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河广以渡江》cricket婴宁

31、不同不相谋

　　你有没有一个习惯？
　　一些场景、画面，在你亲历的霎那，就渴望永生刻在自己的脑海。
　　这帧图像的细枝末节，分毫可辨。
　　害怕模糊忘记的时候，再次深刻回忆。回忆的感觉想重新经历了一般，沉湎其间。

　　她抬头望着，平生第一次发觉了这种渴望。
　　从century的教学楼天井望向操场，东方的天空没有任何遮拦，一望无尽。
　　浮在地平线的初阳，耀眼模糊了楼宇的边缘，在清晨的明明里化作水泊。中心白的发光，从天穹开出的孔隙，透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光辉。橙黄灼灼，晕开的是周边漫天染红，云影无所遁形。
　　像有无尽的蕴藏，看着那轮如同另一个维度的朝阳，世间万物因之而生的宏壮，一生的须臾何以比拟。

　　“叶筱丹！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伊艺站在易苇杭旁边叫着她。
　　几步走到跟前，“你们到这么早？”
　　“还好啦，话说你要报什么？”
　　“小鼓吧，看上去很帅。”
　　“真巧，我也是。”又说了几句学校的事，伊艺再开口：“我们班同学在那边，我去打个招呼。”

　　留丹和花在原地。易苇杭望着小姑娘无言，而后开口，“你刚才在看什么？”
　　叶筱丹笑得一脸欣喜，高扬手臂，修长的手指直指天幕，“日出啊！”
　　正是最绚丽的时刻，跟着丹的声音，周围不少的孩子都仰头赞叹，新阳陶醉在眼里。
　　“确实很美。”
　　正满意于男生的回应，鼓号队的排练也正式开始了。

　　安城在北方，四季算不上分明。
　　对于century的孩子们，小院天井的四棵梧桐树就是季节的化身。
　　抽芽后晴翠，重绿复殷红，几个时令便自窗口一隅流过。
　　小姑娘还是主次分明的。除了合唱、鼓号队，不敢松懈学习。小学课业轻，课余还看了许多课外书，波也很鼓励。平时成绩一直很稳定。
　　只是此刻拿着语文卷子，看着旁边的韩国友人，鲜红的九十八，这回期中全班最高分，叶筱丹声音苦涩，“崔崔啊，你的语文比我还高，天哪。”
　　崔珉儿反倒没有喜出望外，只是语气掩不住的开心，“可能是我真的喜欢中华文化吧，汉语挺精妙的。”
　　顿时强烈的民族自豪情冲尽最后一点羡慕嫉妒，叶筱丹夸张的点着头。
　　不知是谁在外面喊了一声“是不是要下雨啊！”两个好朋友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丹，等一下你们鼓号队还要训练吗？”
　　“不知道……”叶筱丹的声音分不出喜怒。

　　在广播通知下，一班人马还是到器材室取了乐器，尽管外面已经开始飘雨。
　　狭长的走廊里怨声载道。确实，手锣一类虽然轻，肢体动作不少，又要求整齐划一：大鼓小鼓倒说不上多重，只是坚硬的塑合树脂背在肩上，时间一长就酸痛不已；男生的几个小号单独吹奏时更是尖锐聒噪。几次训练的要求苛刻，许多孩子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怎么没见伊艺？”同样是小鼓队的一个女生问向叶筱丹。虽然她和伊艺不熟，但奈何人家每次只和她说话，别的同学就默认她们两个是好朋友了。
　　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外面组织老师已经吹哨，大家加快动作，背着自己的乐器进入操场。

　　果不其然，应了崔珉儿的话，下雨这种小事怎会阻挡鼓号队训练。
　　一干人排列整齐后也迟迟不见开始。没等多久，组织老师带着指挥手走到操场。
　　雨幕里安静的队伍，疑问声此起彼伏。
　　女孩目光平淡地扫过每一个同学，不带多余色彩，没有任何停留。
　　叶筱丹仅诧异了片刻，又复平静地望着她。
　　老师并没有发现人群的异动，“高年级的学姐考学，现在century鼓号队的指挥由伊艺担任！”老师侧头，似乎对女生的气质很满意，“伊艺同学很努力啊！主动我这里申请，积极地练习指挥动作。大家都知道，指挥和大鼓对整体的节奏把握很重要，你们要好好配合知道吗！”
　　“是————”
　　叶筱丹侧头看过易苇杭，男生轻微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前面的指挥旗已经举高，示令声破空传开：“零——六——零套——”
　　手腕一抬，跟着大鼓鼓点一齐律动，空气颤抖扩开，
　　雨珠粒粒落空，沉击上鼓面，蒙住薄薄一层水雾。丹轻轻低头，依稀映出自己的脸庞。
　　鼓乐奏雨，大音希声。

　　崔珉儿乖巧地站在廊下，小手还攥着条毛巾，让丹萌生出家有贤妻的错觉。
　　远远地招手，正准备赶过去，后面一人叫出她名字：
　　“叶筱丹，等一下！”
　　转过身，没有很惊讶，“你还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我，”
　　“你并没有对不起我，不管怎样都是你自己的决定。”说到底，她们也没有任何关系。
　　“你说得对……我只是想，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能成为最好的那一个！而且事实证明，我可以。”
　　“那祝你追求到自己想要的。”
　　雨自然浸湿了她的发梢，马尾有些塌，衣服贴在身上。丹看着这样的伊艺，单薄且高傲。
　　面前这个女生，明明相隔不远，如间河山。观念不一，怎样强求都是过分。
　　“如果合唱参加不了，最好亲自和殷老师知会一声。”留下这句话，叶筱丹毫不留恋的抽身而去。
　　水滴在睫毛上连成片，自己一定不是哭了，伊艺心想着。

　　“话说你要报什么？”
　　“小鼓吧，看上去很帅。”
　　“真巧，我也是。”
　　不算约定的约定……
　　雨水不可防，坠落发顶，丝丝凉意渗进。
　　叶筱丹加紧了步伐。

　　“丹丹，那个女生不是三班的班长吗。她和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鼓号队的事情罢了。”努力扬了扬眉，轻轻掐了掐小姑娘滑嫩的脸庞，“下周跳蚤市场，鼓号队要助兴，记得给我加油。”
　　“真的吗？太好了，我带手工韩国寿司来给你尝。”
　　“好！不过说好的你要穿可爱的韩服 ，嘻嘻。”
　　“知道啦，知道啦……坏丹丹”
　　和崔珉儿嬉闹着往班里走。

　　看来，人和人的相处真的离不开缘。
　　伊艺同她，一开始就成不了朋友。