称叫林黛玉。”康熙慢慢道，“光地说她上次写了首《沁园春•雪》当中有那么几句是‘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很是有些才华。我那些儿子们，可都喜欢往那儿跑。”
　　我听得大惊，这这这，分明是，又一个穿越而来的！
　　“听着老十说，她对老四可是有那么一点儿意思的。”康熙抛出话来，“咱们去瞧瞧。”
　　我勉强点了点头。

　　康熙和我挑了二楼一个很是隐蔽的角落坐下。这位置极妙，不易被人察觉，却能把整个二楼尽收眼底。
　　康熙要了明前龙井和几碟点心，和我聊了京城里近来发生的一些趣事和案子，终于，有脚步声传来了。
　　溪风眉头一皱，慢慢道：“太子和九位阿哥都来了。”
　　我眉头挑起，单身告别会？真稀奇，这十兄弟泡妞的时候皇位之争居然都要靠边了。
　　康熙神情古怪的看我一眼。
　　果然，那十兄弟什么人也不带的就上来了，直奔最大的一张桌子，自来熟一样的坐下，那糟蹋国粹的老板娘也粉墨登场，看那走路的样子，真是摇曳生姿。
　　康熙压低声音道：“那老板娘学水蛇没怎么学像。”我听得这话几乎要笑喷出來。这康熙阿，诶，没看出來还有这幽默细胞。
　　“爷几个今儿有空了，还是照旧？”自称林黛玉的女子柔柔媚媚的问道。我忽然觉得她有花魁的资本，瞧看嗲样儿。
　　太子应了一声。她身后跟着的伙计忙不迭的退下去准备。
　　“黛玉姐姐，你上次写的那词，李师傅说都能和四哥未来的嫡福晋相比了。”胤禟笑嘻嘻的对她说。
　　那女子还没来得及回答，太子就道：“九弟。”声音淡淡的，却让胤禟不由自主的闭了嘴。　　我看一眼康熙，嘀咕道：“这时候倒和你蛮象的。”康熙看着我，无声的笑。
　　那女子瞟四四一眼，略委屈的道：“格格身份尊贵，黛玉怎敢和格格相提并论呢。”言语中试探的意味太浓。
　　四四无动于衷。倒是胤禩淡淡道：“想来，费扬古大人也不喜欢宝贝女儿和除瑶儿以外的人比较吧。”
　　伪黛玉的脸色仿佛被人迎面敲了一棒，青得吓人。
　　我听他叫瑶儿，把疑问的目光投向康熙。
　　“二十八年指的婚。”康熙悄声为我解密。
　　又听得那边伙计已把茶和点心端了上来，胤禟已经嚷嚷着“我要果冻”了。
　　伪黛玉又和谁低声说了什么，我没听清，也不甚在意。片刻，胤禟又开嚷了：“黛玉姐姐，你许了哪家少爷阿？整日里抛头露面的，你未来的婆家不说闲话？”
　　“黛玉是孤儿，又配得上哪家的少爷呢。”伪黛玉顿一顿，哀伤道，“黛玉只盼能够把竹韵维持下去，靠自己的本事赚口饭吃，再找得一个心心相印的如意郎君，哪怕他无权无势身无分文，也心满意足了。”
　　“林姑娘才华出众，如此年纪就有竹韵，何愁找不到个门当户对的丈夫。”胤祉安慰道。
　　伪黛玉听得门当户对，自然心里很是不爽了。于是端了杯茶，直截了当的对四四说：“四爷，黛玉——”
　　“林老板。”四四打断她的话，平平淡淡的道，“只有我的人才这样叫我。我与林老板非亲非故，林老板一个姑娘家，还是注意些。”
　　我心里大爽。
　　伪黛玉猛的跪下，声音已带了哭强：“四爷，黛玉不求富贵荣华，只想陪在您身边。黛玉知道四爷就要和瑞华格格成亲了。格格身份尊贵，黛玉自然不敢和格格争什么，只求四爷给黛玉一个机会，得偿夙愿。”
　　鸦雀无声。估计那帮人里没谁料到她会这样直白的把话说出來吧。
　　康熙挑眉，低声道：“这女人，说是勇敢，还不如说是不知廉耻。”
　　我笑得云淡风轻。
　　穿越回来的女人，知道最后的赢家是哪个，自然这种坚持就不能确定到底是真的爱，还是单纯的不想上错船。
　　四四无动于衷。
　　楼下喧哗声渐起，我听得一熟悉的声音道：“楼上有我的朋友。”
　　我暗叹一声好戏结束了，对溪风道：“劳烦。”
　　溪风慢慢走出去：“阮少，少主子让您上来说话。”
　　大师兄走上来，温和道：“好不容易才甩开碧落那女人。”我一听，就开始哀叹——大师兄，不带你这么整我吧！
　　四四忽然站起来：“这位兄台——”
　　“大哥这话小心别让碧落听见了。”我抢在四四前面出去，“更别把溪风拉着陪你一块儿死。”然后慢慢转头，解下面纱，听得微微的抽气声，淡淡的笑，福了福：“四爷，别来无恙。”然后又一福：“乌拉那拉氏瑞华，给各位爷请安。”偷偷看一下扔跪在地上的伪黛玉，那惨白的脸色让我暗中爽透了。
　　“越姐姐，你身上这衣裳就是额娘一直准备着的吧？你见过我额娘啦？”胤禟高兴的过来拉我的袖子，“我好想你，越姐姐。”
　　我摸摸他的头，淡淡的笑，对其他的阿哥介绍道：“这位是瑞华的大师兄，阮清诩。这是瑞华的侍卫溪风。”两人向他们行了江湖里的抱拳礼。
　　“伙计，搬两把椅子过来。”胤禩扫了一眼伪黛玉，直接吩咐伙计。
　　“是三把。”我纠正道，然后转身对着角落，“艾先生，请吧。”
　　康熙慢慢走出來：“你这丫头，存心不让我清净。”
　　阿哥们集体起立，恭敬道：“艾先生。”康熙随手一挥：“坐。”自己挑了太子身边坐下了，大家这才敢落座。我自然是坐到四四身边。胤禟象个小纽扣似的拉了大师兄，神神秘秘的说着什么。
　　伪黛玉忽然扑到康熙身边，泣不成声：“请皇上成全黛玉。”
　　四四的脸色有些微微的僵硬。
　　康熙看她，道：“你倒说说为什么要成全你？”
　　“皇上……”伪黛玉有些迟疑，但立刻视死如归般的沉声道，“黛玉对四阿哥仰慕已久。”她总算没有再继续“四爷”。我微微含笑，饮着杯中的茶。
　　“可朕的儿子对你丝毫无意。”康熙笑道。
　　伪黛玉脸色苍白：“日久生情。”已经听出有几分勉强。
　　“你这样说来，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凭着对朕儿子的几个月仰慕嫁入皇家？”康熙说话毫不留情，“朕的儿子们几乎都在这儿了，你问问他们可愿意娶了这全京城的女子？”
　　“我可不要。”胤禟一脸鄙夷，“我死也不娶没才华没德容没品貌又自作聪明斤斤计较的女人。”
　　“十弟。”太子轻轻的叫他，胤禟立即捂了自己的嘴巴不再说话。
　　“皇上，黛玉自问是没有瑞华格格出身高贵，黛玉也不敢和格格相比。可黛玉的才学绝不比四阿哥的侧福晋差。”伪黛玉仍旧坚持。
　　我见康熙似乎有些不耐烦的痕迹，便接过话来：“林姑娘，瑞华虽不清楚姑娘和四爷之间的交情，但瑞华还是有些话得告诉姑娘。满族亲贵们的女儿，虽不似前明那般苛刻要求，但也是有规矩的。大清自马背得天下，八旗子弟无论男女皆有一身不错的骑射功夫，这是其一。其二，瑞华从未听说哪家格格动用家里的银钱自己出门做买卖。其三，嫡福晋和侧福晋大多是参过选的秀女。林姑娘，汉人的礼数比咱们满人更加苛刻，《女训》《女诫》不提，光是这抛头露面，林姑娘仿佛就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说完，我低头对康熙道：“是瑞华逾越了。”
　　康熙温和道：“不，说得极好。”
　　伪黛玉仿佛有些恼了，竟然道：“格格这样说，是不想黛玉和格格共侍一夫吧。”
　　听得这话，我微微眯了眼，慢慢道：“看来，林姑娘于礼数方面，还是不怎么懂。碧妩。”
　　“是，格格。”碧妩微微一福，“林姑娘，只有多罗格格及以上品级的，在我们家格格面前才能用封号自称，若无封号者需自称奴婢或者民女。在圣上面前，只有和硕格格及以上品级的才能自称封号，若无封号者需自称奴婢或者民女。在各位和我们家格格面前，没有让姑娘坐是一定不能坐的，没有说请起或者免礼姑娘是不能起来的，并且，说话不能抬头，不能直视，没有让姑娘说话，姑娘是不能开口的。”
　　伪黛玉的额角慢慢沁出汗来。
　　“而共侍一夫——”碧妩轻轻道，“那是用在同品级的嫔妃或者福晋之间。”
　　伪黛玉颓然道：“请格格恕罪。”
　　我只握着手里的茶杯，并不说话。
　　伪黛玉再次犯傻，跪直了身子对康熙道：“可是，皇上，满朝亲贵们有多少夫妻又是真正的两情相悦呢？大多都是各取所需罢了。民女从不妄想要做正室，因为民女是孤儿，比不得瑞华格格的阿玛是赫赫有名的安北将军，手握重兵，四阿哥自然看重。民女只求能伴在四阿哥身边，哪怕是丫头。民女对四阿哥深情一片，是那些只看重皇家富贵的福晋所比不上的。”
　　我一听这话，愤怒当中又有隐忧。兵权？这可是康熙的大忌阿。是，老爹到是握过兵权，可这伪黛玉显然历史没怎么学好阿，此费扬古非彼费扬古，一个正白旗，一个镶红旗。现在的老爹还以领侍卫内大臣的身份在家等着三十四年康熙亲征葛尔丹时做抚远大将军呢。
　　因此，她的话一出，大家都以诧异的目光盯着她。
　　“林姑娘，在下的师妹乃是乌拉那拉氏，你所说的安北将军乃董鄂氏，现在正驻守归化，防御噶尔丹。”大师兄平和的对她道，“安北将军乃孝献端敬皇后的弟弟，是正白旗的人。而在下的师妹乃是镶红旗的。不知道是谁告诉你师妹的阿玛是费扬古，显然这个人没说完。姑娘还是三思而后行，以免被人当枪使。”
　　大师兄顺理成章的将话题引了开去。伪黛玉的脸色仿佛更加难看了。唉，可怜的孩子，大概当初是理科生吧，所以现在只记清楚了雍正帝是谁。
　　康熙瞅着她，也只说：“姑娘退下好好想想吧。”
　　伪黛玉慢慢站起来，慢慢走下楼。
　　我心里紧紧的。杀不杀？她知道九王夺嫡的胜利者是四四，若她给其他阿哥提示，原本拿太子当挡箭牌的四四肯定要在先于太子被设计陷害，四四现在羽翼未丰，小十三还只是一个小孩子，能撑得下来吗？
　　“丫头？”康熙的声音将我从思考中唤醒，“怎么神情如此凝重？”
　　我有些羞涩的一笑，小声道：“先生，女儿家的心事，先生还是不要问了。”
　　康熙笑。
　　四四在桌子下慢慢覆住我的手，我轻轻的抽出來，双手捧住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